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中地》熹茗焙茶

20、被学霸看上了

　　一千五的长跑一直是清林中□□动会的重点项目——
　　不是因为能加很多分，纯粹是因为此项运动在经历过体育中考八百、一千摧残的学生眼里如硬座进藏、无绳攀登。
　　而为参赛者加油打气、在操场内圈陪跑更是一大热血漫情节。

　　少年人血气方刚，总爱集体行动的氛围。
　　作为班长，苏恒当然要做班级的领头羊，没人愿意参加的一千五，他硬是一个人顶上。

　　苏恒穿着一件宽松白色背心，袖口大咧咧地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
　　他手臂垂在身侧，手腕上依旧绑着那粉色蝴蝶结。

　　自从上午被乔云之亲手缠上那粉色蝴蝶结后，每一个碰见他的人都会问这是什么。
　　苏恒便会采取太极拳攻势：“是我的勇气哦。独一无二的勇气。”
　　也是自己和云之共享的小秘密。

　　那些人就会自讨没趣般走开。
　　谜语人这招屡试不爽。

　　苏恒看着手腕上那抹粉，脸上逐渐荡漾开笑容。
　　他抬起头，刚好在操场大门口捕捉到那抹同样粉色的身影。

　　苏恒赶紧挺直背，绷紧全身的肌肉，燥候乔云之走到他身边。

　　“我去，哥们儿，肌肉练得不错啊！”比云之先来的是一边黑皮体育生的搭讪。
　　一双晒黑的手顺势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

　　苏恒浑身一抖，急忙后退几步，对上体育生的视线：“呵呵呵，是吗？”

　　体育生眯起眼，抬起手臂要去搂他：“是啊，兄弟，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健身？”

　　“啊哈哈，婉拒了哈。抱歉。我没有刻意健身过，呵呵，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苏恒一个半蹲，反从体育生的臂膀下溜走了。
　　他溜到跑道最外侧，长出口气。

　　原来那句过度健身吸引同性不是段子。
　　苏恒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的薄肌：但自己也没很多肌肉啊，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薄肌？

　　“苏恒。”
　　耳边响起乔云之那慢悠悠带点黏糊的声音。

　　“嗯？”苏恒立马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脸上洋溢着春风。

　　乔云之穿着那条不规则lo裙，站在他面前。

　　苏恒脸上伤痕显眼，红肿倒是消下去一些。
　　乔云之叹口气，伸手轻轻摸他腕上的蝴蝶结一下：“一千五加油啊，无论第几名……我都会在终点等你的。”
　　“嗯，就像体育中考的时候，你在终点等我一样。”

　　苏恒背立刻挺得笔直，笑起来，露出两颗亮晶晶的虎牙：“嗯！终点见！”

　　起跑枪声响起，一排男生便冲出去。
　　乔云之站在终点边的草坪上，盯着那抹粉红色的蝴蝶结在风中一晃一晃。
　　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眼中，飘扬在红色跑道之上。

　　秋风带走她的思绪，将她拉回初中。
　　她初中时体重飙到一百四十斤，每走一步身上的脂肪就跟着颤。
　　更糟糕的是，她要面对体育中考的一道大关：八百米。

　　苏恒的身影在操场上飞驰着，他落后那黑皮体育生大段，被裹挟在长跑的大部队中。
　　乔云之眼前恍惚起来，体育中考前在操场上练习八百米的她正在她面前飞奔。

　　她也是那般气喘吁吁跟在大部队里——最后被大部队甩到最后。
　　被这样羞辱数次后，乔云之每天晚自修放学便会留下练长跑。

　　那时，苏恒总是坐在主席台边上，一口口喝着冰可乐。
　　分明他是个一千米次次满分的家伙，可只要自己在练八百，他总会远远看着自己。
　　在他若有似无的注视下，乔云之总会加快些脚步。

　　待到自己跑得气喘吁吁，他总会递给自己一瓶尖叫：“走吧，我们回家。”
　　“今天晚上辛苦了。”

　　每个夜晚，都是如此。
　　他默默陪着自己，却从不向自己邀功。

　　苏恒是个傻瓜。

　　“啊，咋办，苏哥掉队了！”方晓绣的大呼小叫将乔云之从腹诽中拉回现实。

　　乔云之瞟方晓绣一眼，她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
　　随后方晓绣就大喊起来：“完啦！苏恒落后了！大家都快来加……”

　　方晓绣又开始了，用那种拙劣的方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乔云之第一时间拽住她的手腕，声音大到盖过她的：“小芳！你安静些！苏恒哥……苏恒他不喜欢别人起哄！”

　　“哈，我知道，毕竟你最了解他嘛。”方晓绣冷哼一声，甩开乔云之的手，“行啊，那你喊呗，你一喊啊，苏恒绝对跑得跟飞一样的！”

　　“……”
　　“方晓绣，你……”
　　什么意思？

　　乔云之手指冰凉，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来没吼过方晓绣，方晓绣也没在她面前直接阴阳怪气过她。
　　她和她，最后就是在沉默的心照不宣中分道扬镳。

　　没有吵架，只有自己单方面的一句：“方晓绣，我们绝交吧，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说完那句话，乔云之缩进壳里，骨碌碌从她身边滚开，删去她所有联系方式。
　　独留两人曾经要环游世界的约定消逝在岁月长河中。

　　而这次，她不想两人继续走向这条平静但有毒的河流。

　　乔云之笑起来，语气坚硬：“那当然，我给苏恒加油是为了他能坚持跑完一千五，你呢？你只是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而已。”

　　乔云之从来不是钝感力很强的女孩子，只不过在成年累月的打压下，她只能磨平敏感的棱角，包裹住自己千疮百孔却依旧跳动感受着世界一丝一毫变化的心脏。

　　直到自己剪下那块破掉的裙子，她才将自己的心脏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与天地间的呼吸共鸣，感受着每一丝人际关系的波动。
　　她的心脏在与方晓绣相处的一点一滴中拼凑出方晓绣的画像。

　　方晓绣总想成为话题女王，她讨厌一切能抢她风头的人。
　　包括自己，她最好的朋友。
　　包括苏恒，她自认为的“暧昧对象”。

　　乔云之在方晓绣光鲜的模样下，精准掐住那颗虚无的心脏——她曾经不敢触碰的东西。

　　“乔云之？”方晓绣脸涨得通红，“你、你……”
　　“你刚刚说什么呢？”

　　乔云之眼前重新恍惚起来，方晓绣红扑扑的脸颊变成苍白的幻影。
　　幻影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她攥住方晓绣心脏的手一抽，那些到嘴边的刻薄话依旧没能说出口。

　　“……没什么，我要去找苏恒了。你要加油就加油吧！”

　　乔云之压根不想再看方晓绣一眼，她转过身，朝操场飞奔去——苏恒的一千五要结束了。

　　她暂时把方晓绣那张漂亮脸蛋甩到脑后，满脑都是自己曾经跑八百时苏恒飞奔向自己的模样。

　　她记不清那两圈操场是怎么跑完，只记得自己死死盯着前面的人后脑勺，耳边净是加油呐喊声——唯独没有自己的名字。

　　爸妈工作忙、没有朋友，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她倒是觉得自己轻松起来，默默无闻完成考试才是她所想。

　　直到——
　　第二圈，自己气喘吁吁，在大部队的夹层中挣扎，正好对上草地上苏恒的目光。
　　他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目光却始终跟随着自己。

　　她没听见他喊加油，却看见他朝自己微微挥手。
　　她顿时觉得自己灌铅的小腿加上两个风火轮——原来，还是有人在看着自己的。
　　自己，也是有人加油的呀。

　　乔云之终于跑到终点，她在终点遇见她一直想见的人。
　　苏恒脸颊通红，被裹挟在一大群男生中间，她却能依靠他手腕上的粉红蝴蝶结一眼找到他。

　　她飞奔向他，就像半年前、准确来说是三年前他飞奔向她时一样。

　　“苏恒，恭喜你，跑完了！”
　　“云之，恭喜你，跑完了！”

　　她站在他面前，像是看见那面半年前的镜子，少男穿着同样的白色背心，手腕上还没有那粉红蝴蝶结。
　　他在终点朝自己递来一瓶水，歪头一笑：“云之，你真的很厉害。”

　　此刻，她朝那面镜子走去，手里拿着一瓶水，递给系着粉色蝴蝶结的他：“苏恒，你也很厉害啊。”

　　苏恒脸颊通红，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喘着气，可他满脸的疲态在对上乔云之视线的那刻就一哄而散。
　　他接过她递来的水，咕噜咕噜喝个精光。

　　“必须的！”他比个大拇指，笑起来。
　　他脸上还挂着彩，手上贴着那被猫挠过的纱布，腕上的蝴蝶结一飘一飘。

　　“不过——云之，我有点累了，可以扶一下我吗？”苏恒展开双臂，缓步朝她走去。

　　扶他一下？
　　乔云之打量着他的姿势，咽下口水。

　　这明明是拥抱啊！

　　乔云之脸颊有些烫，她抿着唇，等待着他的靠近。
　　当那抹淡淡的、夹杂些许汗液气息轻轻还未完全包裹她时，她的眼前顿时升起一片迷雾。

　　“云之！我来啦！”
　　苏恒消失不见，只剩那只小黑猫。

　　猫？叫它它不应，在和苏恒快抱上时就突然出现？
　　这臭猫要干啥？

　　不等黑猫开口，乔云之抢先一步：“我和苏恒没在一起！”

　　“我当然知道。”小猫翘起尾巴，爪子拍拍书签上淡下去的痕迹，“云之，恭喜你，这一段时间线圆满完成。”
　　“我也没想到你能……那么帅气！”

　　它爪子往地上一拍，一个场景浮现于乔云之面前。

　　她写的一摞摞广播稿被放在主席台上，一双手拿起那张广播稿。

　　“写得真不错啊，乔云之。”
　　“真不愧是语文第一。”
　　而作为审稿员的是——姜忆菽。

　　她笑呵呵朝着另一边的学姐走去，嘴上还说着：“科幻文学社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