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中地》熹茗焙茶

19、剪掉那条lo裙

　　乔云之一路飞奔，终于溜到主席台后的体育器械室旁，一屁股坐在塑胶跑道上。
　　泪水哗啦啦往下掉，方晓绣点在她眼角的变色唇膏被泪水带走。

　　她说不出是恨赵嘉明，还是惋惜自己身上这条破掉一大片的裙子，或是惊恐于刚刚那奇异的溺水感。
　　总之她只想哭，只想让泪水浸湿自己的脸庞。

　　“不是说……重生、都是、都是爽文吗？”
　　“为什么，呃，为什么，我要受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赵嘉明要欺负我！”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猫！你在不在这里！”

　　“猫，你来告诉我吧！”

　　乔云之自顾自喊着，声音却细如蚊蚋。
　　小黑猫迟迟不出现，只剩面前枯黄的柳树枝叶飘扬。

　　“臭猫！你到底在哪啊，你快滚出来啊……这根本不是爽文乙女游戏！这是虐女游戏！”乔云之脑袋愈发疼痛，恍惚间她看见一个漂亮女生站在她面前。

　　“很痛苦吧，乔云之。”
　　“你想过爽文一般的人生吗？”
　　乔云之迷迷瞪瞪能看见那人的模样。

　　那人与自己穿着一样的衣服，只是她的lo裙是规整的，没有那一道大裂口，轻盈飘逸。
　　她有着和方晓绣一样瀑布般的长发，光着脚，捧着柳枝和鲜花朝自己缓步走来。

　　乔云之看不清她的五官，却能在她面部棱角上窥见些许学生气。

　　“没有人会欺负你，你的成绩永远是第一，文科理科随便选，大家会推选你为校花，你会过完特别特别幸福的高中时光。”
　　“你会考上好大学。”
　　“苏恒也会一直喜欢你。”

　　乔云之盯着她怀中晃来晃去的柳枝，从小的教育让她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你是谁？”
　　“我……”
　　女人嘴角勾起，正要说什么。

　　“云之……找到你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乔云之的耳畔，她的耳垂微微发痒。

　　乔云之肩头一沉。
　　一双紧实的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她的肩头，轻轻环住她的脖颈。

　　血腥气、汗味夹杂着淡淡的洗衣粉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

　　幻影中的女人瞬间消散，只剩那枯黄的柳树。

　　“云之，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是不是还在掉眼泪啊，嗯？”

　　苏恒从背后紧紧将她搂住，他炙热的体温将她整个包裹。

　　“云之，对不起，我不应该莫名其妙跟你生气，更不应该高高在上，站在、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你。”
　　“我不应该说那种话，说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的那种话。我……我活该！我不要脸！”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耳垂，最后垂在她的胸前。

　　他只是轻轻蹭过，乔云之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笨蛋，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这个幼稚鬼……
　　可这个傻瓜好像真的听进去自己痛苦的呕吐。

　　“嗯。那就不说了！”
　　“云之，其实我想说的是……”

　　“你今天……我很喜欢。”

　　他的言语哽住一瞬，随即将她抱得更紧。
　　“不是那种男生对女孩子的喜欢！你不要误会！是、是很喜欢你这种感觉。”
　　“我觉得你会发光，真的！”
　　“呃呃呃，不是说你是电灯泡！我的意思是……”

　　苏恒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箍住怀里的乔云之。
　　用他身上炙热的体温驱散她心头笼罩的寒意。
　　两人之间的冰层终于化开。

　　乔云之的大脑依旧嗡嗡响，可念头只有一个——

　　她垂着脑袋，不愿意看见他挂彩的脸，缓缓转过身。

　　“傻瓜。”
　　“嘴巴笨死了。”
　　乔云之叹口气，双手穿过他的腰，在他背后紧紧交叉。
　　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想到那天在医院的依偎，乔云之心一下软掉。

　　“不过，我原谅你啦。”
　　“苏恒……哥哥。”

　　“我们和好吧。”

　　“哥哥？！”苏恒笔直站在原地。

　　“你、你叫我哥哥？”

　　“嗯……不能叫嘛？”
　　她终于抬起头，看清他的面容。

　　苏恒的颧骨微微红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边上也有几道抓痕，他的嘴角甚至夹杂些血痕。
　　他脸颊染着血红，不知是羞得或是被打得。

　　赵嘉明还真不是东西！怎么下死手呢？
　　乔云之心头一紧，将他搂得更紧。

　　“小时候不都这么叫的呀……苏恒哥哥，疼不疼啊？”
　　“傻瓜，嘴巴笨就算了，还冲上去打架。”

　　“不要叫我哥哥……奇怪，叫名字就好。”
　　“不疼啦，挨几下打而已，我小时候不也老被我爸妈追着打啊哈哈？”
　　苏恒嘴角难抑，可嘴巴依旧很硬，分明边说话边嘶嘶喘气。

　　“苏恒，你又撒谎，明明很疼。”
　　“……嗯，蛮疼的。”

　　他微微弓起背，将乔云之紧紧搂在怀里，下巴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肩头。
　　“云之……让我再抱一会儿。”

　　“嗯。”
　　乔云之再次朝他挪几步，紧紧贴着他。

　　秋风、暖阳在紧紧拥抱的两人身上辗转，留下两条交织的影子。
　　乔云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逐渐松弛下来，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苏恒则是如一具雕像，箍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张开翅膀，变成树上的小麻雀飞走了。

　　乔云之的视线下移，发现他整个下半身都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怪不得。

　　她有些想笑：“苏恒，谢谢你。”

　　“啊？”

　　“谢谢你……还挺尊重我。”乔云之抬起手，指尖蹭过他脸颊上的血痕。
　　“但是，你会不会被校方处分，会不会被琳姐骂啊？”

　　苏恒傻呵呵笑起来，抬起手遮住一边的红肿：“不会的不会的，你要相信苏哥我的口才啊！”
　　“我刚刚是据理力争，跟教导主任那几个人全说了！”
　　“刚刚赵嘉明被他班主任带回去教育了……我嘛，被琳姐随便骂了几顿，罚了一篇一千字的检讨。”

　　乔云之松一口气：“是因为你成绩比较好吧，优等生光环？”

　　“什么啊！虽然、虽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吧，但本来就是事出有因，还有，我口才好！”苏恒又执拗起来，他鼻子下还挂着两道淡淡的血痕。

　　乔云之只能跟哄小孩似的应和他：“好好好，谁不知道我们苏大学霸口才最好了呢，我可是你的口才粉哦！”

　　“少阴阳我！”

　　苏恒本想继续说几句话，鼻尖却被乔云之轻轻捏住。
　　她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掉他流出来的鼻血。

　　“这么好看的鼻子，被打歪了怎么办啊。”

　　苏恒一直傻笑，挠挠后脑勺：“嘿嘿，不会的，打坏了就让他赔医药费。”

　　“你还真是……”

　　“毕竟我口才好，不用担心啦。”

　　两人抱在一起，咕咕哝哝聊起天，直到塑料袋唰啦啦的声音响起。

　　“苏哥，小云朵！你们你们你们你们！”方晓绣提着一塑料袋药品，站在两人身后。

　　乔云之立马钻出苏恒的怀抱，强颜欢笑：“嗨，小芳，真、真巧啊。”

　　“巧什么，我就是在找你们嘞！我买了创可贴。”方晓绣二话不说，从塑料袋里抽出一张创可贴，大步走向苏恒。
　　她唰啦一下撕开包装，就要将那创可贴往苏恒脸上怼。

　　“苏哥，来，我帮你贴。”
　　“啧，那几个人还真不是东西，把你往死里打啊。”

　　“哎哎哎！”苏恒赶忙后退几步，摆摆手，“方同学，我、我能自理的，你把创可贴给我就好。”
　　他飞速从方晓绣手里抽出创可贴，随便粘在一处，笑呵呵朝她摆摆手：“谢了啊，方同学。”

　　方晓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将塑料袋往地上一砸：“不客气的，苏哥。”
　　她一把抓住乔云之的手腕：“走吧走吧，云之，我们回教室去，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们班还有很多项目呢。”

　　“嗯，可是我没有报项目啊。”乔云之挠挠头发。
　　方晓绣撇撇嘴：“哦，我的意思是让苏恒回去休息，他下午不还有一千五吗。你不回教室休息难道苏恒会回去？”

　　乔云之：“……”

　　苏恒双手插兜，叹口气：“好了，等会儿吧，我再在这里缓一下。我……也有话对云之说。”
　　“方同学，你……”

　　“懂，是我不应该打扰你和她的二人世界！”

　　“小芳？”

　　“我没事，我还要回教室补妆，先走一步了。”
　　“你们俩再聊会儿吧。”
　　方晓绣转身大步离开，独留两人怔在原地。

　　乔云之垂下脑袋，心里空落落的。
　　她看着裙摆上的那一道大划痕，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重生又被硬生生摧毁的反叛主义，看着方晓绣远去的背影。

　　虽然苏恒的怀抱很温暖，虽然苏恒的道歉让她鼻尖发酸，可是……也没办法修补裙子上那显眼的划痕。

　　难道……自己的梦，因为这一把美工刀就彻底碎裂了吗？
　　明明刚刚还在心里念叨着：少女的反叛主义永远不死。

　　方晓绣已经走远，苏恒依旧站在她身边：“云之，怎么了？”

　　乔云之没回答他，她的眼神游移，最终落在木桌上。

　　木桌上摆着一把剪刀。

　　她转过头，看向苏恒脸上的伤痕。

　　反叛主义……
　　既然已经不完美，那就让它更不完美吧！
　　去他的美丽，去他的完美！

　　乔云之大步走向木桌，抓起那把剪刀。
　　她将剪刀对准那一大道裂缝。

　　“咔嚓！”
　　一块粉红色的布料落到她的手心。
　　原本围成一个圈的裙摆立刻变成不规则形状。

　　她亲手剪掉那一块划破的地方。

　　乔云之转过身，看向苏恒，她的碎发在秋风中飘呀飘。

　　“云之你！”一旁的苏恒根本说不出话。

　　乔云之放下剪刀，捏紧那块粉色的布，大步走向他。
　　她拽过他的手腕，他的手腕上也落下几条显眼的抓痕。

　　乔云之将粉色的布轻轻缠住他的手腕，在上方打了个轻飘飘的蝴蝶结。

　　“下午一千五加油呀。”她垂下眼，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刮。

　　苏恒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直直定在原地，捂住嘴。
　　“云之……我、我我快不行了。”
　　“你……太会了。”

　　“会什么？我觉得我剪得很烂啊？”

　　苏恒脸颊通红，立刻炸毛：“……不是这个会！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们走吧！”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垂下眼：“我的意思是，谢谢你，下午的长跑我会加油的。”

　　“嗯，好哦。”乔云之轻轻捏蝴蝶结尖尖一下，两人肩并肩离开主席台后的阴影。

　　“云之，那……你下午会来吗？”

　　“给你加油吗？”

　　“嗯。”

　　“当然啦，毕竟你是我的——苏恒哥哥嘛。”

　　“都说了不准叫我哥哥！”

　　“啊，真的不准吗？”

　　“好吧，你叫一下没事。”

　　两人对上彼此视线，随即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