《双生织梦》雪六月

9、第九章 归一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沈昉烬漂浮在这片黑暗中，没有方向，没有时间，甚至没有了自我。
　　他感觉自己像一缕青烟，一滴水，一粒尘埃，随时都可能消散在虚无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眼睛，包裹着他，吞噬着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
　　一个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沈昉烬……”
　　那声音，很熟悉，带着一丝温柔的蛊惑，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昉烬……醒醒”
　　是谁？是谁在叫他？
　　他的意识，像一块沉在深海的石头，被这声音，轻轻地敲击着。
　　一丝微弱的光，从石头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沈昉烬我是你”
　　“我是你的力量”
　　“我是你的永恒……”
　　“醒来吧，让我们……合为一体”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柔，沈昉烬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他顺着
　　声音，努力地、挣扎地，向上漂浮。
　　黑暗，开始变得稀薄，一丝微弱的光，从远处，透过了黑暗。
　　那是一扇门，一扇由淡蓝色光芒构成的、虚幻的门。
　　门后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是沈景渊，他正对着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温柔而疯狂的微笑。
　　“来吧，沈昉烬。”沈景渊轻声说：“到我这里来，我们本就是一体。”
　　沈昉烬看着他，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他感到莫名的亲切，仿佛那不是另一个人，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不由自主地，向那扇门，向那个人，伸出来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景渊的指尖时。
　　另一个画面，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脑海，一间冰冷的、空荡荡的公寓，一个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青年。
　　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瓶，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还有……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微弱地响起。
　　“我不想……死”
　　“我不想永远地被困在这里”
　　“我……想”
　　想什么？他想什么？沈昉烬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神，开始出现挣扎。
　　“沈昉烬”沈景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焦急，“不要想别的，过来，到我这里来，我才是真的爱你。我才是你的一切。”
　　“不……”
　　“不？”沈景渊脸上的微信，开始一点点地消失，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疯狂。
　　他猛地推开那扇淡蓝色的门，从门后，冲了出来。他一把抓住沈昉烬的手腕，“你跟我走！”沈景渊拖着沈昉烬，就要往那扇门里走。
　　“我不走！”沈昉烬拼命地挣扎着。
　　“你必须走！”沈景渊的眼眸里充满了疯狂的占有欲，“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拖着沈昉烬一步步地，走向那扇门，沈昉烬感受到一阵绝望，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沈景渊一点点拖入那扇门后。
　　他就要失去自己了，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抵抗的时候，他忽然想到那把银色的钥，那把曾经在地板上捡到的、冰凉的钥匙，那把钥匙，此刻，正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他不知道它能打开什么，但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机会，猛然抬起手，将那把钥匙，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沈景渊，刺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沈景渊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把银色的钥匙，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胸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点点淡蓝色的光芒，从伤口处，溢散出来。像一刻破碎的星辰。
　　沈景渊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胸口，又看看沈昉烬，眼神里全是受伤。
　　“你……你竟然”
　　“对不起，”沈昉烬看着他，眼眸里充满了痛苦“我……不想失去我自己。”
　　“你这个骗子！”沈景渊怒吼着，他松开沈昉烬，捂着胸口的伤口，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开始分解，化作无数点淡蓝色的光电，消散在空气中。
　　“沈昉烬，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着，渐渐消失，沈昉烬站在原地，看着沈景渊消失的地方，大口地喘着气。
　　他赢了，他战胜了沈景渊，他保住了……自己。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把银色的钥匙，钥匙上，沾染着一点淡蓝色的光芒。他看着那点光芒，慢慢地、慢慢地，熄灭了，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空虚。
　　他赢了，但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缓缓地转过身，那扇淡蓝色的门，还在。
　　门后，是那个他熟悉的世界，温暖，安宁，没有痛苦，没有孤独，只有永恒的、冰冷的、相爱的黑暗。
　　他只要走进去，就能回到从前。
　　回到那个……和沈景渊相依为命的世界，慢慢地，抬起脚，向那扇门走去。
　　一步，又一步。
　　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伸出手，想要推开那扇门，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那个冰冷的公寓，想起了那些药瓶，想起了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个想要活下去的自己。
　　慢慢地收回了手，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然后，转过身，背着那扇门，一步步地，走向黑暗的深处。
　　他的背影，孤单，却坚定，他选择了现实，选择了自己。
　　黑暗，在他身后，缓缓地合拢。
　　那扇淡蓝色的门，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地熄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
　　现实世界某个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病床上，应该脸上苍白的青年，静静地躺着。
　　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一条，微弱而平稳的波形。
　　病床边，一个医生看着仪器上的数据，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奇怪，生命体征，竟然在慢慢恢复。”
　　青年的眼皮，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关于幻梦之界……的梦。
　　而在他紧握着的拳头里，一根心电监护仪的导联线，不知何时，被他攥得……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