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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厅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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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夜宴
花厅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一派热闹景象。丁含光刚踏进门,就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大兄丁煜之一家,还没来得及开口,主位上的桥喜娘就笑着朝她招手,声音里满是宠溺:“昭昭,快来阿母这里。”
“阿母。”丁含光快步走过去,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习惯性地撒了个娇。心底却默默唾弃自己:都快及笄的人了,还装嫩。
桥喜娘拍了拍她的手背,眉眼弯弯,嘴上却嗔道:“正经些。今日你大兄大嫂回来,还不快上前见礼。”
丁含光立刻收敛了撒娇的模样,站直身子,双手交叠于腹前,微微屈膝躬身:“大兄,大嫂,万福。”
“昭昭快起来,自家兄妹,不必多礼。”丁煜之连忙抬手扶起她,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忍不住打趣,“许久不见,我们昭昭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再过些时日及笄,怕是就要相看人家了。”
丁含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会这嘴贫的大兄,行完礼便挨着桥喜娘坐下。她转眼看向右手边坐着的小少年,眉眼弯起:“小景羡,好久不见,想小姑姑了没?”
丁景羡今年十岁,只比丁含光小四岁。儿时两人最是要好,他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丁含光身后跑,情谊深厚。可惜十年前丁煜之调任蜀郡,大嫂楼清漪舍不得儿子,便带着他一同赴任,这一别就是数年。
许久未见,丁景羡面对出落得愈发清丽的小姑姑,难免有些生疏,耳根悄悄泛红。他攥着衣角,小声反驳:“小姑姑,我今年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话音落,脸颊更是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看着他这副模样,丁含光的恶趣味瞬间被满足,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丁景羡窘迫极了,求助的目光投向父母。谁知丁煜之和楼清漪竟默契地移开视线,自顾自聊了起来。
“良人你看,今日的哺食竟添了好些新菜式,闻着就口齿生津。”
“可不是,定是昭昭琢磨出来的新花样。你一路赶路辛苦,都清减了不少,正好多吃些补补身子。”
丁景羡无奈,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大母。桥喜娘正看得津津有味,接收到他的眼神,才忍着笑正色起来,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拍了拍丁含光的背,示意她要有长辈的样子。随后扬声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快用膳吧。”
丁家发迹时日尚短,丁仲迁也是凭着资历一步步熬到太守之位,家中还没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严苛规矩,饭桌上自是热热闹闹。
丁景羡早就盯上了碟子里的红烧肉,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肉香在舌尖炸开,肥瘦相间,肥而不腻,唇齿留香。他三两口就吃光了自己碟子里的三块肉,意犹未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丁含光的食案。
时下流行分餐制,每人的菜品都是少而精,红烧肉更是一人仅限三块。丁含光本就嫌油腻不爱吃,见丁景羡这副馋样,便吩咐小婵:“把我这碟红烧肉端给景羡。”
丁景羡接过小姑姑的投喂,只觉得这肉比方才吃的更香了。吃完后,他连忙端起一旁的香橼水喝了几口,才压下了口中的腻味,胸口的闷胀感也消散了不少。
这时,丁煜之忽然放下筷子,对桥喜娘说道:“阿母,我和清漪打算明日去白马寺,一来为您和阿父祈福,二来也去还个愿。”
还愿?丁含光愣了一下,随即灵光一闪,目光落在楼清漪的腰肢上。难怪瞧着大嫂比往日丰腴了些,原来是有喜了!
桥喜娘是过来人,瞬间就明白了,脸上的笑意更浓,拉着楼清漪的手道:“好哇!原来你这是又有身子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次可得好好养着,争取再给我生个像景羡一样聪明懂事的大胖孙子。”
丁景羡听到大母夸自己,害羞地低下头,手里的筷子却没停,泛红的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他自幼便知,母亲生自己时胎位不正,难产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调养不好。他还记得小时候,有次和小厮们躲猫猫,他藏在假山的石洞里竟睡着了。是小姑姑拿着一根木棍,硬是钻进黑漆漆的山洞里把他找了出来,还结结实实打了他一顿屁股,把他哭着撵出了山洞。
他当时委屈极了,哭着跑去找母亲做主,却见母亲正站在鱼池边,焦急地指挥下人打捞什么。他喊了一声“阿母”,母亲立刻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眼眶通红。而他余光里,小姑姑正默默站在一旁,手里还拎着那根打他的木棍。
那一次,他不仅挨了小姑姑的打,还被母亲罚抄了三遍《弟子规》。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懂得母亲身子孱弱,自己若是任性胡闹,只会让父母忧心。如今听闻母亲有孕,他打心底里高兴,肩上仿佛也卸下了几分“独苗”的重担,不觉松了口气。
楼清漪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已年过三十,本不指望再添子嗣,这个孩子来得意外,却也是她盼了多年的惊喜。她笑着应道:“阿姑放心,我定会好好养着。”
随即,她说起了这孩子的由来。去年回谯县祭祖,丁含光不慎坠马昏迷,她和丁煜之忧心忡忡,特意去白马寺祈福。寺里的道安法师精通医术,见了她便留下一句“夫人所求自会应验,不必忧愁,一切顺其自然”。当时丁煜之只当法师是宽慰她,她虽心有所动,却也不敢当真。直到前不久诊出有孕,她才猛然想起这句谶语,竟真的应验了。此次回来,便是特意去还愿的。
桥喜娘听得连连称奇,却也不免担忧:“去还愿是应该的,可你一路舟车劳顿,明日便去,身子吃得消吗?”
“阿姑不必担心。”楼清漪握住婆母的手,柔声说道,“我们此番回襄阳,走得极慢,沿途好生休养着,身子好得很,并无大碍。”
桥喜娘见她面色红润,只是略带几分疲惫,这才放下心来:“既如此,我便不多劝了。你自己有数就好。”
一旁的丁景羡听得眼睛发亮,连忙放下筷子,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急急说道:“大母,阿父阿母,我明日也要去白马寺!我要谢谢道安法师,给我送来弟弟妹妹!”
丁煜之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挑眉道:“怕是想跟着去玩,才是真的吧?”他话锋一转,看向一旁正发愣的丁含光,眼珠一转,笑道,“也罢,你若能说动你小姑姑一同去,我便准你。”
丁景羡眼睛一亮,立刻跑到丁含光身边,跪坐在她的椅子旁,扯着她的衣袖,掐着嗓子挤出甜腻的声音:“小姑姑~明天我们一起去白马寺嘛~”
这声音甜得发齁,丁含光浑身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连忙按住丁景羡的小揪揪,无奈道:“好了好了,答应你了,快回座位吃饭去。”
“耶!小姑姑答应了!明天可以去白马寺玩了!”丁景羡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丁含光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转头看向桥喜娘,柔声问道:“阿母,明日我们都去白马寺,您一个人留在家中,岂不是太过孤单?不如您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是啊阿母,一起去散散心也好。”丁煜之也跟着附和。
桥喜娘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还愿,我一个老婆子跟着凑什么热闹。再说,昭昭的及笄礼还有半个月就到了,宴请的名单、场地的布置,一大堆事等着我忙活呢,哪里会孤单。”她顿了顿,又道,“何况,你阿父和二兄明日也要回来了,家里总得留个人照应。你们四人去便是,不必惦记我。”
丁含光一想,确实如此,便不再多劝。去白马寺的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用完哺食,丁含光辞别众人,独自往自己的浮光院走去。这浮光院离正院最近,采光好,布局佳,在府中仅次于主院——谁让她是爹娘老来得女的宝贝疙瘩呢。
她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院门口,正打算去书房把卫生纸的制造销售方案写完,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三娘子,等等。”
丁含光转过身,只见杜娘子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这是?”丁含光满脸疑惑。
杜娘子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回三娘子,这是大郎君和大少夫人给您带的礼物。大少夫人说,箱子里有两匹上好的绸缎,还有两套新做的头面。”
丁含光侧身让开,温声道:“既如此,便劳烦你们把箱子抬到卧房吧,我忙完了再去看。”
“是。”杜娘子应下,又对一旁的小婵道,“劳烦小婵姑娘带路。”
待小厮们跟着小婵抬着箱子进了卧房,杜娘子又说道:“三娘子,女君说,那两匹料子最是适合现下的天气,不冷不热。她让奴婢问您,可有喜欢的衣裳款式?若是有,便让人照着样子做了给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