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缘》葫芦人参精

21、斩雪之谜

　　林朔带回佩刀“斩雪”的消息，是在怀表起效后的第三天深夜。

　　他直接来了东城天下，脸色比平时苍白，西装外套上沾着灰尘，左手小臂缠着绷带，隐约透出血迹。

　　达娃开门时吓了一跳：“林朔哥！你怎么——”

　　“小伤。”林朔摆摆手，径直走进客厅，“杭希呢？”

　　杭希从卧室出来，看见他的样子也是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刀找到了。”林朔把一个狭长的黑色木盒放在茶几上，“但卖家……有点麻烦。”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带鞘的唐刀。刀鞘是深紫色的鲨鱼皮，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但刀柄处镶嵌的玉饰依然温润。杭希拔出刀，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刀身靠近护手处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斩雪。

　　“是它。”伏泽从沙发上起身，接过刀仔细端详，“戚远山的佩刀，第四世随他征战十二年，饮过血，也护过民。刀中残留的‘将军魂’很浓，应该能修复陆景深裂痕中关于‘战意’和‘守护’的部分。”

　　但他随即皱眉：“不过这刀……沾了血气。不是战场血气，是杀戮血气。最近有人用它杀过人。”

　　林朔点头：“这就是麻烦所在。刀现在的持有人叫‘楚爷’，地下文物市场的掮客，专做见不得光的买卖。三个月前，他用这把刀处理了一个竞争对手。”

　　杭希脸色一变：“那刀上的怨气……”

　　“很重。”林朔扯开左臂的绷带，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不是人抓的，是某种能量腐蚀的痕迹，“我验货时碰到了，被怨气反噬。楚爷说，这刀现在‘认主’，只认杀气重的人。普通人碰了，会被刀中怨灵缠上。”

　　伏泽立刻结印，一道清心咒打在林朔伤口上。黑气从伤口渗出，消散在空气中，但伤痕还在，只是不再流血。

　　“得先净化刀上的怨气。”伏泽说，“否则非但治不好陆景深，还会让他被怨灵侵蚀。”

　　杭希看向林朔：“你怎么拿到刀的？楚爷就这么给你了？”

　　林朔沉默了几秒。

　　“我跟他做了个交易。”他轻声说，“用我身上的一样东西换。”

　　“什么东西？”

　　林朔没有回答，只是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下方——那里多了一个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像一只眼睛，瞳孔处还在微微跳动。

　　“这是……”杭希倒吸一口凉气。

　　“楚爷的‘标记’。”林朔扣回扣子，“他说这刀是他的‘藏品’，不能白给。我要拿走，就得留下‘抵押品’。这个标记会吸食我的精气，直到……刀还回去，或者我死。”

　　“你疯了？！”杭希抓住他的手臂，“把刀还回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来不及了。”林朔摇头，“楚爷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我不把刀还回去，或者没付清‘尾款’，标记就会彻底激活，到时候……”他苦笑，“我就成他的傀儡了。”

　　客厅陷入死寂。

　　伏泽盯着林朔看了很久，忽然问：“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拼命？陆景深跟你……应该没这么深的交情吧？”

　　林朔看向杭希。

　　他的眼神很干净，像昆仑的雪，没有被污染过的纯粹。

　　“因为杭希需要。”他说得很简单，“她需要这把刀救陆景深，那我就帮她拿到。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五个字，却重得像山。

　　杭希的眼泪掉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太轻，对不起太假。

　　“林朔……”

　　“别哭。”林朔抬手，想擦她的眼泪，但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我自愿的。而且……这也不全是坏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照片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唐装，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眼神阴鸷。

　　“楚爷的真名叫楚山河，表面上是古董商，实际上是‘天机阁’的外围成员。”林朔说，“天机阁你们知道吧？修行界的黑市情报组织，专门买卖消息、法器、甚至……人命。”

　　伏泽脸色一沉：“天机阁怎么会牵扯进来？”

　　“因为他们也在找这把刀。”林朔指向斩雪，“确切地说，他们是在找所有‘前世遗物’。根据楚爷酒后透露，天机阁最近接了个大单——有位神秘客户出天价，收集与‘七世轮回’相关的所有物品。斩雪是目标之一，怀表也是，还有……”

　　他顿了顿，看向杭希：“还有你当年熔炼孽缘石时用的‘炼魂鼎’。”

　　杭希身体一僵。

　　炼魂鼎是伏泽门镇派法器之一，三百年前她用来熔炼七块玉佩成石后，鼎就封存在师门禁地，从未现世。天机阁怎么会知道？

　　“买家是谁？”伏泽厉声问。

　　“不知道。”林朔摇头，“楚爷级别不够，只知道买家代号‘归墟’，出价高得吓人，而且只要真品，不要仿品。天机阁已经在世界各地搜罗了三年，斩雪是他们找到的第七件。”

　　第七件。

　　杭希忽然想起始彦说过的话：“往生门需要七种极致的情绪能量才能完全开启……”

　　难道这个“归墟”，也想开往生门？

　　“得通知七处。”杭希立刻拿出手机。

　　“等等。”林朔按住她的手，“楚爷说，天机阁在七处有眼线。如果通过正规渠道，消息会走漏，刀可能会被转移。”

　　他看向伏泽：“伏泽师父，您有办法净化刀上的怨气吗？越快越好。陆景深的伤等不起，我的标记也等不起。”

　　伏泽沉吟片刻：“有，但需要你的血做引。”

　　“需要多少？”

　　“一碗。”伏泽说，“而且是心头血——不是真的挖心，是用银针刺入心脉取血。会很痛，而且之后你会虚弱至少一个月。”

　　林朔毫不犹豫：“现在就开始。”

　　“不行！”杭希拦住他，“你已经受伤了，再取心头血会——”

　　“杭希。”林朔打断她，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说。我这辈子……不，我这几辈子，好像一直在旁观。旁观别人的爱恨，旁观别人的悲欢，旁观别人的故事。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永远走不进任何人的世界。”

　　他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紧。

　　“但这一次，我想参与进来。不是作为旁观者，是作为……朋友。所以让我帮你，好吗？”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像冬日暖阳下的湖水，看得杭希心脏发疼。

　　最终，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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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化仪式在书房进行。

　　伏泽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的法阵，斩雪放在阵眼处。林朔脱了上衣坐在阵中，心口位置已经消毒，伏泽手持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尖闪着寒光。

　　“忍一忍。”伏泽说。

　　银针刺入心口。

　　林朔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动。

　　鲜红的血顺着银针流出，滴在阵眼的斩雪刀身上。血滴落的瞬间，刀身剧烈震动，发出凄厉的嗡鸣——那是刀中怨灵在反抗。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伏泽结印，金光笼罩法阵，“怨灵退散，血气归尘——破！”

　　金光炸开，斩雪刀身上涌出浓郁的黑气。黑气在空中扭曲、挣扎，最后化作七个人形——是那些被这把刀杀死的人，他们的怨念被刀吸收，成了刀的一部分。

　　“报仇……报仇……”怨灵嘶吼着扑向林朔。

　　林朔闭上眼，没有躲。

　　但杭希挡在了他面前。

　　她眉心印记大亮，双手结莲花印：“尘归尘，土归土，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是楚山河，不是他！”

　　青色的莲花虚影在空中绽放，将七道怨灵笼罩。怨灵在青光中渐渐平静，脸上的狰狞褪去，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们……死了吗？”一个年轻的怨灵问。

　　“死了很久了。”杭希轻声说，“放下执念，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怨灵们互相看看，最后对杭希鞠了一躬，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斩雪刀恢复了平静，刀身的寒光变得纯净，不再有血腥气。

　　伏泽拔出银针，迅速在林朔心口贴上止血符。林朔身体一晃，杭希赶紧扶住他。

　　“成了。”伏泽擦了擦汗，“刀上的怨气净化了。现在把它给陆景深，应该能起作用。”

　　杭希点头，接过斩雪，但另一只手还扶着林朔。

　　“我没事……”林朔想自己站起来，但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心口的止血符下还在渗血。

　　“别动。”杭希按住他，“达娃，去我房间拿那个青玉盒来。”

　　达娃很快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碧绿，散发着药香。

　　“这是师父炼的‘回春丹’，能补气血。”杭希把丹药喂给林朔，“吃下去，睡一觉。”

　　林朔吞下丹药，药力化开，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但他还是站不起来，杭希只能扶他到客房躺下。

　　“好好休息。”她给他盖好被子，“剩下的交给我。”

　　林朔抓住她的手，很轻，但没放。

　　“杭希……”

　　“嗯？”

　　“如果……”他声音很轻，“如果我没有被欲主清洗记忆，如果我记得所有前世，我们……会不一样吗？”

　　杭希愣住。

　　她看着林朔干净的眼睛，看着这个为她赌上性命的男人，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但她最终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诚实地说，“因为‘如果’不存在。现在的你就是你，干净的你，纯粹的你。而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不是爱，是喜欢。是珍惜，是感激，是……舍不得伤害。

　　林朔笑了，笑容里有释然。

　　“那就够了。”他松开手，“去吧，救你的陆景深。”

　　杭希点头，转身离开。

　　但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听见林朔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其实我记得……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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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里，陆景深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看见杭希拿着刀进来，他愣了一下。

　　“这是……”

　　“斩雪，你第四世的佩刀。”杭希把刀递给他，“握住它，感受里面的‘将军魂’。”

　　陆景深接过刀，手指触碰到刀柄的瞬间，身体剧烈一震！

　　他看见了——

　　不是画面，是感觉。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他（戚远山）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的烽烟。手中斩雪在鞘中嗡鸣，像在渴望战斗，也像在哀悼死去的人。

　　“素月……”他喃喃念出那个名字，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第四世，他不是负心汉，不是懦夫。他是戚远山，边关守将，为了保住更多将士的性命，不得不送心爱的医女上刑场。那一夜，他在城楼上站到天亮，斩雪在手中哀鸣，像在哭。

　　“对不起……”陆景深握紧刀柄，“素月……对不起……”

　　刀身发出柔和的玉色光芒，光芒顺着他的手流入体内，精准地流向魂魄裂痕中“愧疚”和“悔恨”的部分。那部分的裂痕开始快速愈合，像干涸的土地迎来春雨。

　　杭希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脏像被揪紧了。

　　但她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

　　半个小时后，玉光渐渐收敛。

　　陆景深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更深沉，更厚重——那是第四世将军的记忆和情感，已经和他融为一体。

　　“杭希。”他看向她，“我想起来了……第四世的一切。”

　　杭希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

　　“过不去。”陆景深摇头，“那份愧疚还在，但我不再被它折磨了。因为我知道，那一世的我，已经尽了全力。”

　　他顿了顿：“谢谢你，帮我找回这部分自己。”

　　杭希靠在他怀里：“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每一世都选择我。”

　　两人相拥，斩雪放在床边，静静散发着温润的光。

　　但就在这时——

　　陆景深突然身体一僵，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不是红的，是暗金色的，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在腐蚀地板。

　　“陆景深！”杭希慌了，“师父！师父快来！”

　　伏泽冲进来，看到地上的暗金色血，脸色大变：“这不是他的血！这是……门的气息！”

　　他立刻结印检查陆景深的魂魄，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陆景深的裂痕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极小的、暗金色的印记——和昆仑镜湖里，无始眉心的一模一样。

　　那是往生门的标记。

　　“怀表和斩雪……激活了他魂魄里关于‘门’的记忆。”伏泽声音发颤，“他的某一世……接触过门！”

　　杭希如遭雷击。

　　她想起始彦说过的话：“钥匙……完整的钥匙……”

　　难道陆景深也是“钥匙”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陆景深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变成了暗金色，眼神空洞，像换了个人。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所有人血液冻结的话：

　　“吾乃……门之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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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预告：陆景深的真实身份，往生门的布局，天机阁与“归墟”的目的，以及——杭希必须在“爱人”和“世界”之间做出终极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