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中地》熹茗焙茶

14、我不要吊车尾（四）

　　一双手一把推开挡着两人的垫子，扬起一片尘埃。

　　乔云之还未能从苏恒的怀抱里挣脱，两人就这样僵在原地。
　　四双眼睛在体育馆飞扬的灰尘中对上。

　　“啪！”
　　苏恒的胸膛被猛拍一下，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向怀中的女生。

　　乔云之那双圆圆的眼睛微微垂下，她一把推开苏恒。
　　“啊哈哈，苏班长，你、你衣服上有蟑螂。”
　　“我、我帮你拍走了，不对，它飞得太快了！不、不见了！”

　　“唔，蟑螂，哪儿呢？”苏恒双眼迷蒙，他身子猛地一抖，转过身看向站在旁边的两个女生。
　　“方晓绣，姜忆菽？”

　　方晓绣的葡萄眼眨巴眨巴，嘴角挂着夸张的笑意：“啊呀，苏哥，是不是打扰你和小云朵的好事了？”
　　“你们刚刚吵得好激烈哦。我和小豆在外面都听见你们声音了，怎么了呀？”

　　“……苏老五，你这样被你们班主任看见了肯定会挨批。”姜忆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双手插兜，站在一边。

　　乔云之看着两个女生脸上玩味的表情，她脸更加烫，猛地推开苏恒，摇摇头：“小芳，小豆，我们、我是排球飞到垫子里面，所以……呃，对！”
　　苏恒扯扯自己的衣角，微微旋过身，侧着身子对着站在垫子外的两人，什么都没说。
　　他垂着脑袋，微微弓着背，耳根早已红透。

　　乔云之一大步站到他身前，拉住方晓绣的手：“小芳，我看时间也快到吃饭了，我们赶紧去食堂吧！”
　　“刚好能去抢鸡腿饭那个窗口。”
　　“苏恒、呃，苏恒就是被蟑螂吓到了，他、他怕蟑螂，哈哈……”

　　“我们刚刚就是在吵蟑螂可不可怕的事情。”乔云之继续干笑几声，抓起两位女生的手腕，就大步朝体育馆门口跑去。
　　她边跑还转头朝苏恒喊：“班长，呃，排球、排球你帮我还一下！”

　　苏恒站在体育馆里，他浑身依旧滚烫僵硬。
　　他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那骨碌碌滚着的排球，凝望着三人飞奔的方向。
　　身上的血液疯狂奔涌，他难以控制自己发狂的心跳。

　　“现在连叫我名字都不愿意了。”

　　“云之，我……”
　　“原来我一直都没能在你的身边。”

　　一滴泪水不自觉从他脸颊滑落，落在那排球上。

　　杯子里的一滴水落在教室的地板上，反射出微弱的光。
　　自从体育馆垫子事件后，乔云之与苏恒之间的裂缝将两人彻底隔开。

　　她再也不叫他苏恒，只是偶尔叫他几声“班长”，转头就投入学习的海洋。
　　苏恒也有脾气，离她远远的，偶尔还会“啧”几声。
　　他依然在别人面前扮演那个光风霁月的好班长，却唯独不和她说话。

　　不过……他上课时的目光依旧很诚实。
　　他依旧盯着她后脑勺，看着她的脖颈。

　　“苏恒，你来说说这道化学题该怎么做。”化学老师留着一头短发，虽然是快退休的年纪，声音依旧如一抹春风。

　　乔云之咬着水笔盖子的嘴一滞，微微抬起下巴。
　　重来一次，她依旧很喜欢高一的化学老师。
　　温柔、沉稳，像窗外的泡桐树。

　　所以她的课，乔云之总是全神贯注地听，那道化学题她自然也会。
　　更不必说身后的年级第五。

　　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这题……对不起，老师，我刚刚走神了。”

　　“哦？”他一边的张伟率先大呼小叫起来。

　　化学老师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这样啊，那就让乔同学来回答一下吧。”
　　乔云之站起身，她看着化学老师那张满是笑意的脸，深吸一口气。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就算再喜欢一位老师，也只敢在课堂上怯怯应下老师的话，平时从不敢找老师。
　　她总觉得老师是汉谟拉比法典，是规规矩矩的成文法。

　　重新走过这一条时间线，为了提升成绩，她不得不强忍扎根心中多年的恐惧心，动不动就往老师办公室跑。
　　第一次问问题时自己鼻尖发酸、差点哭出来，第二次问问题时自己脸颊耳根都在烫，第三次自己说话还有些磕绊。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硬着头皮问下去。
　　一次次下来，哪怕面对“大魔王”于琳，自己也能从容不迫地向她请教问题。

　　以往那些没能弄懂的题目此时都刻印在她脑子里，乔云之顺口就脱出这道题目的解题思路和答案，她抬头看向老师。

　　“嗯，乔同学说得太好了。”她笑起来，“最近你进步蛮多的，挺好。”
　　乔云之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笑，笔直坐下。

　　“啧。”她身后响起苏恒熟悉的声音。
　　乔云之心被轻轻揪一下，她捏捏自己的水笔，继续抬头看向黑板。

　　她的思绪跳跃回柳树叶的愿望上，这几个星期，自己一心扑在学习上，就为了下次月考进步一百名。
　　攻略苏恒……自己似乎已经忘了这个最终愿望。
　　如果这个最终愿望失败，自己又要回到那个该死的六月十日去了。

　　但这次小猫一直都没出现，甚至连一句警告都没有。
　　难道目前这个冷战状态是正确的？难道苏恒就是越对他冷淡就越有好感？
　　他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她的大脑再次抑制不住想着身后的男生。
　　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自己是不是确实伤害到他了？
　　要不……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不行，在上课呢！

　　她闷头咬着笔盖，看向桌面上层层叠叠的试卷，以及那张后天月考的座位安排表。

　　先不管他，先把成绩提上去再说！反正高中还有三年！
　　乔云之蹙起眉，她重新抬头看向黑板，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身后的苏恒在老师的允许下坐下，他垂着头，发出沉重的叹息。

　　乔云之依旧没时间管他，竖起耳朵继续听讲。
　　她必须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利用好每一次进步和往上爬的机会。
　　她想证明自己并不是吊车尾。

　　在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冲刺下，乔云之终于迎来第一次月考。
　　在她的记忆里，那第一次考试她本来信心满满、试图打个翻身仗，可心态却在一次次考完对答案中崩坏。
　　重来一次，她选择一考完就堵上耳朵，任凭张伟和苏恒叽里呱啦在她身后对着数学题答案。

　　这俩人还会发出几声怪叫，像大伯家门口养的两只大鹅。
　　尤其是苏恒，他一边叫还一边打响指。

　　“nice！又对了嘿嘿嘿。这次数学稳了！”他扯着嗓子，嘻嘻哈哈。

　　乔云之翻看着物理笔记，耳朵已经悄悄竖起。
　　后桌的讲话清晰地在她耳朵里回荡。

　　“……老苏，这本来应该是我的台词。”张伟忍不住吐槽他。
　　“也真奇怪，老苏，你以前不这样的啊，干嘛模仿我？”

　　“我……”

　　张伟的声音贱兮兮的：“哦，明白了，你是想……嘿嘿嘿，都懂的，毕竟最近我和她走得比较近。”
　　“嘻嘻嘻。乔姐人确实不错啊，才华横……”

　　“啧，别乱说，我跟她没关系！”

　　“哦，那我可以追她……”
　　“滚！”
　　苏恒大吼一声，全班人都转头看向他。

　　除了乔云之。
　　她依旧埋头翻着物理笔记，嘴角微微扬起。
　　原来那个“太阳”其实就只是个笨笨的幼稚小学生。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来。

　　“啧！”苏恒气呼呼站起身，拿起水杯就往走廊外冲去。
　　只留下笑得前仰后合的张伟、重新埋头苦学的乔云之，还有骂骂咧咧的乔云之同桌。

　　因为没有参与他人热烈的对答案，乔云之以一种平静的心态结束她的第一次月考。

　　月考结束后两天的下午，一张成绩排名表如期而至，落在教室的讲台上。
　　刚刚上完体育课的少年们一拥而上，挤在讲台前，伸长脖子，看着那张成绩单。
　　尖叫声、欢笑声在这群水鸭里响起。

　　乔云之正牵着方晓绣的手走进教室，方晓绣见到那张成绩单，一下就甩掉乔云之的手，冲上讲台。

　　乔云之作出人淡如菊模样，揣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坐回自己的位置，随手捏捏自己腰上的赘肉。
　　她抬起头，看向讲台。

　　张伟像个报幕员，大大咧咧念着排名：“年级第一……哦，年级第一肯定是姜忆菽的，没意思。”
　　“哦豁，老苏，你这次年级第十哎！数学……确实挺稳的。”

　　苏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埋头盯着那张成绩表，他的眼神在表上飞速扫着。

　　乔云之心一沉：果然天赋怪，就算上课走神、状态不好也能考这么前面。

　　“哦吼吼，乔姐，我看见你的名次了！”张伟叽里呱啦叫着，朝她挥着手。
　　苏恒也凑到他旁边，他的双眼在灯光的阴影下晦暗不明。
　　乔云之沉下的心再次高高悬起。

　　她十指交握，死死闭上眼。
　　她不知道这次月考自己能排多少名，她不知道一个月来的努力会收获惊喜……还是一如既往的扑空。

　　张伟看着成绩单的眼神停住，惊叫出声：“啊呀，你怎么考这个成绩啊！”
　　“啧啧啧。”苏恒眯起眼，仰着下巴，摇摇头。

　　她抬起头，苏恒很快收回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此刻无比深沉。

　　乔云之倒吸一口凉气，再次闭上眼睛。
　　难不成愿望失败了？小猫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