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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明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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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言,青鸣珂环视诸人,才有些明白过来先前微妙的气氛从何而来。
朝太后朝闻迎是朝自云的亲姑祖母,青阳礼敬朝自云的亲祖母江知仙为伯祖母,他来时朝府长辈唯有这一位长辈,送些见面礼也无可厚非,可后来这见面礼大概是出现在了不该拥有的人的身上,还被青阳撞见了。
思及此,青鸣珂有些头痛。
朝府虽不及奉安的长宁侯府地位崇高,但是本属同族,长宁侯世子长子朝自云一年中总有近半的日子待在长宁,长宁侯朝闻远和太后朝闻迎也对朝府极为亲厚,便是现今长宁郡守也难真正越过长宁朝府。
可是,朝自云连皇子赠与之物都敢讨了来送给美人,这位美人竟也敢戴在头上招摇?
室内静寂无声,朝闻远轻叹一声上前叩拜,青鸣珂连忙搀扶,青阳也惊愕着后知后觉地同去扶起。
“长宁侯万万不可!”
朝闻远沉声道:“二位堂兄已逝,堂侄朝修远任玉川,规训子弟之职本就是我该承担,自云荒唐,臣自该罚!”说完他坚持叩首。
青阳笑道:“长宁侯何出此言,你一心为政哪里顾得了许多,何况言公子早先已经向青阳致歉了。”
青阳只是觉得面上无光,心绪郁结,本也不想与朝府交恶,现下给长宁候个人情也不错。
青鸣珂轻敛眸色,微笑着挥挥手,“既是舞姬,又得云表哥如此钟爱,想来有些技艺,要真是投水死了也是可惜,去换身衣裳且为家宴助兴再说吧。”
众人不敢违背,由着向寒领了暂时逃过一劫的明珠离去。朝自言也搀起朝自云。
百盛月和沈乐文对视了一眼,命家仆杀人一事便是揭过了?
明珠姿容不凡,又有秋意亲自给她梳了发髻,抹上脂粉,描上细眉,挑了一身宫装华裙,所以即使明珠战战兢兢,依然是春花秋月一般袅娜动人。
向寒赞叹道:“真是花容月貌啊,你又会舞,要是行事稳妥些,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呀。”
明珠愧不敢言,眼下虽知自己死罪大概已免,但是活罪难逃,本就已经后悔不迭。
此时又见秋意、向寒对自己并无丝毫辞色,之前忍着的泪水在此时忍不住了,她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向寒将她扶起来,笑道:“哭什么?你这个小丫头还看不出来?我们殿下是不会伤你性命的,她哪犯得着跟你置气呀?你好好舞就是了。”
明珠心中大定。
小半个时辰后,明珠被带回宴上,众人包括朝自云已经坐回各自的位子上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见她到了,朝自云站起身,明珠下意识看着他,他招了招手,一队乐师弯腰快走到廊下。
“奏!”
丝竹之声响起,是月下舞的曲调,明珠定神转身,从背身侧面抬腕,借着起调抬步收臂又悠然抬手拂过鬓边,裙角翩然微动,只这一动便舞乐合一。
青鸣珂这才凝神细看她舞。
乐在舞中,舞在月下。
剪水秋眸,杨柳韧腰。
明珠之舞柔若无骨却干净利落,舞过之处都似有微风拂过,既婀娜风流又余韵悠长。
一舞尽,满堂皆静。
连青阳都连连点头,这般舞姬不在奉安当真算是明珠蒙尘了。
明珠再次下跪叩头,青鸣珂才回过神来。
她笑了笑,不是平时敷衍的笑容,而是温和的,发自内心的赞赏。
“明珠?”
明珠应道:“正是奴婢贱名。”
“你当配此名。”
明珠愕然,回道:“殿下谬赞,奴婢不敢。”
前方仿佛有了些走动的动静,她微微抬头去看,青鸣珂已经起身,还从秋意手中接过一物向她走来。
青鸣珂招手让明珠直起身来,她将月华垂珠步摇亲手又插入明珠发间。
又道:“你当配此珠。”
明珠伸手去抚那垂珠,难以言喻地再次流下泪珠。
青鸣珂的心情当真好像不错,她笑语向青阳:“这惊鸿一舞可堪兄长入目。”
青阳笑着点头,青鸣珂粲然一笑,见状众人也放下心含笑饮尽杯中酒。
天幕垂星,月意朦胧,多少未尽之语,未了之情,付于此景中。
次日长宁侯便整顿行装回了奉安城,青阳随长宁侯同回。
七夕是未婚女子的大日子。
青鸣珂虽素来不喜多言,但也不愿孤傲示人,是以朝含笑的性格算是和青鸣珂的脾性,她总能在旁添些热闹。
此刻也一样,庭院里众女孩们齐聚一堂,有分吃巧果的,也有穿针乞巧的,唯有朝含笑亲自端着脸盆要去放在花架下接露水:“别拦着我,我要花叶上的露水!”
朝含露与朝含笑最要好,她站在路边招手:“笑笑?笑笑你先别出来,帮我把果盆放在那边上。”
青鸣珂没见过接露水的习俗,便盯着朝含笑看。
百盛月对此没什么兴趣,就守在青鸣珂身边,让秋意向寒她们也去玩去了。
语燕奉上几碟蜜橘和奈果,青鸣珂和百盛月尝了两口就让分给女孩们了。
朝含露领着妹妹们行礼谢恩,朝含笑从花架子下爬出来,青鸣珂打趣道:“快让含笑吃两口,她最出力了。”
庭院中欢声笑语不断,按照风俗,大家是要一起守夜许愿的,可青鸣珂难忍困意,未至夜半便让女孩们自便,她自去休憩去了。
向寒领了几个锦盒送给了姑娘们,盒子里是一些精致的珠花首饰,另有一对月华耳坠让朝含露转交给明珠。
众女孩自是谢恩。
翌日,明珠前来谢恩。
青鸣珂散发梳洗,身着轻薄绸衣坐在镜前闭目凝神。
秋意为她挽发,轻声道:“她倒算是乖觉,知道在府里是留不得了。”
青鸣珂又打了个哈欠,秋意皱了眉头:“虽说守夜是习俗,可殿下对她们实在是体贴,扰了自己大半夜的清净。”
青鸣珂摆摆手,看了看窗外的日光,“把早膳摆到外面廊下吧,给明珠也备一份。”
秋意有些意外,应下后去叫人安排。
红枣粥甜丝丝的,煮的火候也不错,青鸣珂这般不爱吃甜的也觉得不错,连特意让人备下的齑菜也没怎么动筷。
可惜明珠却是食不知味,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粥,盘中的齑菜一筷子也没夹。
青鸣珂放下勺子,接过秋意递来的帕子道:“我今日起迟了,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安排了些,看来不和你的胃口。”
明珠立刻起身跪到一旁:“回殿下,奴婢来前已经用过早饭了,故而才吃的不多。”
青鸣珂颔首:“那就好。”
明珠心一横,磕头道:“听向寒姑娘说,殿下过两日就要离开了?奴婢,奴婢斗胆请殿下带走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给殿下献舞,就是只做些粗活也愿意!”
青鸣珂歪头笑了:“真的愿意?”
明珠提高了声量:“万死不辞!”
青鸣珂无奈:“我让人死干什么?而且这舞乐也确非我所好。”
明珠心下一沉,浑身气力都失了一半。
周围变得寂静,让明珠仿佛身至那个夜晚,此刻她依旧是匍匐在地上的蝼蚁。
青鸣珂看出她的无助,遂接着说:“你可愿意去太乐司?秦三公子官属太常,想来愿意为你引荐。”
太乐司是主管宫中祭祀、宫宴等一切舞乐的官署,天下舞者莫不向往,明珠也不例外。
明珠的心境又如那夜峰回路转死里逃生,她重新支起上身又重重叩首行礼:“谢殿下救命之恩!”
其实何止是救命,乐府乃皇家官署,非寻常人可进,青鸣珂不好舞乐,却愿为她引荐,可见确实赏识。
“你也不用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院里,府里要带走的东西这两天收拾一下就是。”
说完,青鸣珂便离开了,明珠对着她的背影又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跟着向寒去收拾东西。
时过正午,青鸣珂躺在竹榻上还未醒来,秋意打帘进来,接过语燕手中摇扇继续往榻上煽动阵阵凉气,挥手让语燕退下。二人动作很轻,青鸣珂还是醒了。
“你方才出去了吗?”青鸣珂忽然呢喃,眼睫还覆着。
秋意连忙称是,然后端起冰鉴中的梅子饮,奉在竹塌旁的小桌上。
酸甜的味道驱散了残留的倦意,青鸣珂起身去拿,秋意连忙递到她手中后,又轻轻摇扇。
“是言公子,想请您晚间去街市赏灯,说是已安顿好了极热闹的场面。奴婢说您昨日晚睡,今日实在困倦,言公子便问请您明日再去可好,让奴婢转达。”
青鸣珂奇道:“长宁花灯有盛名我是知道的,可这不前不后的日子也有热闹吗?”
秋意笑道:“奴婢也是这么说的,言公子说,殿下难得来长宁一游,定要让您尽兴。”
听得此话,青鸣珂出神半晌,外面的蝉鸣声里不知夹杂何处的丝竹之声,一朵玉簪花整朵被吹落进半掩的竹窗内,落在青鸣珂腕边。
她捡起玉簪花轻嗅,“他们的一番心意,明日自然要去的。”
末了,又怅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