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未熄灯》仓帽

4、旗子里的编号

　　手电筒的光柱落在床头墙壁上，那行用钉子刻下的字迹已经被岁月磨得很浅，边缘爬满了霉斑，却依然能辨认出“设备编号，在旗子里”七个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程野忍不住低呼一声：“还真有线索！这赵卫国是早就留了后手？”
　　刘念初没说话，指尖轻轻拂过墙壁上凹凸的刻痕，灰尘在光柱里簌簌落下。她忽然想起周桂兰饼干盒里的红色布料——那些被剪成碎片的信号旗，边角处似乎有针脚缝合的痕迹。“回周桂兰家，”她抬眼看向陆沉渊，镜片后的目光异常清亮，“信号旗的碎片里，一定藏着编号。”
　　陆沉渊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苏砚留下两个人守着这里，其他人跟我走。”
　　车子再次驶回城南老巷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巷子里飘着早点摊的香气，几个晨练的老人牵着狗慢慢走过，看到警车时只是好奇地瞥了两眼，没人知道这栋普通的老房子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周桂兰家的门依旧虚掩着，程野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里的霉味混着淡淡的煤气味似乎更浓了些。刘念初径直走到组合柜前，重新拿出那个铁皮饼干盒，把里面的红色布料碎片全倒在桌上。
　　碎片不多，最大的一块也就巴掌大，边缘都带着烧焦的黑痕。林知夏立刻拿出证物袋和镊子，小心翼翼地把碎片一片一片分开：“这些布料边缘有折痕，像是被反复折叠过。”
　　“不是折叠，”刘念初拿起一块碎片，对着窗户透进来的晨光细看，“是缝合。你们看这里，”她用指尖捏住碎片的边角，“有很细的线脚，藏在布料的夹层里。”
　　林知夏赶紧拿出放大镜，果然在红色布料的夹层里看到了几缕极细的白色棉线，针脚细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把什么东西缝在里面了？”
　　“拆开看看就知道了。”陆沉渊递过一把小巧的拆信刀。
　　刘念初接过，小心地挑开线脚。随着棉线被一点点挑断，布料的夹层慢慢展开，里面露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被折成了极小的方块，紧紧贴在布料内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张纸片上。刘念初用镊子轻轻把纸片夹出来，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展开。纸片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串数字：“D-73921”。
　　“这是……设备编号？”苏砚凑过来，“德国进口设备的编号，一般都是字母加数字组合。”
　　江寻立刻拿出手机查阅资料：“我查了九年前那批纺织机的记录，厂家提供的编号前缀确实是‘D’，后面跟着五位数字！”
　　线索终于串成了线。赵卫国在宿舍墙上留下提示，周桂兰把设备编号缝在信号旗里，两人用跨越九年的方式，共同指向了那批进口设备。
　　“赵卫国当年说有人纵火，周桂兰包庇，”陆沉渊指尖点着那串数字，“现在看来，他们很可能都知道设备有问题，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赵卫国想揭发，周桂兰却选择了隐瞒，甚至可能参与了掩盖。”
　　“可周桂兰为什么要这么做？”程野不解，“她是安全员，按说最该重视安全问题。”
　　刘念初拿起那片缝着纸片的布料，忽然注意到布料边缘有个小小的烧洞，洞眼很规则，不像是被大火烧的，倒像是用烟头烫的。“你们看这个洞，”她说着，把布料举起来，“还有周桂兰家灶台上的煤气阀，半开的角度很刻意，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信号？”林知夏愣了一下，“什么信号？”
　　“也许是求救，”刘念初沉吟道，“她把编号藏起来，又故意留下线索，可能是被人控制了，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我们真相。”
　　这时，江寻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忽然变了：“队长，查到了！九年前那批设备的报关记录有问题，实际到货的型号和合同上的不一样，是翻新机！而且负责采购的副厂长，半年前因为受贿罪被抓了，现在还在监狱里！”
　　“副厂长叫什么？”陆沉渊追问。
　　“张瑞明！”
　　“张福来是他远房表哥！”苏砚突然想起什么，“我查张福来资料时看到的，当时没在意！”
　　所有的疑点瞬间有了答案。张瑞明采购翻新设备中饱私囊，怕被发现，便纵火销毁证据，而周桂兰作为安全员，很可能在检查时发现了设备问题，被张瑞明威胁或收买，选择了隐瞒。赵卫国发现疑点后试图揭发，却被打压离职。
　　如今张瑞明入狱，当年的事可能被翻出来，周桂兰成了知情人，自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而张福来作为张瑞明的亲戚，很可能参与其中，甚至……就是控制周桂兰的人。
　　“查张福来的行踪！”陆沉渊当机立断，“他昨天下午到晚上的去向，还有他的五金店，立刻搜查！”
　　警方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消息就传了回来——张福来的五金店后院有个隐蔽的地窖，地窖里发现了被绑着的周桂兰，人没有受伤，只是被迷晕了。张福来本人则不见了踪影，据邻居说，凌晨时分看到他开着一辆小货车往城郊方向去了。
　　“追！”陆沉渊抓起外套往外走，“他肯定是想去找赵卫国，或者销毁剩下的证据！”
　　车子疾驰而出，刘念初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还捏着那片红色布料。晨光已经洒满了老巷，早点摊的热气在阳光下蒸腾，周桂兰被救的消息传来时，她仿佛看到那个站在纺织厂门口的女人，终于卸下了九年的重负，眉眼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赵卫国呢？”她忽然问。
　　陆沉渊看着前方的路，声音沉稳：“技术科比对指纹，灶台旋钮上的陌生指纹，就是赵卫国的。他没跑，一直在塘沽，很可能就在等我们找到编号，找到真相。”
　　车子往城郊的废弃工厂开去，那里是张福来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刘念初望着远处升起的朝阳，心里清楚，这场跨越九年的秘密，很快就要在阳光下彻底揭开了。那串藏在旗子里的编号，不仅指向了设备的真相，更指向了人心深处的光明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