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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焚天怒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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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仿民国街区的地下,有一座连影视基地设计师都不知道的密室。
密室四壁是光滑的黑色石材,表面浮动着暗红色的流光,像凝固的血在缓慢呼吸。正中央悬着一面巨大的铜镜——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哀镜”,七情宗七大法器之一。镜面此刻映出的不是密室景象,而是地面上杭希孤身站立的画面。
镜前,一个穿黑色长袍的女人盘膝而坐。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但眼神里沉淀着至少两百年的沧桑。她就是哀主,本名早已遗忘,只记得自己死于难产,死前最大的哀伤是“没能让孩子活下来”。
这种“未完成”的哀,让她死后化怨,被七情宗初代宗主收服,炼成长老。
“焚天怒……”哀主看着镜中杭希锁骨下亮起的血色印记,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伏泽那个老不死的,居然把这玩意儿传给了她。有意思。”
密室角落里,陆景深被七条暗红色的锁链捆在石柱上,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第六世的真相——不是背叛,是错过。那种“我本可以”的懊悔像千万根针,反复穿刺他的灵魂。
这是哀主最爱的养料。
“别着急。”哀主走到他面前,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等杭希的焚天怒完全爆发,她会亲手杀了你——因为她会以为,是你的‘哀’引来了我。到那时,她才会尝到真正的、亲手毁灭所爱之人的哀伤。那滋味……啧,够我吃一百年了。”
陆景深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很快就知道了。”哀主转身,双手结印按在哀镜上,“让我给你的杭老师,加点料。”
镜面荡漾,暗红色的光涌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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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
温度还在升高。杭希脚边的青石板开始龟裂,裂缝里冒出灼热的蒸汽。她解开道袍,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那是伏泽门特制的战斗服,能承受高温和能量冲击。
锁骨下的生死印已经完全显现,是一个复杂的符文,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搏动,每搏动一次,温度就升高一度。
“焚天怒”,道门禁术之首。以燃烧施术者的生命力和灵力为代价,在短时间内获得堪比天灾的破坏力。代价是:一旦使用,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伏泽传给她时说:“除非到了绝境,除非要保护的东西比你的命更重要,否则永远不要解封。”
现在,就是绝境。
陆景深在她眼皮底下被掳走。江澈身负愧印只剩六天。林朔失联。七情宗的触角已经伸到她身边每一个在乎的人。
那还等什么?
杭希闭上眼,开始吟诵焚天怒的启动咒文。那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天地初开时的原始音节,每一个字出口,周围的空气就扭曲一分。
但咒文念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住了。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用耳朵,是用灵力感知——从地下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敲击声。
摩斯密码。
三短,三长,三短。SOS。
然后是:H-X……救我……
杭希猛地睁开眼睛。不是陆景深——他不懂摩斯密码。也不是江澈或林朔。
是达娃。
她立刻接通耳内的通讯器:“达娃!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越来越急促的敲击声:姐姐……地下……镜子……陷阱……
声音戛然而止。
杭希瞬间清醒。焚天怒带来的狂热褪去,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哀主故意刺激她使用禁术,不是为了和她硬拼,而是为了……把她引到某个陷阱里。
而达娃和江澈应该还在高速出口等着,为什么会在地下?除非——
“调虎离山。”杭希咬牙。
哀主的目标从来不止她一个。七情宗要的是“七世完整的哀”——陆景深的哀只是引子,真正的大餐是:让杭希在盛怒之下,亲手摧毁所有她在乎的人,然后承受那种毁灭一切的哀伤。
而达娃和江澈,就是接下来的祭品。
杭希立刻收敛灵力,生死印的光芒迅速暗淡。高温开始下降,但已经启动的焚天怒无法完全中止——它像一颗已经点燃引信的炸弹,只能延缓,不能熄灭。
她还有最多十分钟。十分钟后,焚天怒会强制爆发,届时她周围百米内的一切,都会被焚烧殆尽。
“十分钟……”杭希看向脚下的地面。
SOS的信号是从地下传来的,但具体位置……
她蹲下身,手掌贴地,灵力如蛛网般向下渗透。一层,两层,三层——在仿民国街区地下约十五米处,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以及空洞里被捆着的三个人:
陆景深。达娃。江澈。
江澈是怎么到这里的?他不是应该在车上……
画面传回:SUV在高速出口被拦截。不是人,是一面突然从路面升起的镜子——怒镜,七情宗另一件法器。镜子照到江澈的瞬间,他体内的愧印被激活,整个人失去意识。达娃想救他,却被镜中伸出的手拖了进去。
而林朔……杭希终于“看”到了他。
在密室的另一个角落,林朔被裹在一层透明的胶状物里,像琥珀里的昆虫。他还活着,但意识被抽离,正在经历某种循环的梦境——那是“欲主”的领域,七情宗最擅长制造幻觉的长老。
七情宗出动了至少三位长老:哀主、愧主、欲主。
杭希收回灵力,站起身。时间只剩九分钟。
她必须在一个选择里做出决定:
A:继续焚天怒,强行轰开地面,救出所有人。但焚天怒的爆发会无差别攻击,很可能连人质一起烧死。
B:中止焚天怒,自己承受反噬,然后想办法潜入密室。但反噬会让她失去战斗力,等于送死。
C:……
“C。”杭希对着通讯器说——虽然知道对面可能听不见,“师父,你在听吗?”
没有回应。
但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在监听我的生命体征。我也知道,你在我身上留了‘后门’。现在,启动它。”
还是没回应。
杭希笑了:“别装了,老头。你当年在我魂魄里种下‘替死咒’的时候,不就等着这一天吗?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很划算。”
这一次,通讯器里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伏泽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你确定?”
“确定。”杭希说,“但我要加个条件——替我照顾好达娃。她是无辜的,被卷进这场恩怨三百年,该解脱了。”
沉默。漫长的五秒。
然后伏泽说:“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杭希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不是疼痛,是某种抽离感——她的生命力、灵力、甚至一部分魂魄,开始被强制抽取,流向某个未知的地方。
那是替死咒在生效。用她剩余的寿命和修为,制造一个“假死”的假象,骗过焚天怒的反噬,也骗过七情宗的监测。
代价是:她会陷入至少一个月的深度昏迷,醒来后修为尽失,而且可能丢失部分记忆——随机的,谁也不知道会忘记什么。
“值得吗?”伏泽的声音在消散前问。
杭希看着脚下的大地,看着地底深处那几个她或爱或恨或亏欠的人,轻声说:
“我欠了他们七世。”
“该还了。”
替死咒完全生效的瞬间,杭希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但在她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做了三件事:
第一,用最后一点灵力,在地面上画了一个传送阵的雏形——只要伏泽在另一端完成阵法,就能把她送到地下密室。
第二,咬破舌尖,将一滴精血弹向空中,化作一只微小的血蝶——那是给达娃的信号:“我来了,撑住。”
第三,她在心里默念了一个名字。
不是陆景深,不是江澈,不是林朔。
是——
“傅云声。”
“戚远山。”
“李执。”
“还有……所有我不知道名字的、爱过我或伤害过我的你们。”
“这一世,我们扯平了。”
黑暗彻底吞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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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密室。
哀主看着哀镜,镜中的杭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她皱眉:“焚天怒中止了?她怎么做到的?”
愧主的声音从另一面小镜子里传来——那面镜子照着一旁的江澈:“她的生命体征在急速下降,不是中止,是……死了?”
“不可能。”欲主的声音从包裹林朔的胶状物里响起,“伏泽那个老狐狸,肯定留了后手。”
就在这时,密室中央突然亮起一个金色的光圈——传送阵。
杭希的身体从光圈里跌落,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三位长老同时警惕。
但等了十秒,杭希一动不动。
哀主走上前,试探性地踢了踢她。没反应。她蹲下身,手指按在杭希颈动脉上——微弱的搏动,但确实还活着。
“深度昏迷。”哀主得出结论,“替死咒,伏泽的拿手好戏。用假死骗过焚天怒的反噬,但代价是……”
她扒开杭希的眼皮,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记忆和修为,至少废了一半。”哀主笑了,“也好。一个废了的救世明珠,比死了更有用——我们可以慢慢玩,让她在清醒后,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去。”
她站起身,正要下令把杭希也捆起来——
“姐姐!!!!!”
达娃的嘶吼响彻密室。
少女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不是用蛮力,是用孽缘石。那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头此刻悬浮在她掌心,散发出柔和的青光,青光照到的地方,暗红锁链寸寸断裂。
“哦?”哀主饶有兴趣地转身,“小丫头觉醒了吗?也好,姐妹情深一起上路,哀伤加倍。”
达娃没理她。她扑到杭希身边,颤抖着抱起姐姐:“姐……姐姐你醒醒……你别吓我……”
杭希没有反应。
达娃抬头,看向哀主,看向愧主,看向欲主,看向这个困了她们姐妹三百年的密室,也看向那三个捆在柱子上的男人。
她的眼神变了。
从恐惧,到绝望,再到……某种冰冷的平静。
“三百年前。”达娃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我因为恨,把自己变成怨魂,害了姐姐六世。”
她站起身,孽缘石的青光越来越盛。
“三天前,我因为愧疚,不敢面对自己,害姐姐为我挡劫。”
青光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龙卷风。
“现在。”达娃看着昏迷的杭希,又看看那三个男人,“我不会再逃了。”
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和杭希一样的动作——将血喷在孽缘石上。
石头嗡鸣,表面的黑色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真正的模样:不是黑色,是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材质,核心处封印着一朵双生的莲花。
“孽缘石的真正用法,不是储存怨气。”达娃说,“是‘转化’。把恨转化为爱,把怨转化为恕,把孽缘转化为……”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善缘。”
青光炸裂。
不是攻击,是净化。光芒所过之处,密室墙壁上的暗红流光被驱散,哀镜发出痛苦的嗡鸣,捆着三个男人的锁链崩碎。
哀主、愧主、欲主同时惨叫——她们的力量本质是负面的情绪,而孽缘石此刻释放的,是最纯粹、最原始的□□。
“不可能!”哀主嘶吼,“孽缘石怎么会……”
“因为你们搞错了一件事。”达娃站在光芒中心,长发飞舞,像真正的神女,“三百年前,姐姐熔炼七块玉佩成石,不是为了诅咒,是为了‘封印’。封印我们姐妹的悲剧,封印那段错误的缘分,等待有一天,有人能真正‘理解’它,然后……”
她看向杭希:
“然后释放它。”
最后一个字落下,孽缘石彻底碎裂。
但碎裂的瞬间,里面那朵双生莲花飞了出来,一分为二:一朵融入达娃眉心,一朵融入杭希眉心。
昏迷中的杭希,睫毛颤了颤。
而达娃,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有了三百年的智慧,也有了新生的清澈。
“现在。”她看向三位长老,“轮到你们做选择了:是继续这场无休止的掠夺,还是……放下?”
哀主、愧主、欲主面面相觑。她们能感觉到,孽缘石碎裂的瞬间,七情宗对她们的控制减弱了——那是初代宗主用七情法器施加的束缚,而孽缘石的力量,恰好能克制它。
“我们……”哀主开口,声音艰涩,“没有选择。”
“有的。”达娃说,“三百年前,我也没有选择。但姐姐给了我一个——用三百年的等待,换一个重来的机会。”
她伸出手:“现在,我也给你们一个选择。”
密室陷入寂静。
墙上的哀镜、愧镜、欲镜(包裹林朔的胶状物)同时开始龟裂。
而就在这时——
杭希醒了。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秒,就看向达娃,看向那三个刚刚获救的男人,最后看向三位长老。
她没有说话。
但她笑了。
那笑容里,有疲惫,有释然,也有某种……终于落地的安心。
然后她说:
“回家吧。”
“回我们各自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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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密室已经空无一人。
只留下三面破碎的镜子,和地面上一朵用血画成的莲花——那是达娃临走前画的,是给七情宗其他长老的留言:
“游戏到此为止。”
“若还想玩——”
“昆仑镜湖,我陪你们玩到底。”
晨光透过地面的裂缝照进来,照在那朵血莲上。
莲花的花瓣,在光里微微颤动。
像在呼吸。
像在等待。
等待下一场,也许是最后一场的——
七世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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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杭州的疗伤时光,七情宗的沉默反击,昆仑之约的真相浮出水面,以及——当杭希终于开始遗忘,最先忘记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