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在那个年代矿上和村里孩子们皮实抗造,眼角处用上了药的棉布包扎清理后小眼看起来另外的一只眼睛也变小了,医生给开了点儿消炎止疼的药安顿连续换药三天,安顿了些不要着水着风,饮食上清淡些便让我们回家修养,临走还不忘嘱咐要是头疼头晕还得做头部检查。
出了病房小眼嘀咕了句“检查个得儿,过不了几天就全好了,还白得了一笔巨款。”挨打早就是小眼的常事,木羽瞥了眼绿色的病例薄,两毛钱的病例薄上医生特有的笔体洋洋洒洒具体描述了受伤的情况,合上病例姓名上赫然写着“阎小强”,不是“阎晓强”是小眼的大名吗?木羽惊讶的问道“小眼,你的名字不是破晓的晓”?
“什么破小,我又算不上你的发小”小眼不明所以的回道,
“日尧”木羽比划着这个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帮我改试卷的时候不是还帮我写过名字,忘性这么大。”小眼撇撇嘴,“还有,为啥今天叫了我一天小眼,晦气,眼睛都被你的外号给弄残了。”木羽惊愕在医院的大厅久久会不过神。
“走啦”
反应过来的木羽想起来钱的事儿汇报道“挂号1块,诊疗上药十一块七,病例拿好了,两毛钱也在里面了。”说着把剩余的钱都塞给小眼,哦,现在应该叫小宇。
小宇分出一摞约么着一半还多塞了回来,“谈判高手,这是你的那份”小宇真诚的说道。
木羽本能的推了回去,“我可不拿兄弟的病号钱,收好了,别乱花,该给你爸妈自己掂量着留给家人。”
两人拉扯了半天木羽还是象征性的留下220块钱,虽然接受的不那么坦然但是以小宇的脾气不拿点儿绝对是看不起他这个人。
至少性格还是记忆里的小眼一点儿没变,“你还上课吗”木羽问道
“快别扯了,比你大两岁比你小两级我还又脸待在小学,混个毕业证得了”小宇自嘲的说
“我这不是黑人上学早么,要按真实岁数我也刚上初一”,对于黑人这个称呼还是在姥姥村里来的,我的出生赶上计划生育,父亲是国企工人,多余的我户口投靠在姥姥村里,回村的时候大人们总叨叨着耻笑我是黑人,因为没有正式户口,人口普查前夕我总会被寄到姥姥村里,记忆中姥姥一直很和蔼,姥姥的破窑洞在马粱山脚下,那些远去的记忆突然变的清晰起来,荒废的匀淀粉池子里似乎还养着那只记忆中永远长不大的小鸡,我跟二舅家的哥哥妹妹天天为它下河抓泥鳅,滑溜溜的泥鳅装满整个罐头瓶。姥姥把那只长不大的小鸡单独抱出来,把泥鳅剪成一截一截的去喂它,我们在旁边看着笑着闹着。下午的时光便在山上度过,在山顶的草缝中捡奶瓜瓜,拔酸蓬草,偶尔有蚂蚱蹦过腿边,还记得给老婷烤蚂蚱腿的时候被姥姥戏称“灰猴子”。
二舅家妹妹志霞小的时候老是埋怨姥姥偏心,那些糕点啦、方便面啦好多都是我们从矿上带过来的,虽然矿上和城里区别大到没边,但是作为矿工福利还是好很多,至少比村里强的不止十倍八倍,尽管平时那些吃的用的我们都吃腻了姥姥还偏偷偷地只给我们吃,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我们平时都不屑吃的小食品在村子里竟然吃的那么香。
姥姥的盖窖饼总是那么香,糖饼、肉饼、瘦肉的、肥肉的、有葱的、没葱的,她总会记得每个孩子的口味,志霞不吃肥肉、不吃粉条,志辉不吃葱,婷婷不吃肥肉。好像没有什么是我不吃的,每一样都那么香甜。我从没想过那种甜蜜会离去,更没想到过会永远离去。有人说喜欢听歌的人心里总会藏着好多的伤,而喜欢看动画的人心里满满的只有纯真和幻想,小的时候很奇怪为什么我傻傻的纯真里会有那么多伤,到后来才知道长大本来就是缅怀纯真时那缕缕苦涩的伤,我们谁都回不去了,而有些东西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姥姥最爱猫,一个人的时候猫便是姥姥的伴儿,在我家小住的时候姥姥念念不忘的永远是她的猫咪。我突然想到因为猫咪弄出来的笑话。
“龙龙,给姥姥取取毛夲儿。”(棉鞋)。
我满地的找着,“哪有猫儿啊!”
“哎呀,那个毛夲儿。”
我找遍了都没找到姥姥口中的“毛夲儿”,后来才知道原来要找的是棉鞋。
今年回老家的时候姥姥已经认不出我了,直直的看着我,旁边的英英姥姥问“认不认识这个是谁。”
姥姥说“不认识了。”
我突然眼睛涩涩的,多久没回来看望老人了,去年奶奶过世时总是把我当成我哥,每次都会问“那个孩子的,”我笑着问是“哪个孩子,”奶奶总会提高嗓门说“就是那个孩子,龙龙。”我说我就是的时候奶奶眼睛很亮,说你都长这么大了,老人们的记忆中我永远是个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回去的第二天我一直在姥姥身边,握着姥姥粗糙而干枯的手,姥姥突然对我说:“龙龙,姥姥活不成个人了。”我只有安慰几句,背过头悄悄的哭。在老家的时候妈在园子里捡了好多蚕豆,满满的铺了整个土炉罩,要是姥姥健康的时候那些豆子也不会在园子里荒了整个冬天。我从中挑出了一些带白色肚子的红色蚕豆,像极了胖胖的海豚。放到姥姥的手心,姥姥却是直接往嘴边送,我慌忙说那不是吃的东西的时候姥姥也忍不住的笑。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姥姥的笑容了。
姥姥走了,记得正月的时候佳佳问我要几张姥姥的照片,直到老人去世的那天我才记得把照片发到妹妹的手中,那便是最后的留念了,掉了漆坑坑巴巴的蓝色围墙背景下老人佝偻着腰,表情僵硬。我开始甚至忘记在照相时给姥姥梳头,蘸着清水才把头发梳整齐。
木羽突然想这个悠长的梦可以长一些,长的能弥补自己的遗憾,长到可以回村看看姥姥。木羽第一次留恋这个似梦似幻的情景。突然木羽想回家陪陪奶奶,珍惜现在是一个中年人最后的倔强,但是冲动的时候年轻时期的自己便会占据着身体,那种无缝连接切换的行云流水,让木羽分不清过去未来和现实,分不清是梦是幻,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只有在回忆里还能找到那个臃肿中年人的身影,因为记忆里的故事永远没有起点,就好像阿甘在珍妮的城市腼腆的向路人搭讪却努力闭着眼睛搜寻记忆里的穿的第一双鞋。
小的时候妈妈问我:跟奶奶亲还是跟姥姥亲,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姥姥。可能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过漫长,奶奶在出远门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留恋,而每当假期结束和姥姥告别的时候姥姥总是泪眼婆娑,后来才慢慢体会到是奶奶太过要强。再后来才知道再坚强的人都挨不过岁月,时间就像奔腾的河流,我们在时光里磨掉棱角、磨光锐气、磨成一粒沙,最后掩埋在浅浅的滩涂。
记忆中冬天时最美好的,大人们就像松鼠一样储备着大量的年货,奶奶也不例外,早早的出门打听着单位什么时候会发米面食油和猪肉,然后迫不及待的让父亲取回来储备着过节,奶奶在家里也不闲着,锅里满满的煮着五香瓜子,熬干水后平铺在炕头等待干燥,我会赖在炕上挑最大个儿的吃上半天,花生和糖是在百宝箱里锁着的,奶奶的百宝箱就是用了几十年的大洋柜,柜子两侧的铜饰在大炼钢铁的年代早就充了公,在奶奶的炕头待的久了便巴巴的等着奶奶从柜子里拿出糖来给我吃,现在想想奶奶一直对我最好,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奶奶分糖和花生给姐姐吃。
记忆里的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大了,可以劈材、挑水还能背炭,煤炭对于矿山的人来说和水一样重要,拉煤的车进不了我家院子,整车的煤便卸在我家房背后的空地上,我们父子负责把煤块一袋一袋的背回家,奶奶便负责看守,七手八脚的和母亲把漏掉的小块堆回原处,到最后弄的最脏最黑的都是奶奶。矿上家家户户在冬天点着火炉,火炉上铁质的烟囱长长的盘旋了少半个家,每天早晨5点多大人们就开始烧火炉子,暖暖的烧上一上午,午饭后用烧过的碳渣填满炉子,傍晚的时候奶奶早早的把被子铺好,然后到我们的厢房去看电视。奶奶的听力差的很,所以电视的剧情便显得特别突出,那时候我家有好多成龙的动作片,那些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竟然也占据了记忆的一角。
奶奶喜欢玩牌打麻将,父亲说奶奶曾输过十几块袁大头,我深信不疑,80多岁的时候奶奶依然和邻居们一起玩。奶奶的枕头旁便放着枕头和扑克,一天总有那么几个小时自己和自己打牌,那个时候觉得奶奶身体那么好,我甚至从来没想过奶奶会离开我们。最后的几年奶奶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了,每天见到我的时候都以为我是哥哥,每每问的都是我的消息,这是最后的关心。
出了医院一路无话的木羽心早就飞回了家,小宇似乎看出好友今天的异常但是依旧默默的跟着走,“到学校了,你还去上课吗,估计只能赶上最后一节课了,”小宇问道。
“嗯”,既然回来了那就回母校看看吧,这个时期是矿山最辉煌的一段,从常住人口和学生的数量就能看得出来,这一届招了10个班,每个班50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