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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瑶花镇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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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与剑气在舞台上交织,风声中夹杂着血的腥味。
宥鲤的手臂已经麻木,伤口渗出的血顺着刀柄滴落在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
“宥鲤!”严珩的声音突然从侧面传来,他的刀硬生生架住了琅风的剑,火花四溅。
可下一刻,一名黑衣人从背后袭来,长刀直取严珩的后心。
“小心!”宥鲤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却被另一名敌人挡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逼近。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严珩的瞬间——
轰!
一股炽热的气浪猛然从他体内爆发,舞台上的空气像被点燃,温度瞬间飙升。
严珩的双目骤然睁开,瞳孔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他的掌心缓缓抬起,火红色的灵力在皮肤下涌动,像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经脉中奔涌。
——大雪初霁,朝阳门山门外,阳光洒在雪地上,贺兼摇着扇子对他说:
“玄火神法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那句话,此刻像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玄火——凝!”
烈焰骤然在他掌心中汇聚,化作一只展翅的火鸟,带着尖锐的鸣叫冲向那名黑衣人。
黑衣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火焰吞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火鸟掠过,余焰溅落在舞台的木柱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严珩的呼吸粗重,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转头看向宥鲤,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宥鲤怔住了。那一瞬间,他几乎忘了伤口的疼痛,只觉得舞台上的火光映在严珩的脸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而琅风的目光,在看到那团火时,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火光照亮了整个舞台,木梁上的灰尘被热浪卷成漩涡。
严珩和宥鲤背靠背站着,呼吸急促,身上的伤口不断渗血。四周的黑衣人已经倒下一片,但更多的身影还在从黑暗中涌出,像潮水般没完没了。
琅风站在火光的另一侧,手中长剑滴血,眼神冰冷得像千年寒冰。可不知为何,他的剑势比之前慢了半分,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戏楼的阴影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整个戏楼瞬间安静下来。连燃烧的火焰似乎都收敛了几分。
严珩和宥鲤同时心头一紧。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是玄煞。
黑袍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他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口上。四周的黑衣人纷纷单膝跪地,不敢抬头。
“一群废物。”玄煞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还在喘息的手下,语气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抬手,轻轻一挥。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猛然扩散开来,严珩和宥鲤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股力量掀飞,重重撞在舞台两侧的木柱上。
“咳——”宥鲤咳出一口鲜血,胸口像被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严珩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体内的玄火灵力也被这股力量压制得无法运转。
玄煞缓缓走向他们,目光像在看两只待宰的蝼蚁。
“宥鲤,你真是让我失望。”他的声音低沉,“我本以为,你会明白自己的使命。”
宥鲤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不屈的怒火:“我的使命,不是成为你的傀儡。”
玄煞笑了,却没有丝毫温度:“那你就只能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的掌心凝聚起一团漆黑的灵力,那灵力中带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
严珩猛然冲上前,挡在宥鲤面前,却被玄煞随手一挥,再次击飞,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严珩!”宥鲤嘶吼着,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玄煞的手,缓缓抬起。
那团漆黑的灵力,在他掌心跳动,像一颗即将坠落的星辰。
舞台上的火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
漆黑的灵力在玄煞掌心缓缓旋转,像一朵盛开在深渊中的彼岸花,美丽而致命。
可就在它即将落下的瞬间,玄煞的手微微顿住。
他的目光落在宥鲤脸上——那张和宥情柳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
胸口,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那是他唯一的爱人,唯一的思念。
玄煞缓缓收回灵力,声音低沉得像夜色中的潮水:“宥鲤,我不想杀你。”
宥鲤抬起头,眼中满是警惕与不解。
玄煞的目光掠过地上挣扎着的严珩,又落回宥鲤身上,语气冷得像冰:“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让严珩死在这里。”
宥鲤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止。
玄煞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带上它。”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冠——那是一朵由彼岸花雕刻而成的教冠,花瓣细致入微,花心镶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
“成为我真正的继承人,”玄煞的声音低沉而不容拒绝,“戴上它,你就是本教的少教主。”
舞台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宥鲤的目光在严珩和那枚彼岸花教冠之间来回移动。
严珩挣扎着抬头,眼中带着急切:“宥鲤,别答应他!”
玄煞冷冷地看了严珩一眼,声音像冰刃:“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宥鲤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他知道,第一个选择意味着亲手葬送严珩的性命。
而第二个选择——戴上那枚冠,就等于将自己的自由、信念,甚至灵魂,都交给眼前这个男人。
可他也知道,玄煞是真的会动手的。
火光映在玄煞的眼中,那里面既有冷酷的威严,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祈求。
“你该明白,”玄煞低声道,“我不想让你受伤。”
宥鲤咬紧牙关,心脏像被利刃割开。
他抬起头,声音嘶哑:“如果我戴上它,你会放过严珩吗?”
玄煞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
舞台上,火焰跳动,照亮了宥鲤脸上的每一寸挣扎。
火光映在彼岸花教冠上,妖冶的红光像在呼吸。
宥鲤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严珩挣扎着爬起,声音嘶哑:“宥鲤,不要!”
玄煞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像在等待一个决定。
宥鲤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将那枚彼岸花教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冰凉的触感顺着额角蔓延开来,下一刻——
轰!
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从教冠涌入他的体内,像潮水般冲刷着他的经脉。记忆像破碎的玻璃,一片片剥落,坠入无尽的黑暗。
小时候的笑声、与琅风并肩的日子、严珩的笑容、清朽门的晨钟暮鼓……全都在瞬间被抹去。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像一口干涸的古井,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
“这是……什么……”宥鲤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风。
玄煞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被冷漠取代:“从现在起,你是本教的少教主。”
就在这时,教冠上的彼岸花突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光芒沿着宥鲤的发丝蔓延。
他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颜色一点点褪去——由墨黑化为银白,最后如雪般纯净。
那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冷傲、疏离、不可侵犯。
严珩目眦欲裂,挣扎着冲上前,却被玄煞挥手挡开。
“宥鲤!你看着我!”严珩嘶吼着,声音里带着绝望。
宥鲤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却只是微微皱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像利刃般插进严珩的心口。
玄煞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却在转身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意。
舞台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狼藉与死寂。
而戴着彼岸花教冠、长发如雪的宥鲤,缓缓跟随玄煞,消失在黑暗之中。
冰冷的地面透着刺骨的寒意。
严珩的意识像从深海中挣扎着浮上来,耳边先是一阵嗡鸣,然后逐渐清晰——是风雪拍打山门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眼前是两道熟悉的身影。
“严珩!你醒了!”东方如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与急切。
峰羽蹲下身,将他半扶起来,递过一碗温水:“先喝点水,你失血过多,差点就没救了。”
严珩接过水,手还在微微颤抖。喝下几口后,他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些。
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不远处——
雪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发如雪,静静铺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那是……宥鲤。
严珩的呼吸骤然停滞,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
“宥……宥鲤?”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东方如光和峰羽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我们……从万归宗报信回来时,就在山门外发现了你们。”东方如光低声道,“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严珩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踉跄着爬过去,跪在宥鲤身旁,双手颤抖着抚上那张冰冷的脸。
“宥鲤……醒醒……别吓我……”他的声音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
严珩将宥鲤轻轻抱进怀里,像抱着全世界。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滴落在宥鲤苍白的脸上。
“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哽咽,“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峰羽别过脸,不忍再看。东方如光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严珩的肩膀:“我们会带他回去,好好安葬。”
严珩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紧紧抱着宥鲤,仿佛只要他不放手,那个人就不会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
在不远处的雪林中,玄煞的身影静静地站着,黑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落在那抹白色的长发上,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绝。
“宥鲤,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下一刻,他转身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