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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强制圈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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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流萤般向后飞逝,最终被浓墨般的夜色吞没。
安若素安静地坐在宾利后座,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不是表演,是身体在巨大压力下最真实的反应。
她需要记住这段路。
陆宴清坐在她身侧,没有碰她,只是偶尔侧目,目光像手术刀般划过她的侧脸。
车内弥漫着沉默,和一种即将凝固的、危险的气息。
“害怕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安若素没有立刻回答。
她数到三,才缓缓转过头,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我说害怕,你会放我下车吗?”
陆靳言笑了,那笑容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照下显得诡异而迷人:“不会。但我会很高兴——至少那是真实的情绪。”
车子驶离主干道,拐进一条私家山路。
两侧是茂密的香樟林,月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漆黑的路面上。
又行驶了约二十分钟,一栋建筑在树林尽头浮现——不是别墅,更像一座小型庄园,灰色石墙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像中世纪的堡垒。
大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停在主建筑前的环形车道上。
陆宴清先下车,绕到安若素一侧,为她拉开车门。
他没有伸手扶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个优雅的主人迎接迟归的宾客。
安若素下车时,夜风袭来,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和凉意。
她穿着单薄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这是她被“请”上车时的穿着,陆宴清没有给她任何收拾行李的机会。
“欢迎回家。”他说,声音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家。安若素抬头看向这座建筑。
三层高,巴洛克风格,每扇窗户都透出暖黄色的光,却莫名让她想起童话里用糖果建造、专吃小孩的巫婆房子。
陆宴清走到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不是搂抱,是押送的姿态。“进去吧,外面冷。”
玄关挑高六米,水晶吊灯垂下万千光点。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和陆宴清站在她身后、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迎上来。
“先生。”
“李姐,这是安小姐。她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陆宴清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带她去房间,准备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她需要什么,尽量满足。”
“除了离开,对吗?”安若素轻声说。
陆宴清的手指在她肩上收紧了一瞬,然后松开。
他绕到她面前,俯身,与她平视。
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雪松混合着淡淡威士忌的气息。
“若素,”他唤她的名字,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语,“你要什么我都给——珠宝、画室、最好的导师,甚至为你母亲安排全球顶尖的医疗团队。但自由不行。这是规则,你要学会接受。”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下唇,那触碰温柔却充满占有意味:“现在,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来谈……你接下来的人生。”
安若素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李姐引她上二楼。走廊很长,铺着深红色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两侧墙上挂着油画,都是风景和静物,技法精湛但毫无生气,像批量生产的装饰品。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门打开,是一个套间——起居室、卧室、独立浴室,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装修是简约的现代风格,色调以米白和浅灰为主,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一切都精致、舒适、无可挑剔。
也无可逃脱。
“浴室里备好了洗漱用品和睡衣。”李姐的声音毫无波澜,“需要夜宵的话,按床头铃。先生吩咐过,您可以在别墅内自由活动,但请不要试图离开建筑范围。安保系统很完善。”
说完,她微微鞠躬,退了出去。门轻轻合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安若素站在原地,环顾这个华丽的囚笼。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再远处是高耸的围墙,墙上隐约可见摄像头的红点。
月光很亮,她能看清围墙的高度——至少三米,顶端还有电网。
完美。她在心里冷笑。
她没有立刻洗漱,而是开始仔细检查房间。
不出所料,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接口,连电视都没有。
书房的书架上摆满了艺术史和画册,都是精装版,崭新得像从未被翻开过。
抽屉里有素描本和铅笔,但没有锐器——连修眉刀都没有。
浴室很大,有一个按摩浴缸。
洗漱台上整齐摆放着全套护肤品,都是她平时舍不得买的高端品牌。
睡衣是真丝的,象牙白色,吊带设计,旁边还搭着一件同色的睡袍。
安若素拧开水龙头,热水涌出,蒸汽逐渐弥漫。
她脱掉衣服,站在镜前。
镜中的自己身材纤细,皮肤白皙,锁骨清晰,腰肢不盈一握——正是陆宴清最喜欢的那种脆弱美感。
她的眼神却冰冷锐利,与外表形成诡异反差。
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镜面,在水雾上写下一个字:等。
然后抹去。
第二天早晨七点,门锁转动的声音将安若素惊醒。
她昨晚睡得极浅,任何声响都能让她瞬间清醒。
她没有动,保持侧卧的姿势,眼睛睁开一条缝。
进来的是李姐,端着早餐托盘。
她把托盘放在起居室的小圆桌上,动作轻缓,没有发出多余声响。
然后她走到床边,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安若素是否还在睡,才转身离开。
门重新落锁。
安若素坐起身。
早餐很丰盛:燕麦粥、煎蛋、水果沙拉、现榨橙汁,还有一小碟她喜欢的杏仁可颂。
她走到桌边,手指轻轻碰了碰杯壁——橙汁是冰的,说明厨房在一楼,送到这里需要时间。
她没有吃。
端起托盘,走到阳台门边,拉开门,将整盘食物倒进了外面的花坛。
瓷器碎裂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然后她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八点半,陆宴清来了。
他没有敲门,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
看到空托盘和撒了一地的食物时,他停在门口,挑了挑眉。
“不合胃口?”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安若素背对着他,没有回应。
陆宴清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
床垫微微下沉。
他的手抚上她的肩膀,隔着真丝睡衣,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你在抗议。”他说,手指顺着她的脊柱缓缓下滑,“用绝食?这很幼稚,若素。”
安若素终于转过身,面对他。
她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眼神清明。
“我要见我母亲。”她说,声音因为一夜未语而有些沙哑。
“可以。”陆宴清爽快地答应,“视频通话。每天十分钟。只要你好好吃饭,配合治疗。”
“治疗?”
陆宴清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的‘病’啊,若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收集我的信息,模仿林澈,试图逃离……这都是病。我需要治好你。”
他的手指滑到她颈侧,停在大动脉的位置,感受那里平稳的跳动:“我要你眼里只有我,心里只想我,世界里只能容纳我。这才是健康的关系。”
安若素看着他,突然也笑了。
那笑容虚弱,但眼里有光——不是屈服的光,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像你对林薇薇做的那样?像你对苏婉、对周晓梦做的那样?”她轻声问,每个名字都像一个咒语,“把她们‘治好’,然后看着她们枯萎?”
陆宴清的手指猛地收紧。
有那么一瞬间,安若素以为他会掐死她。
但他没有,只是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
“你和她们不一样。”他低语,呼吸灼热,“她们是真的脆弱,真的需要拯救。而你……你是装的。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他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脚链——白金质地,细如发丝,中间坠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设计精美,价值不菲。
也是赤裸裸的标记。
“伸手。”陆宴清命令。
安若素没有动。
陆宴清抓住她的脚踝,力道不大但不容反抗。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
他熟练地扣上搭扣,调整长度。
脚链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钻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会轻轻晃动,闪烁微光。
“很适合你。”陆宴清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现在,去洗澡,换衣服。我带你熟悉一下你的新家。”
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
里面挂满了衣服,从日常着装到晚礼服,一应俱全,全是她的尺码。他挑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连衣裙,扔到床上。
“穿这个。我在楼下等你。”
陆宴清离开后,安若素坐起身,低头看着脚踝上的链子。
她用手指拨动那颗钻石,它在晨光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然后她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浴室。
她没有穿陆宴清挑的裙子,而是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
头发随意扎起,没有化妆。
她要让他知道,即便在这种境地下,她依然保留着选择——哪怕只是穿什么衣服的微小选择。
下楼时,陆宴清正在餐厅看报纸。
他抬眼看到她这身装扮,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叛逆期?”他合上报纸,“也好,有点生气总比死气沉沉强。”
早餐已经重新准备好。
安若素在长桌另一端坐下,离他尽可能远。
这次她吃了——缓慢地,机械地,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陆宴清没有打扰她,只是偶尔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饭后,他带她参观别墅。
一层除了客厅、餐厅、厨房,还有一个藏书室、一个影音室、一个小型健身房。
二层是卧室套间和两间客房。
三层……
“画室。”陆宴清推开一扇双开门。
房间很大,朝北,整面墙都是玻璃,光线充足而柔和。
画架、颜料、画布、各种工具一应俱全,甚至比她之前公寓里的设备还要专业。
墙边立着几个完成一半的画作——都是她的风格,但仔细看,笔触有些僵硬,像是模仿的。
“喜欢吗?”陆宴清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以画任何想画的东西。”
“包括你吗?”安若素问,没有回头。
陆宴清低笑,嘴唇贴近她耳廓:“尤其是画我。我想看看,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的手臂从她肩上滑下,环住她的腰,将她向后拉,贴进自己怀里。
这个姿势亲密而充满占有欲,安若素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和线条,以及某个部位逐渐明显的变化。
“陆先生,”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想□□,可以直接说。不用假装带我看画室。”
陆宴清的身体僵了一瞬。
然后他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笑声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愉悦。
“你总是能让我惊喜,安若素。”他走到画架前,拿起一支画笔,在指间转动,“但今天不。今天我要教你一些……规则。”
他转身,面对她,眼神变得深邃:“规则一: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建筑范围。规则二:每天必须按时用餐。规则三:我来看你时,你要在场,要回应。规则四……”
他停顿,走近她,画笔的末端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每周四,我会检查你的画。如果我不满意,会有惩罚。如果我满意,会有奖励。”
“什么样的奖励?”安若素问,眼神清澈得像在讨论天气。
陆宴清俯身,嘴唇离她的只有寸许:“也许是一个吻。也许是一次外出散步。也许是你母亲医疗进度的好消息。看你的表现。”
他没有吻她,只是用画笔的末端轻轻划过她的嘴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颜料痕迹——那是她之前画玫瑰时用的颜色。
“现在,”他退后,放下画笔,“画点什么给我看。我想看看,被囚禁的鸟儿,还能不能唱出好听的歌。”
安若素走到画架前,铺开一张新画布。
她没有调色,直接用铅笔起稿。
线条很快勾勒出来——是一个鸟笼,精致华丽,笼门开着。
但笼中不是鸟,而是一个人形轮廓,蜷缩着,看不清面目。
她画得很快,很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其中。
陆宴清靠在窗边看着她,目光从她微蹙的眉,到她握着铅笔的手指,到她纤细的脖颈,再到脚踝上那条随着她动作轻轻晃动的钻石脚链。
空气中有铅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有阳光中飞舞的微尘,还有一种缓慢滋生的、诡异的亲密感。
安若素画了将近一小时。
完成后,她放下铅笔,退后两步,审视自己的作品。
陆宴清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一同看着画。良久,他开口:“笼门开着。为什么里面的人不出来?”
“因为习惯了。”安若素轻声说,“笼子待久了,外面的世界反而让人害怕。自由是需要勇气的,而勇气……是会被消磨的东西。”
陆宴清侧头看她。
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暗分界,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那一刻,她美得惊心动魄,也脆弱得让人想摧毁。
“你很擅长说这种话。”他低声说,“擅长到让我分不清,哪些是你的真心,哪些是你的计算。”
安若素转身,面对他,仰起脸。
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格外柔软,格外需要保护。
“陆先生,”她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说,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计算过,你信吗?”
陆宴清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伸手,拇指轻轻擦去她嘴唇上那道早已干涸的红色颜料痕迹。
“我信。”他说,眼神温柔得可怕,“就像你信我真的会放你走一样。”
他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午餐在一点。李姐会叫你。下午我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晚上回来。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看些……更快乐的东西。”
门关上。安若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她才缓缓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擦自己的嘴唇,擦到皮肤发红、发疼。
然后她走到画架前,盯着那幅鸟笼图看了几秒,突然抓起画布,猛地撕成两半。
碎纸飘落。
她喘着气,胸口起伏。
这不是表演,是真实的愤怒,是压抑太久后的爆发。
但只持续了几秒,她就恢复了平静,蹲下身,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扔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花园。
园丁正在修剪玫瑰,动作娴熟。
围墙上的摄像头缓缓转动,红点闪烁。
安若素的手指在窗玻璃上轻轻敲击,无声地打着某种节奏。
那是她小时候和父亲玩的密码游戏,只有他们两人懂。
等待。
观察。
收集。
反击。
她在心里重复这四个词,像念咒语。
阳光很暖,但她只觉得冷。
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冷。
这一天只是开始。
而这场战争,已经在她最不利的战场上,悄然打响。
下午三点,李姐端来茶点和水果。
安若素坐在画室的小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艺术史,但没有看。
她的目光落在花园里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上,计算着从二楼阳台跳下去、借助树枝缓冲、然后翻越围墙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且不说树枝能否承受,围墙上那些摄像头和电网,就足以让任何逃跑计划胎死腹中。
“安小姐,先生吩咐,您可以去花园散步。”李姐突然说,“但必须有我陪同。”
安若素转头看她。
李姐四十多岁,面容普通,表情永远平静无波,像戴着一张完美的人皮面具。
这样的人最难对付,因为你看不到她的情绪,猜不透她的想法。
“现在可以吗?”安若素问。
“可以。”
花园很大,中式园林风格,有假山、池塘、九曲回廊。时值深秋,枫叶正红,银杏金黄,景色美得像一幅油画。
但安若素无心欣赏,她在记路,记每一个可能的藏身点,记监控死角,记围墙的薄弱环节。
走到池塘边时,她停下。
池水清澈,能看到锦鲤悠闲游动。她弯腰,手指轻轻拨动水面。
“李姐,”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七年。”
“见过之前那些……女孩吗?”
李姐沉默了几秒:“见过。”
“她们后来都怎么了?”
这一次,沉默更久。
就在安若素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李姐说:“有的病了,有的走了,有的……忘了。”
忘了。
这个词用得巧妙。
是她们自己忘了,还是被迫忘记?
或者,是陆宴清让她们“被忘记”?
安若素直起身,转身面对李姐:“你觉得我和她们一样吗?”
李姐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安小姐,我只是个佣人。主人的事,不该多问,也不该多说。”
标准答案。无懈可击。
安若素不再问,继续往前走。
经过一片玫瑰丛时,她停下,摘下一朵红玫瑰。
刺扎进指尖,渗出细小血珠,她毫不在意。
“李姐,有剪刀吗?我想剪些花插瓶。”
李姐从园艺腰包里取出一把花剪,递给她。
安若素接过,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李姐的手掌——粗糙,有茧,是长期劳作的手。
她剪了几支玫瑰,又挑了些其他花材,抱在怀里。
回到别墅,她向李姐要了一个花瓶,自己修剪、插花。
动作娴熟优雅,仿佛真的在享受这个下午。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把花剪,在她手中多停留了十秒。
十秒,足够她记住它的重量、长度、锋利程度,并在脑中演练无数次:如何用它刺入人体最脆弱的部分。
花插好,摆在起居室的小圆桌上。
红玫瑰在白色花瓶中怒放,美得热烈,也美得短暂。
就像她此刻的“自由”。
晚餐陆宴清没有回来。
李姐说公司有紧急会议,可能要很晚。
安若素独自在餐厅吃饭,长桌空荡,只有她一个人咀嚼的声音。
食物精致,但她味同嚼蜡。
饭后,她回到房间,锁上门——虽然知道锁从外面也能打开,但这个动作能给她些许虚假的安全感。她洗澡,换上睡衣,坐在床边,打开陆宴清给她准备的素描本。
第一页,她画了母亲。
根据记忆,画她透析时的侧脸,疲惫但温柔。
第二页,她画了林澈。
画他说话时的神情,那种理想主义者才有的、清澈而坚定的眼神。
第三页,她开始画陆宴清。
铅笔在纸上滑动,线条由生涩到流畅。
她画他的眼睛——深邃,多情,也冷酷。
画他的嘴唇——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完美得像用尺子量过。
画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能温柔地抚摸,也能冷酷地掐握。
她画了很久,画了很多张.
不同角度,不同表情,不同状态下的他。
有些画得温柔,有些画得残忍,有些画得……脆弱。
当她画到他睡着时的样子(根据想象)——眉头微蹙,嘴唇紧抿,完全不像白天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时,笔尖突然顿住。
她在干什么?
收集素材?分析对象?还是……在试图理解他?
安若素猛地合上素描本,将它扔到床头柜上。
她躺下,关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停在她门口,停顿几秒,然后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
安若素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假装睡着。
门开了。
有人走进来,脚步放得更轻。
她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雪松香气和淡淡的酒味。
陆宴清……回来了。
他没有开灯,走到床边,站了一会儿。
安若素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像实质的抚摸。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呼吸依旧平稳绵长。
然后,床垫微微下沉。
他坐下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
动作很轻,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从额头,到眉骨,到鼻梁,到嘴唇,再到下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安若素全身紧绷,但强迫自己放松。
她在计算,如果他下一步有更过分的举动,她该如何应对。
尖叫?
反抗?
还是……顺从他,换取更多信任和空间?
但陆宴清没有做更多。
他只是抚摸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像在确认她的存在,像在通过这种方式占有她。
良久,他俯身,嘴唇轻轻印在她额头上。
那个吻很轻,轻得像羽毛,却让安若素的心脏猛地一缩。
“晚安,我的玫瑰。”他低声说,声音里有酒意,也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然后他起身,离开。
门轻轻合上,落锁。
安若素在黑暗中睁开眼,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一种更强烈的、让她恐惧的……悸动。
不。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那是陷阱。是操纵的一部分。
是他在测试她的反应。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用力呼吸,试图驱散空气中他的气息。
但那个吻,和那句“晚安,我的玫瑰”,像某种咒语,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