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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缘-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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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砚从未在治疗过程中问过这种问题。
"疤痕只是皮肉之伤。"她想了想,说,"时间久了,总会淡的。"
温时砚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一种深深的期盼。
石玉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有勇气站在那个"喜欢月亮"的人面前的答案。
"会好的。"她最后说。
温时砚松了口气,开始穿衣。
衣襟系好,他拱手告辞:"多谢石公子。十日后,老地方见。"
门关上。
内堂重归寂静。
石玉坐回主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温时砚的反应...不对。
他说谎了
既然他说“挡住了举荐”,神情又何必紧绷、眼神何必闪躲?若真无事,怎会如此心虚?
石玉起身走到窗边。竹影摇曳,晚风送來前堂最后一缕药香。她望向天井中的陶缸,红鲤悠然游动,对缸外一切浑然不觉。
西郊的红土。
将军府的血焦木。
温时砚的谎言。
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渐渐在她脑中拼凑出一张网。
她转身从书架上取下那本素面册子,翻到今日记录:
“京城来仆,探定制方,疑似礼部侍郎家。待察。”
往前再翻:
“丙辰年八月廿三,京城暗桩取‘回春膏’三剂,白银五百两。”
“丙辰年五月十二,滇南来人,解毒散,暗语:风过苍山不见雪。”
“丙辰年三月初七,青州陈氏,求嗣方,引荐人:漕帮三当家。”
隐香阁的暗线生意三年来从未出错。每笔交易都层层设防,暗号、暗语、暗格,处处谨慎。
可是……
石玉的目光停在“京城暗桩”四字上。
王御史府上月求取的无忧散,明为助眠安神,可若配上菩提花,药性便截然不同。菩提花只生在西郊山上,秋日开花,花粉能致幻。少量可安神,大量配合无忧散,却能令人神智混乱、言听计从。
她去年秋日去过西郊采菩提花。
那里土色鲜红,沾上便不易洗净。
而今日那名壮汉……
石玉闭了闭眼。
那人是个脚夫,常在城西码头搬货,满手老茧,腿脚带旧疾。这样的人,怎会无端跑去三十里外崎岖的西郊山上?
除非——
有人在暗中调查隐香阁
石玉睁开眼,望向墙上那幅《山海舆地全图》。图上数十处红点,都是她三年来布下的暗棋——药材产地、秘密据点、可靠引荐人。
西郊那处红点,是她去年亲手标上的。
如今,有人正沿着这条线找上门来。
是锦衣卫?东厂?还是其他势力?
石玉指尖轻叩桌面
若真有人在查隐香阁,那么“时雨”这身份……
她想起温时砚今日所言:“有人举荐隐香阁的时雨大夫,说她去年在沧州治过类似的战场毒伤。”
沧州
去年五月,她确实路过沧州,顺手治了好几名中毒的边军。那时她极为谨慎,事后即刻离去,未留痕迹。
此事怎会传入京城?又怎会传到举荐者耳中?
除非……
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游医时雨”。
石玉走到药柜前,取出陈叔今日送来的那截血焦木。
漆黑如炭,断面血纹——这是北□□有之物,焚之成毒。
镇北将军萧屹,三年前平定北疆时,中的正是血焦木毒烟。若他当年中毒,如今正是毒发之期。
按理说太医院不可能束手无策,为什么会找上她这个小小的游医
巧合……未免太多了。
石玉将血焦木重新包好。
这不是巧合,是局
有人知道她能解血焦木之毒——或许因为沧州那次,想逼“时雨”出手,想看清她的真本事。
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千机引
会是谁呢
石玉坐回主位,展开册子,提笔在今日记录下添上一行:
“镇北将军萧屹中血焦木之毒,将军府求医,疑为圈套。”
笔尖稍顿,又在一旁补了四字:
“不得不救。”
不救,萧屹必死。
镇北将军在朝中举足轻重,他若身亡,北疆必乱,朝堂势力也将失衡,京城一旦掀起风雨,她这隐香阁更难保全。
救,便是暴露。
可若不行动,便是坐以待毙。
与其等人一步步揭开隐香阁的秘密,不如主动出手,至少……能争得一丝先机。
石玉合上册子,走到香炉前。
炉中香灰平整,那缕若有若无的暗香再度飘起。她从抽屉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入几粒暗红色药丸。
香气转浓,带上一丝令人安心的甜意。
窗外传来打更声,戌时三刻。
石玉望着天井里游动的红鲤,轻声自语:
“罢了。”
她已对陈叔说过,三日后子时,后门相见。
那便……去见。
救萧屹。
用“时雨”,换一个在这棋局上的位置。
至于布局之人,是皇上也好,其他势力也罢——
总要见了,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三日后,子时。
隐香阁后门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平日紧锁。
今夜无月,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石玉已在内堂等了半个时辰。
她今日换了装扮——不是"石玉"的青衫儒雅,也不是往日坐诊时的帷帽面纱,而是一身素净的深青色衣裙,腰间系着药囊,手上提着药箱。长发用簪子挽起,露出清丽苍白的面容。
时雨
游医时雨
既然决定用这个身份出手,便不必再遮掩。
陈叔在门边守着,听到外面马车的辘辘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姐..."
"开门吧。"时雨声音平静。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夜风灌入。
一辆马车停在巷口,车帘紧闭。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正是三日前来送血焦木的那位老管家。
他跳下车,对着门内深深一揖:"时大夫,老朽恭候多时。"
时雨点点头,提着药箱走出门。
"将军在车内?"
"是。"老管家压低声音,"将军病重,不便移动。还请时大夫..."
他说着,掀开车帘。
车厢内,一个男子半躺在软榻上,面色青白,嘴唇乌黑,呼吸微弱如游丝。他穿着素色中衣,外罩一件狐裘,但仍止不住地轻微颤抖。
镇北将军,萧屹。
时雨上了马车。
车厢不大,勉强容得下两人。她在萧屹身侧跪坐下来,先观气色,再号脉。
脉象滑涩交错,时断时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经脉。
血焦木之毒,果然。
时雨从药箱取出一排金针,又取出几个小瓷瓶。
"他中毒多久了?"
"回时大夫,"老管家站在车外,声音发颤,"将军三年前北疆战后便时常咳嗽,今年春天开始咯血,八月起卧床不起。太医院...太医院说是旧疾复发,可吃了三个月的药,不见好转,反而..."
"反而越来越重。"时雨接过话头,"因为不是旧疾,是中毒。血焦木焚烧后的毒烟,入肺成疾,侵蚀经脉。拖得越久,越难治。"
老管家一愣:"时大夫是说...将军是中毒?"
"正是。"时雨一边说,一边施针,"三年前北疆战场上,北狄人焚烧血焦木,毒烟漫天。侥幸活下来的将士,多在半年内丧命。你家将军能撑到现在,已是命大。"
"那、那还能治吗?"
"能。"时雨将最后一针落下,"但需时日。今日我先稳住他的病情,保他性命无虞。后续还需调理三个月,方能根治。"
老管家眼眶一红,几乎要跪下:"多谢时大夫!多谢——"
"先别谢。"时雨打断他,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掰开萧屹的嘴,将药丸喂了进去,"这药入口即化,半个时辰后他会醒。醒后会剧烈咳嗽,咳出黑血,这是正常的,不必惊慌。"
她又取出几包药粉,一一交代:"这三包,每日煎服一次,连服七日。这两包,研成粉末,用温酒送服,早晚各一次。记住了吗?"
老管家连连点头,将药包小心翼翼地收好。
时雨收起金针和药箱,正要下车,忽然顿了一下。
她看着昏迷中的萧屹,那张因病痛而消瘦的脸,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沙场将军的英武。
"老管家。"她忽然问。
"时大夫请吩咐。"
"你家将军...可有仇家?"
老管家一愣:"这..."
"我是说,"时雨平静地看着他,"血焦木之毒罕见,且只在北疆战场出现过。你家将军中此毒,要么是当年战场偶然所得,要么..."
她没说完,但老管家已经明白了。
要么,是有人故意下的毒。
老者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是深深一拜:"时大夫救命之恩,老朽没齿难忘。至于其他...恕老朽不便多言。"
时雨点点头,没有再问。
她跳下马车,对陈叔说:"送客。"
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时雨站在后门,看着巷子尽头那一点灯火,若有所思。
他的毒是三年之前中的不错,可是脉象不会骗人,此次是急性发作,太医院的药有问题吗
可若是人为...
这位皇帝想要什么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