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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饲养游戏开始 ...

  •   雨夜,安若素站在医院缴费窗口前,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

      “安小姐,您母亲这个月的透析费用加上新开的药,总共是一万两千四百元。”窗口后的工作人员语气平静,递出缴费单。

      安若素的手微微颤抖。银行卡里只有她刚存进去的四千元画款,加上这个月工资和兼职收入,勉强凑到八千——还有四千多的缺口。她咬住下唇,正要开口请求宽限几日。

      “刷这张卡。”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侧伸出,指间夹着一张黑卡。安若素猛地转头,看见陆宴清站在她身旁,肩头还沾着外面的雨丝,深灰色大衣的衣角微微潮湿。

      “陆先生?您怎么……”

      陆宴清没有看她,只是对窗口工作人员微微颔首:“麻烦快一点,谢谢。”

      刷卡,签字,缴费单打印出来。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安若素三个月的焦虑在这一分钟内被轻易解决。她站在原地,感到一种不真实的眩晕。

      “走吧。”陆宴清接过收据和卡,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母亲在哪个病房?我送你过去。”

      “不、不用了!”安若素后退半步,像是被烫到,“已经很麻烦您了,医药费我会尽快还……”

      “安若素。”陆宴清打断她,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看着我。”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走廊灯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施舍者的高傲,也没有期待回报的算计,只有一种……平静的理解。

      “我资助过十七位年轻艺术家,你是第十八位。”他说,“我从不把钱借给需要帮助的人,我只投资我认为值得的未来。你母亲的治疗费用,你接下来一年的生活开支,我都会负责——这不是借贷,是投资。投资的不是你现在的困境,而是你未来的才华。”

      他停顿了一下,向前半步,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可以拒绝。”他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轻微的回响,“但拒绝之前,问问自己——你真的甘心因为四万、四十万的医药费,就让自己的才华永远困在这个缴费窗口前吗?”

      安若素的喉咙发紧。他的话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是的,她不甘心。每个在画布前度过的深夜,每次看到颜料时心中涌起的渴望,每回站在他人作品前既羡慕又坚定的心情——都不甘心。

      “为什么是我?”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宴清笑了,那笑容很浅,却让他的整张脸柔和下来:“因为在那幅《半生刺》里,我看到了某种还未完全觉醒的东西。我想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土壤,它会生长成什么样子。”

      他从大衣内袋取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云境美术馆旁边一套公寓的钥匙。不大,但有个朝北的房间很适合做画室。明天我会让司机来接你和你的东西。”

      “我不能……”

      “你可以。”他截住她的话头,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反驳的力度,“安若素,接受帮助不是软弱。真正强大的人,懂得利用一切资源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将信封轻轻放进她手中,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掌心。那个触碰短暂而克制,却让安若素整个人微微一颤。

      “周六的鉴赏会,七点。司机也会去接你。”他后退一步,重新拉开礼貌的距离,“好好照顾你母亲。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给我。”

      他转身离开,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规律的轻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安若素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纯白色,没有任何标记,却重如千钧。

      ---

      搬进公寓的那天是个晴天。

      房子比安若素想象中更精致。两室一厅,装修是简约的现代风格,大片落地窗让阳光洒满整个空间。朝北的房间果然被改造成了画室——专业的画架、齐全的颜料、一整面墙的储物柜,甚至还有一个可以调节角度的工作灯。

      “这些都是陆先生吩咐准备的。”司机帮她将简单的行李搬进来,恭敬地说,“他说如果您还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

      安若素抚摸着光滑的画架木质边框,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切太完美,太及时,太……量身定制。就像有人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这个位置,只等她走进来。

      手机震动,是陆宴清发来的信息:

      「安顿好了吗?下午三点,中央美院的陈教授在工作室等你。他是国内顶尖的油画修复专家,也是很好的导师。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他会指导你接下来的创作。」

      紧接着是一条转账信息——五万元,备注「材料与生活费」。

      安若素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最终只打出两个字:「谢谢。」

      对方秒回:「不用谢。期待看到你的成长。」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云境美术馆,纯白色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远处,是这座城市的繁华天际线,那些她从未真正走近过的高楼大厦。

      “扮演好你的角色。”她对自己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

      陈教授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先生,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老花镜。见到安若素时,他仔细打量了她许久。

      “宴清那小子难得这么积极推荐人。”他示意安若素坐下,递给她一杯茶,“让我看看你的作品集。”

      安若素紧张地打开平板电脑。陈教授一页页翻看,不时推推眼镜,偶尔发出“嗯”的声音。看完后,他沉默了很久。

      “技巧扎实,感受力敏锐。”他终于开口,“但太小心了。每一笔都像在走钢丝,生怕出错。你怕什么?”

      安若素怔住。

      “艺术不是讨好,是表达。”陈教授站起身,走到窗边,“甚至是冒犯。你画里的那种克制,那种完美,恰恰暴露了你最大的恐惧——你害怕失控,害怕露出破绽,害怕让人看见你不那么完美的部分。”

      他转身看着她:“但艺术最有力量的部分,恰恰来自于那些裂缝。陆宴清说你画里有‘未觉醒的东西’,我想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一种你一直压抑着的,近乎暴烈的诚实。你需要找到它,释放它。”

      安若素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老先生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她一直紧锁的门。

      “从今天开始,每周二、四下午来我这里。”陈教授说,“我们先从破坏开始。”

      “破坏?”

      “对。”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近乎顽皮的光,“把你那些完美的静物画都带来。我们要一起——毁了它们。”

      ---

      与陈教授上课的同时,安若素开始了另一项秘密课程。

      深夜,当画室的灯还亮着,她在电脑前搜索着一个个名字:苏婉、林薇薇、赵诗雨、周晓梦……陆宴清的前七任“作品”。

      信息不多,但足够拼凑出一些轮廓。她们都是二十二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来自艺术或表演相关领域,都曾陷入某种困境,都曾接受陆宴清的资助和扶持,都在某个时间点突然从公众视野中消失或状态急转直下。

      安若素创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个人的信息:

      - 苏婉,芭蕾舞者,25岁,因脚踝重伤面临退役。接受陆宴清资助治疗后重返舞台,获得国际比赛金奖。六个月后宣布因“心理原因”无限期退出舞台。现状未知。

      - 林薇薇,演员,23岁,最近一次公开露面即那场崩溃的发布会。此后社交媒体停更,经纪公司称她“出国进修”。

      - 赵诗雨,小提琴手,24岁,家中破产,乐器被抵押。陆宴清买回她的琴并资助她留学。归国举办独奏音乐会后,突然取消所有演出合约。现为某音乐学院普通教师。

      - 周晓梦,青年画家,22岁……等等。

      安若素的目光停留在周晓梦的信息上。这也是个美术生,专攻水墨画,两年前获得全国青年美展金奖后,突然烧毁所有作品,转行做了设计师。

      她点开周晓梦获奖时的采访视频。屏幕上的女孩笑容灿烂,眼中充满光芒:“我最感谢的人是陆先生,没有他,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视频的发布时间是两年前九月。三个月后,就传出了她烧毁作品的消息。

      安若素暂停视频,放大周晓梦的眼睛。那光芒她太熟悉了——那是被拯救的感激,是被认可的喜悦,是以为自己终于被看见的幸福感。

      和她现在正在扮演的情绪,一模一样。

      她关掉视频,在笔记本上写下观察:

      模式:
      1. 目标选择:年轻女性(22-25),艺术领域,陷入困境但才华斐然未来可期。
      2. 介入方式:精准解决核心困境(医疗、债务、机会),不留拒绝余地。
      3. 培养过程:提供顶级资源,快速提升专业能力,带入场社交圈。
      4. 关系维持:保持适度距离,温柔体贴但克制,制造“独一无二”的错觉。
      5. 终结时间:通常在4-8个月,目标达到某种“巅峰”后突然抽离。
      6. 后续:目标普遍出现创作瓶颈、心理问题或退出原领域。

      核心疑问:他想要什么?

      不是性——从现有信息看,陆宴清与这些女性都保持着礼貌距离。不是钱——他投入的资源远超过可能的经济回报。

      那么,是什么?

      安若素的目光落在自己白天刚完成的一幅素描上。那是陆宴清的侧脸,根据记忆画的。画中的他正微微低头看着什么,眼神专注而……满足。

      是的,满足。那种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卉终于绽放的满足感。

      她突然明白了。

      陆宴清收藏的不是人,也不是艺术品。他收藏的是“塑造”的过程,是看着一个灵魂在他的手中蜕变、绽放,然后……然后什么?

      为什么要在最绚烂的时候离开?

      安若素感觉背脊发凉。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步入一个精心设计的温室。而设计者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看她开花。

      ---

      周六晚上七点,黑色轿车准时停在公寓楼下。

      安若素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是她最贵的一条裙子,价值八百元,还是两年前为了毕业答辩买的。站在镜前,她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睫毛膏让眼睛更有神,唇膏是温柔的豆沙色。

      她看起来像个清纯、感恩、略带不安的被资助者。完美。

      云境美术馆今晚不对外开放。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见里面柔和的光线和晃动的人影。安若素下车时,深吸了一口气。

      “安小姐。”陆宴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见他站在几步之外。今晚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一颗扣子。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里有欣赏,但更多的是……评估。

      “你很美。”他说,语气自然得像在陈述事实。

      “谢谢。”安若素微微低头,恰到好处的羞涩。

      陆宴清伸出手臂:“进去吧。今晚有几个重要的人,我想介绍你认识。”

      他的手臂悬在半空,是一个礼貌的邀请。安若素犹豫了一瞬——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但拒绝又显得生硬。最终,她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隔着西装布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线条和体温。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但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美术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奢华。挑高的大厅悬挂着巨型装置艺术,来宾们端着香槟低声交谈,每个人看起来都光鲜亮丽、从容不迫。

      “陆先生。”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迎上来,目光在安若素脸上停留片刻,“这位是?”

      “安若素,我最近在资助的年轻画家。”陆宴清介绍得自然流畅,“若素,这位是刘馆长,云境美术馆的馆长,也是国内顶尖的策展人。”

      “刘馆长好。”安若素微微鞠躬。

      刘馆长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听说你擅长油画?最近在创作什么?”

      问题来得突然。安若素感到陆宴清的手臂微微收紧,像是无声的鼓励。她抬起头,直视刘馆长的眼睛:“在尝试一些破坏与重建的主题。我的导师说,我太害怕犯错了,所以现在正在学习如何‘毁掉’完美的画面。”

      刘馆长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具体说说。”

      “比如把一幅完整的静物画浸入水中,让颜料流动、混合,然后在半干的状态下重新绘制。”安若素说,声音逐渐坚定,“我发现,当画面‘出错’时,反而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更真实的东西。”

      陆宴清侧头看她,眼神深邃。安若素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侧脸,像温柔的触摸。

      “有意思。”刘馆长点头,“有机会我想看看你的作品。宴清,你这次眼光不错。”

      又有其他人加入谈话,安若素被带入一场关于当代艺术的讨论中。她谨慎地发言,偶尔提出问题,大部分时间在倾听。陆宴清一直站在她身边,有时会在她需要时自然地接话,为她解围。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不看他,安若素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位置、他的动作、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时而是导师般的鼓励,时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界限模糊,让人心跳紊乱。

      酒过三巡,人群逐渐分散。陆宴清带她走到露台,这里相对安静,可以俯瞰城市的夜景。

      “你今晚表现得很好。”他递给她一杯果汁,“刘馆长很难对年轻人有这样的评价。”

      “是您给我这个机会。”安若素接过杯子,指尖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指。她迅速收回手,像是被轻微电击。

      陆宴清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向前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一尺。夜风吹来,带着他身上的淡淡木香。

      “紧张吗?”他问,声音低沉。

      安若素诚实点头:“有一点。这里的一切都离我太远了。”

      “很快就会熟悉的。”他凝视着她,“你会适应这一切——更好的画室,顶尖的导师,重要的社交圈。然后你会创作出真正出色的作品,办个展,被更多人看见。”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某种光芒,让安若素想起视频里的周晓梦。那种被许诺了未来的、幸福的光芒。

      “为什么?”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这次声音更轻,几乎被夜风吹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宴清没有立即回答。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旁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得近乎危险。

      “因为,”他靠近她耳边,呼吸轻触她的皮肤,“你让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孤独,倔强,渴望证明些什么。”

      他的嘴唇离她的耳朵只有一寸。安若素全身的神经都在尖叫,心跳如擂鼓,但她强迫自己站着不动,甚至微微侧头,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颈。

      这是引诱。她清楚地知道。他在测试她的边界,观察她的反应。

      “您也曾经孤独吗?”她轻声问,眼神纯净如初。

      陆宴清停顿了,似乎没料到这个回应。他退后一些,重新拉开距离,但那双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荆棘,安若素。”他最终说,饮尽杯中的酒,“只是有些人学会了把它们藏得更好。”

      这时,露台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他大约二十六七岁,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宴清哥?”他看见陆宴清,有些惊讶,“你也在这儿?”

      “林澈?”陆宴清转身,语气里有一丝真正的意外,“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林澈的男人走过来。他有张干净俊朗的脸,眼神清澈直接,与这里所有人那种精心打磨过的气质截然不同。

      “刘馆长邀请我来看看几幅新收的画。”林澈解释,目光落在安若素身上,“这位是?”

      “安若素,画家。”陆宴清介绍,语气重新变得礼貌而疏离,“若素,这位是林澈,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公益律师。”

      律师。安若素心中一动。她想起自己查到的信息中,林薇薇的哥哥就是个律师,曾公开指责陆宴清“毁了”他妹妹。

      “你好。”她伸出手,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林澈握住她的手,力度适中,时间恰到好处:“你好。安小姐是画家?主攻什么方向?”

      他们开始交谈。安若素发现林澈和这里的其他人完全不同——他对艺术有了解,但不过分追捧;说话直接,不绕圈子;最重要的是,他眼神里有种坚定的东西,那是她许久未见的、未被现实打磨过的理想主义。

      陆宴清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的互动。安若素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

      “林律师主要处理哪类案件?”她问。

      “弱势群体维权。”林澈说,语气平静但坚定,“劳工纠纷、医疗事故、家庭暴力……那些请不起好律师的人。”

      “很有意义的工作。”

      “有时有意义,有时只是徒劳。”林澈笑了,笑容里有一丝疲惫,“但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

      陆宴清突然开口,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若素,该去和几位收藏家打个招呼了。林澈,下次请你吃饭。”

      明显的逐客令。林澈看了看陆宴清,又看了看安若素,最终点头:“好。安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他离开后,露台上重新恢复安静。陆宴清转过身,面对安若素,眼神变得深沉。

      “离他远一点。”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为什么?”安若素问,故意睁大眼睛,露出无辜的神色,“林律师看起来人很好。”

      陆宴清凝视她良久,突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温和,而是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因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而若素——”他向前一步,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理想主义者最容易伤人,也最容易被伤。你太纯粹了,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手抬起,指尖轻轻划过她的下颌线,动作缓慢而充满占有欲。

      “我是你的守护者,明白吗?”他低声说,每个字都清晰如烙印,“我会保护你,塑造你,让你绽放。但你需要听话。”

      安若素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但与之并存的,还有一种奇异的兴奋。猎物终于开始露出爪牙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我明白,陆先生。”

      “叫我的名字。”他说。

      安若素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夜空下,他的瞳孔深邃如渊,映出她小小的倒影。

      “……宴清。”她轻声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陆宴清的眼神暗了暗。有那么一瞬间,安若素以为他会吻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呼吸加重,身体前倾。

      但他停住了,在最后一厘米处。

      “好女孩。”他最终说,退后一步,恢复了惯常的从容,“我们进去吧。”

      转身时,安若素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近乎痛苦的东西。那不是欲望,而是……某种更深沉的挣扎。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游戏,或许不只是他在玩她。

      也许,她也可以玩。

      ---

      接下来的几周,安若素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节奏。

      周二周四跟陈教授上课,学习如何“破坏”自己的画。周六去美术馆或展览,在陆宴清的引导下接触艺术圈。其他时间,她创作、照顾母亲、还有……暗中观察。

      她开始有意识地接近林澈。

      第一次是“偶遇”在美术馆附近的咖啡馆。安若素抱着一摞画册,不小心撞到了正在买咖啡的林澈。

      “安小姐?”林澈扶住她,“你没事吧?”

      “林律师!”安若素露出惊喜的表情,“真巧。上次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你关于弱势群体维权的那番话,让我想了很久。”

      他们坐下聊了半小时。安若素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母亲的情况,提起医疗系统的困境,提起那些“请不起好律师的人”。她观察林澈的反应——他的愤怒是真实的,他的同情是真诚的,他的理想主义闪耀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光芒。

      完美。她在心里标记。

      第二次是她在社交媒体上“偶然”看到林澈发的关于一起医疗纠纷案的呼吁,她转发并捐了五百元——那是她省下的颜料钱。

      林澈私信感谢她,他们又聊了起来。安若素有意模仿他的说话方式,赞同他的观点,偶尔提出一些天真的问题,让他扮演解释者的角色。

      与此同时,她对陆宴清的“扮演”也越来越熟练。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喜欢她专注画画时的侧脸,喜欢她听他说话时微微仰头的姿势,喜欢她偶尔流露出的不安和依赖。她精准地提供这些画面,像演员背诵台词。

      但她也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边界。

      比如在他指导她修改画作时,她会故意站得离他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比如在他送她回家时,她会假装在车上睡着,头轻轻靠向他的肩膀。比如在他夸她时,她会脸颊泛红,眼神闪烁,像被触碰含羞草。

      每一次,她都观察他的反应。陆宴清的克制力惊人,但并非无懈可击——他喉结的滚动,他瞬间停顿的呼吸,他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这种缓慢的、充满张力的引诱。

      安若素也是。

      ---

      一个月后的深夜,陆宴清送她回公寓。车停在楼下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等雨小一点再上去吧。”陆宴清说,关掉了引擎。

      车内陷入安静,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街灯透过湿漉漉的玻璃,将光影切割成流动的碎片,映在两人脸上。

      “陈教授说你进步很快。”陆宴清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他说你开始找到自己的声音了。”

      “是您给了我机会。”安若素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这是她在他面前常做的小动作,显得紧张而真实。

      “不。”陆宴清转头看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深不见底,“机会可以给任何人,但只有你能抓住它。你的才华,你的坚韧……都远超我的预期。”

      他的赞美太直接,安若素感到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

      “我有时候会害怕。”她轻声说,这是真话,“害怕这一切会突然消失。害怕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陆宴清沉默了。雨声填满了沉默的空间。

      然后,他伸出手,手掌轻轻覆在她紧握的手上。他的掌心温热,手指修长有力,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不是梦。”他说,每个字都像承诺,“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安若素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他的眼睛。那一刻,她看到了某种真实的东西——不是猎人的算计,不是收藏家的评估,而是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的、纯粹的渴望。

      危险。她的理智在尖叫。

      但她没有抽回手。

      陆宴清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动作缓慢而充满暗示。他的拇指划过她的指关节,顺着手指的线条向下,最后停在她的指尖。

      “你的手很凉。”他说,声音沙哑。

      “一直都这样。”安若素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抬起她的手,举到唇边,目光却始终锁着她的眼睛。然后,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印在她的手背上。

      那个吻轻柔而灼热,像烙印。安若素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涌向被他触碰的地方。

      “现在暖一点了吗?”他问,嘴唇仍贴着她的皮肤。

      安若素无法回答。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呼吸也变得困难。这一切发展得太快,超出了她的计划。

      陆宴清缓缓抬起头,但他的脸离她更近了。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

      “若素。”他唤她的名字,像一声叹息。

      安若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让它发生——一旦越过这条线,游戏的性质就会改变。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里面翻涌的欲望和挣扎。

      陆宴清不想按照计划走了。

      去他的计划。去他的游戏。

      她饶有兴趣地品味着这一切,微微前倾,闭上了眼睛。

      陆宴清的呼吸明显一滞。

      然后,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颌线。

      她能感觉到他的靠近,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嘴唇……

      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

      陆宴清低咒一声,后退些许,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屏幕上的名字是:林澈。

      安若素的心脏猛地一沉。

      陆宴清盯着屏幕,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没有接电话,但刚才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很晚了。”他最终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你该上去了。”

      安若素看着他,突然意识到:林澈的出现,无论是巧合还是有意,都打破了一个危险的平衡。

      “晚安,宴清。”她轻声说,推开车门,冲入雨中。

      跑进公寓楼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雨幕中,陆宴清的身影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她知道,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游戏已经升级了。

      而她现在有了两个需要应付的男人:一个想把她塑造成完美的作品,另一个可能握着她需要的武器。

      回到公寓,安若素没有开灯。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仍停着的车。

      雨越下越大,车窗模糊不清,但她能感觉到,陆宴清正在看着她。

      手机震动,是林澈发来的信息:

      「抱歉刚才打错了。睡了吗?」

      安若素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

      然后,她打字回复:

      「还没。刚到家。雨好大。」

      几乎立刻,林澈回复:「注意别着凉。对了,下周那起医疗纠纷案开庭,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旁听。患者的情况……和你母亲有点像。」

      安若素闭上眼睛。

      引诱与反引诱。

      塑造与被塑造。

      拯救与毁灭。

      这场游戏里,每个人都在扮演角色,每个人都在隐藏真实。

      而她,这朵带着荆棘的玫瑰,终于开始生长出真正锋利的刺。

      车灯终于亮起,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没入雨夜的街道。

      安若素站在窗前,轻声对自己说:“饲养游戏开始了,陆先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饲养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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