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中地》熹茗焙茶

15、我不要吊车尾（五）

　　“我……第几名？”乔云之怯怯抬起头，睁开眼。
　　小黑猫没有出现，她对上的是苏恒蔓延的笑意。

　　他……笑了？
　　乔云之挺直背坐在原地，耳边响起张伟的大呼小叫：
　　“第一百名！乔姐牛哇，一个月进步一百五十名！这个名次也太好了吧！”

　　乔云之直直坐在椅子上，耳边响起轰鸣声。
　　进步了一百五十名？第一百名？

　　“女孩子后劲不足。”班主任站在男同学家长的面前，朝着那穿着西装的男人点头哈腰。
　　她那时就站在旁边，那句话变成一根毒针，扎进她的心脏。

　　他没有一丝科学依据的胡诌，成了阿谀奉承的工具，也成了困扰自己多年的心魔。
　　而现在的自己，以笔为剑，一刀斩之。

　　打下的思想钢印彻底碎裂。
　　她大脑嗡的一声，唰啦一下，掌心落下一滴猩红。

　　鼻血喷涌而出。
　　后牙槽开始疼痛起来，是发肿的智齿。

　　“云之！”
　　“小云朵！”
　　“妈呀，乔姐你咋了？”

　　我怎么流鼻血了？

　　看过的言情小说狗血情节汹涌而来，乔云之捂住鼻子：我会不会得绝症、要死掉了？

　　她大脑昏昏沉沉，她只感觉一双冰凉纤细的手牵住自己的。
　　一张软软的面巾纸捅进自己的鼻孔。

　　方晓绣那双大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扯着嗓子喊：“小云朵！你没事吧！”
　　乔云之迷迷瞪瞪，她摇摇头，揉揉额头。

　　虽然在脑子里演绎了一场青春疼痛文学，乔云之嘴上依旧平静：“可能……学太久了。”
　　“没事的，不会得白血病的。”

　　“我去，乔姐，你这个纯纯累到和上火啊，怎么可能白血病。”张伟也大步朝她走来，挠挠后脑勺。

　　“好了好了，我乱说的，伟哥你也别当真。”
　　乔云之朝他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她的眼神跃过张伟，对上苏恒的。

　　“……”
　　苏恒站在张伟身后，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包西洋参片，刚刚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眼中浸满晦暗不明的颜色。

　　“咚！”
　　“西洋参片，补身子。”
　　“只有我给你送了，不像某人，只会嘴上聊得开心。”
　　他狠狠把西洋参往乔云之桌上一砸，甩着脑袋就往教室外走。

　　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恒身上，方晓绣皱眉：“他干什么呢？小云朵都流鼻血了就这态度？”
　　“哇，以后我要是找这样的男朋友我得被他气死咯！”

　　“哎嘿，老苏就这样，随他去吧。”张伟耸耸肩。

　　乔云之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那只小虫子终于爬出来：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太过分了？毕竟……他其实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嗯，虽然方法太像小学生。

　　而且，他都这样了，自己会不会最后攻略失败？

　　乔云之擦擦鼻尖的血，脑袋却再次昏沉起来。
　　自己辛苦拼搏近一个月，终于超额完成目标。
　　可是，这也太透支身体了！简直就是用身体换分数！
　　难不成这个愿望跟那些养成游戏一样，也有体力值和能力值不能同时增长的设定？

　　“别吵了，回去，快上课了。”
　　乔云之还在思考着游戏规则，于琳已经站在门口，冷冷往教室里看。
　　于琳什么都没说，拿着语文书走上讲台，随意扫台下一眼，开始讲这次考试的成绩排名。

　　“这次考试啊，有的同学进步了不少，有的……就算退了一点，也是很大退步！”
　　“你们知道吗，我们班平均分比隔壁班低了0.5！”

　　乔云之本想偷她个赞扬，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虚荣心。
　　可听到她叽里呱啦的言语，心里唯一的期盼顿时消散。

　　自己要她的表扬又有什么用呢？向她证明自己很优秀，然后呢？
　　自己透支身体努力的结果就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四处打压学生、纠结这0.5分的老师的认可？

　　……怎么有一种费尽心思获得猪头肉二两的感觉。

　　她微微蹙起眉，向这样的人证明自己，真的值得吗？
　　于琳的目光朝自己看来，却只是平静地在自己脸上扫过，随即停在自己的身后。
　　苏恒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座位上，他的两条腿顺势穿过桌下的横杆，两只脚搭在她身下椅子的横杆上。

　　于琳拿着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指：“苏恒，尤其是你，退步很大！按理说你的成绩能排前五，这次怎么掉到第十了？”
　　“你知道吗，虽然只掉了五名，但你不一样啊，你是我们班第一，是优等生啊！”

　　苏恒没说话，只是用脚轻轻敲着乔云之身下的横杆，发出细微叮叮声。

　　乔云之撇撇嘴，苏恒这几天动不动就喜欢这样做。
　　她把椅子往前挪几步，苏恒的腿便被那横杆勾住。

　　“咣啷！”
　　苏恒的桌子猛地一晃，连带着乔云之的椅子也晃动起来。

　　“哼。”苏恒轻哼一声，立马收回腿。

　　于琳那本就皱成一团的脸上喷发出火焰：“好啊苏恒，你做什么呢？”
　　“我看你跟乔云之坐一起就老是心不在焉，我观察你很久了，每次上课就走神！”
　　“乔云之成绩本来就没你好你还老骚扰她？”
　　“这样，你位置移到讲台桌旁边，我要亲自盯着你！”

　　乔云之浑身一抖，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苏恒。
　　苏恒耷拉着脑袋，那双手轻轻折着试卷的一角，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投来的视线。

　　他耳根通红，猛地站起身：“嗯。我知道了，老师。我这就移。”
　　他压低声音，朝她小声嘀咕一句：“哼，眼不见心不烦。”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乔云之愣在原地，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她顺手抓起他桌上一支笔，转回身去。

　　“啧。别还我。”
　　她身后的人也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唰啦啦把桌子推到讲台桌前，一屁股坐下。

　　独留张伟一个人鬼哭狼嚎：“苏子、苏子，你要幸福啊。
　　“苏子、苏子，没有你我该怎么活啊！”

　　“别吵了行不行，苏恒又不是你老公！”乔云之的同桌再次骂骂咧咧起来。

　　张伟立马改口：“老公，你说句话啊！”

　　苏恒一句话没说。

　　乔云之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恒拖开椅子，一屁股坐在讲台边上。
　　她心里扭成一团乱麻。

　　自此，以张伟的口吻来说，这俩人算是变成“天各一方”的许仙白娘子了，而于琳就是法海。
　　然而这许仙可不大安分，下课铃一响就溜到他身边叽里呱啦讲些有的没的，眼神时不时就往乔云之身上瞟。

　　乔云之一直垂着脑袋，眼神也若有似无飘来飘去。
　　她平时就不大爱说话，就默默听着俩男生在她身后嘻嘻哈哈，以及苏恒越来越响亮的怪叫，像还未驯化的猕猴儿。

　　这家伙……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虽然破窗效应已经让她从讨好的外壳中蜕出，可她总会转回头看向那脱掉的壳，咀嚼着些许胆怯。

　　她摸出那张柳树书签，“进步100名”的愿望已经淡去，就算没能得到于琳的认可。
　　减肥成功……她现在一百二十五斤，离标准BMI还差一些些。
　　而最后一条……攻略苏恒。

　　是不是应该试着和他说几句话呢？
　　毕竟自己还是要攻略他的。
　　乔云之睫毛轻轻颤抖，转过身看向身后俩人猿。
　　她随手抓起桌上的试卷。

　　“呃……班长，我能问你个数学题吗？”
　　身后俩人猿立刻止住啼鸣。

　　乔云之立马捕捉到苏恒那双漂亮眼睛，和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她大脑一片空白，咬咬唇：“嗯，伟哥，你也教一下我吧……”

　　苏恒立马避开她的视线，随便扫一眼那张试卷，冷哼一声。
　　他的声音不自觉响亮起来：“这问题这么简单。你问张伟不就好了，干什么问我一遍？反正你干什么都找他。”

　　轻飘飘一句话，乔云之眼中的太阳卷起风暴，上千度的高温瞬时将自己包围。

　　一瞬间，全班的视线全落在乔云之身上。
　　随即，窃窃私语响起。
　　乔云之僵在原地，后背绕起来。

　　张伟反应极快，立马勾住苏恒的肩，大叫起来：“哇靠，老苏你是不是脑抽了？你是看不起我和乔姐的智商吗？”

　　“你、你怎么……苏恒！我！”
　　她大脑一片空白，直接转过身，用书本摁住自己脑袋。

　　张伟继续插科打诨，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还捶苏恒几下，全班的视线才四散开来。
　　苏恒一句话也没说，任凭张伟搭着他的肩，叽里呱啦骂个没完。
　　他垂下眼，看着乔云之抽噎的背影，指尖轻轻抽动。

　　乔云之鼻子逐渐发酸，眼泪不停往下掉。

　　原来温柔的苏恒、阳光的苏恒，现在怎么在自己面前就是这个样子？

　　明明自己试图靠近他、想着修复关系，可他居然就用这样的态度回应她的破冰？
　　他嘴上说着对不起，可行为明明更加伤人！

　　她只是拒绝他的表白，就活该被他这样做吗？
　　他是喜欢自己，还是只是为了满足他过分旺盛的荷尔蒙？

　　他原来只是个高傲的优等生！

　　自己似乎……不想攻略他了。
　　可是，不攻略他又要被送回高考最后一天。
　　可是，在自己的记忆中，他是唯一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唯一在一次次循环中救下她的……竹马。

　　乔云之手上握着两个大地雷，无论点燃哪个，最后结果都是爆炸。

　　“猫猫……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周围时间再次静止，小黑猫啪嗒一下落在她的桌上。
　　它舔舔爪子，浑身的毛炸开：“混小子！怎么这么幼稚！说话都不过大脑吗！”
　　“云之，你别伤心！虽然我没有带你出循环的能力，但我、我自有方法教训他！”

　　乔云之眉头微微皱起：“那会不会影响我的攻略任务？”

　　小猫眼睛骨碌碌转一圈，猛地跳起来：“不会，这个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不喜欢上别人、不真正伤害到他，他就永远不会远离你。”

　　“放心吧，我知道的。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真正伤害到一个你喜欢的人呢。云之。”
　　小猫咧开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但是，怎么和他相处，得由你自己来调整发现了。加油吧，云之，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

　　“啊？”

　　不等乔云之把话说完，身后就传来“咣啷”的声音。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本字典“啪嗒”一声落在苏恒的脑袋上。

　　“嘶！”苏恒疼得龇牙咧嘴。

　　“啊呀，抱歉啊，苏老十，我只是想把英语字典给云之。”姜忆菽站在窗边，看着捂着脑袋的苏恒。
　　她已经将字典对准乔云之的桌面，力道也控制得刚刚好——这个操作屡试不爽。
　　而今天，字典莫名其妙偏离方向，一下砸到苏恒的脑袋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