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中地》熹茗焙茶

24、怪奇的她和他

　　乔云之这几天发现苏恒非常奇怪。
　　他虽然依旧占据着门神的位置——于琳将他调到那位置上后，他似乎就在那扎了根，任凭张伟天天大叫“守寡”。
　　苏恒似乎也经常偷瞄她，但绝对没有这几天显眼。

　　“云之，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云之，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云之，你早上起来身上会不会酸酸的，然后出现红痕？”

　　……
　　阅番无数的乔云之严重怀疑苏恒趁着她睡着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苏恒这人表面看着正经阳光好班长，原来私下底是会趁着自己睡着……
　　要不要在床头备个鸡毛掸子防备一下？
　　呃，不对。

　　乔云之摸摸自己轻盈的身体，笑着回复他：“我都挺好的呀，最近一直在跑步，我反而觉得身体好多了。”
　　“也、也没有红痕啊？”

　　“呃！”苏恒脸彻底红透，“啊，对不起对不起！云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从兜里摸出个穿着红线的小硬币，塞进她手中：“这个、这个给你！我、我要去抱英语作业了，拜拜！”

　　苏恒一阵风溜走，独留乔云之与那枚硬币大眼瞪小眼。
　　那是一枚崭新的硬币，雕刻着大大的“1”字，上面还被粗糙地打个孔，似乎想要作出铜钱的效果。
　　穿过硬币的红绳起球，打上的结一扯就掉。

　　苏恒他干啥呢？

　　晚自修放学，乔云之揣着那枚硬币回到出租屋。
　　她随手将硬币放在一边的桌台上，从包里摸出为《科幻之云》第二期写的稿子，开始修改。
　　她看着稿纸上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思绪却飘到下柳村的溺水事件中。

　　她爸妈曾经是下柳村的干部，在下柳村时相知相恋，结了婚生下了她，干脆就在下柳村安了家。
　　她爸妈现在在市里办公，不经常回家，独留她自己依仗着苏恒一家照顾。

　　她们一家并不太了解下柳村。

　　有关下柳村的信息，乔云之大都是从村民口中听说，因为记忆的恢复，她逐渐能想起来一些。
　　村中央有棵大柳树，村里老人对那棵树总是讳莫如深。

　　有老头儿说：“囡啊，可别往那里跑，死了不少人哦。”
　　有老太太反驳：“放屁，这树灵得很，我儿子高考那年许了个愿，直接上大学了哦！”

　　死人，溺水，许愿，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幻影……

　　它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咚！”
　　乔云之回过神来，笔尖在稿纸上泅出深深的墨迹。
　　她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上窗外那张熟悉的脸。

　　苏恒一手攀着栏杆，一手抓着她的窗台。
　　他脸涨得通红，不停在她反锁的窗户上扒拉着。

　　“苏恒？你干嘛爬窗？多危险啊！”乔云之立马站起身，飞奔到窗边，将苏恒拽进屋。

　　这次乔云之拽得很稳，苏恒一下落在她身边。

　　两人大眼瞪小眼。

　　“嗨，云之，真巧啊。”

　　“……”乔云之默默后退几步，从桌上抓起鸡毛掸子。

　　“巧个屁！变态！”她狠狠扬起鸡毛掸子，轻轻在他肩头捶几下。

　　“大半夜不睡觉翻窗进女生闺房干什么？！你是不是要趁我、趁我睡觉……”乔云之哽住一下，恶再次向胆边生，“和我做吧？”

　　“？”苏恒僵在原地，一手在裤兜里摸索着。

　　乔云之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我靠，你连那个都准备了？”

　　“乔！云！之！我没那么变态！”
　　苏恒掏出一坨白色的东西，往乔云之身上一撒。
　　“妖魔鬼怪快离开……”

　　乔云之眼睁睁看着自己光洁的地板上洒满糯米，她抬起头狠狠剜面前笑得灿烂的男生一眼。

　　“苏恒！你发什么神经！干什么洒糯米啊！我好不容易拖干净的地！”她顺手从桌上抓起硬币，往他脑袋上一砸。

　　苏恒脑袋被那枚硬币砸得一偏，他揉揉太阳穴，撇撇嘴：“云之，这、这……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帮个屁！你这是在添乱！你到底要干啥啊二货！”乔云之举着那鸡毛掸子挡在身前。

　　她回想苏恒这几天所做的一切，以及桌上莫名其妙会出现的绿叶。
　　这家伙……在辟邪？

　　乔云之豁然开朗：“你觉得我被鬼附身了？！”

　　苏恒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嗫嚅半天，脑袋一垂，点点头。
　　“嗯。我觉得你被那只挠我的黑猫附身了。”

　　“噗。”乔云之差点没笑出声，她缓步走上前，伸手牵住他的手。

　　苏恒身子再次一抖：“对不起，云之。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呀？”她抬头望向他。
　　这傻瓜，公式全对，答案全错。

　　苏恒原本红扑扑的脸蛋愈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声音有些变调：“额额，因为、因为，云之，我觉得你改变了好多，变、变自信了很多，但、但我还是觉得你对我……”
　　“有点淡淡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呀？”乔云之走上前，踮起脚。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曾经自己眼里的那个太阳早已落下，现在倒是……挺好玩儿的？

　　苏恒立马扭过头去，后退几步，捂住嘴：“呃，别、别亲我就好。”

　　乔云之后退几步杵在原地，揉揉自己发烫的脸颊：“谁，谁要亲你了啊！”
　　“苏恒！你不会真的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吧？”

　　苏恒一愣，随即大叫起来：“没有！我才没有！云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变得那么自信！”
　　“我觉得你在发光，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到的吗？”

　　他轻轻将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眸光闪烁。

　　乔云之对上他的眼睛，她从他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曾经那个佝偻着背、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渴望着他的目光的女孩，如今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虽然有那只黑猫帮助，可这一路重来的青春，确实是自己一步步走来，最后能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平视着他的双眼。

　　“嗯，当然呀，傻瓜。”
　　乔云之眼眶湿湿的，眼泪不自觉滑落。

　　“苏恒，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你居然说我……是靠别人？”
　　泪腺一旦被激活，乔云之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掉，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云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太惊讶了！”苏恒手忙脚乱，干脆走上前去，轻轻将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其实初中之后我一直想找你说话，可是看你那个样子，我担心你讨厌我了，也担心你被那些人说。”
　　“但是，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我可以找你说话了，还能这样……抱你。”
　　“你没有被鬼附身就好。”

　　乔云之静静听着他那些肺腑之言，可那敏锐的神经总会触及他言语中的漏洞。
　　难道，只有自己变得自信，才配得到倾慕吗？
　　“苏恒，你的意思是，我只有变自信，你才会……靠近我吗？”

　　苏恒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不是的！我、我从小时候就、就喜欢……喜欢和你一起待着！”
　　“不管你什么样子我、我都……嗯！无论你像现在这样亮亮的，或者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我、我都……”
　　“都愿意靠近你。我在意的是那个从始至终都敏锐的你。”

　　“因为只有敏锐的你，真正看见了我。”

　　他的那句话像一粒星火，落入她怀中的草原，燃起熊熊火焰。
　　乔云之微微抬起头，他也在看着她。

　　“嗯。真正看见了你？”她微微皱眉，难掩发狂的心跳，“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恒移开视线，耳根通红，顺势松开她：“字面意思。咳咳，好了云之，不、不说这个了，时间好像也不太早了，我、我把你房间收拾了，我们就、就睡觉吧。”

　　乔云之嘴角一勾：“什么叫我们就睡觉，你想和我一起？”
　　苏恒再次炸毛：“乔云之！我觉得你也是个变态！”

　　“哈哈哈，逗你玩的！好啦，快去干活吧。”乔云之挣开他的怀抱，一屁股坐在一边的小床上，“要在十点半前打扫完哦，苏仆人～”

　　“啧，我才不叫你主人。”

　　苏恒埋头拿起笤帚便开始扫落在地上的糯米，乔云之则是重新坐回书桌前，继续唰啦啦写着科幻小说。
　　她看着桌上那张泅黑的稿纸，抬起笔，却重新坠入沉思。

　　她轻轻扯着胸口睡衣上的蝴蝶结，轻叹口气。

　　原来苏恒从来都没有不喜欢过自己，原来自己或许也未曾看清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因为自卑，自己甚至也不愿去靠近他。
　　原来我们都是……爱着对方的胆小鬼。

　　两人走向分叉口，走入漫天大雾中，可最终依旧于终点交汇。

　　“你看见了真实的我。”
　　真实的苏恒，是什么意思呢……

　　乔云之听着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睡意袭来，不等她写完桌上的稿纸，她便一头倒在桌边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她缓缓从床上爬起。

　　自己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书稿被人理得整整齐齐，摆在桌边。
　　桌上还有一张小纸条：【云之，看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抱到床上去了，不好意思！我要是做坏事我被猫抓花脸！】

　　“呵。傻瓜。”乔云之笑起来，摩挲着压着纸条的硬币。

　　她转身照照镜子，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红痕。
　　嗯，苏恒果然不是变态。

　　她顺手拿起一边的老年机。
　　姜忆菽发来一条短信：
　　【云之，今天是社团开会日。放心，这次，一定要给林子迅点颜色瞧瞧！】

　　乔云之抿抿唇笑着回复：【好！让他心服口服地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