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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捕鱼为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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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捉回了鸡崽,江夕接着吃蜜饯,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大笑?”
“因为这个。”孙世浮抬手拔出插入江夕发间的鸡毛放在掌心。
“你就让我顶着一头鸡毛这么久!”江夕红了面色,不知自己是气是羞。
“哎!太端着了,不行的,”孙世浮双手一摊,“我们这种宫里长大的,有些动作养成了习惯,江湖懂行的人多看几眼就能知晓你身份不凡。”
江夕道:“我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刚才那样就很好,”孙世浮两指捏着鸡毛左右晃动,“你看看自己,农户女哪有端着的?哪有你这样走是走、坐是坐的?”
“你吃了酒?说什么浑话!我走两步坐一坐都出问题?”江夕袖子一甩,手里蜜饯丢回油纸上。
孙世浮耐心道:“你想想林婶子,她如何坐?又是如何走?”
江夕回忆几次照面,犹豫道:“似是……似是很放松,走快走慢全凭心意。”
孙世浮道:“对,婶子活得也顺心顺意,她不顾别人如何说、如何想,最看重自己,其次是家人。”
江夕尽量放松肢体,指尖互触揉揉,蜜饯的汁液黏在指尖,淡淡道:“我会学着放下规矩,但绝不是没脸没皮的模样。”
孙世浮双手撑在长凳两侧,抬头后仰转了圈脖子,调笑道:“是放松,不是让你放肆。”
此后几天,直至孙世浮回归军营前,他以自身行为告诉江夕如何活得随心所欲。
他带着江夕天天逛菜市、窜邻里,话头尽量往江夕身上带,回营前最后一日更是赶早,天还灰暗透着墨蓝色,带着她直奔西街馄饨摊,摊主的锅也才堪堪热,正揉着面包馄饨。
孙世浮付了钱,与摊主交谈几句话后,招手邀江夕一块包馄饨。
轻且薄的面皮放了肉馅,两手大拇指合拢一捏,像大头鱼似的馄饨一个个下了锅。
江国酒楼饭馆里多是炒菜或蒸菜配着米饭,面馆不常见,馄饨更是少见。
江夕吃过几回纯肉馅馄饨,头回吃到咬在嘴里吱嘎作响的馄饨,惊问道:“馄饨里面放了什么?”
“放了切碎的马蹄,好吃吧?”孙世浮嘿嘿一笑,招手又给自己要了一碗,“来早不如来巧,当下时节正是马蹄好吃的时候。”
江夕点头肯定道:“甚是好吃!”
放了佐料腌制的肉馅咸香,削了皮切碎的马蹄甜脆,混在一起竟然毫不奇怪,反而互相配合得当。
一碗馄饨吃下肚,江夕浑身热乎畅快,不禁敞开双臂伸展四肢。
孙世浮再次大笑,乐得拍桌。
这几日相处下来,江夕越发将规矩抛之脑后,竟是学着孙世浮拍了一下桌子。
还未等她开口说点什么呛他几句,孙世浮笑得更大声。
馄饨摊生意火热,已经有几桌坐了人,闻笑声探头瞧他们。
江夕手肘撑桌,双手死死挡住脸。
孙世浮停了笑,扯扯她衣袖,趴在桌上道:“咱们钓鱼去吧。”说罢起身找隔壁大叔桌借钓竿。
江夕眼见大叔爽快一笑,钓竿便到了孙世浮手里,她再次震惊孙国百姓待人的热情。
孙世浮得了钓竿,和江夕并排走回去,为骑马上山做准备,在路上向江夕说明了大叔的事情。
带钓竿来吃饭的大叔以捕鱼为业,而边境山上有条溪里鱼虾皆有,有种鱼在夜间颇为活泛,这位大叔常年傍晚上山捕鱼,对钓鱼亦是有兴趣,奈何常常空竿。
孙世浮忽然问道:“你会害怕虫子吗?”
江夕见虫子少,不确定道:“前几天那种?大抵是不怕的。”
孙世浮追问道:“拿在手上呢?怕吗?”
江夕想了想道:“可以拿。”
孙世浮笃定道:“定是会别扭。”
江夕没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长条柔软的虫在手里扭动留下黏腻触感,这般情景任哪位世家姑娘去想,多少都会感到不适。
孙世浮双手交叠搁在后脑,翻身倒着走,笑道:“学不学怎么做鸡饲料?”
江夕微微皱眉道:“要用到长虫吗?”
孙世浮道:“是呢,要用很多只长虫,且需你亲自到泥土里去翻找,”
为捉虫,孙世浮特地绕了点路,专门买了一把小铲子,比常见短柄锄头小得多。
江夕腰间别上一个两掌宽的土陶罐骑上奔月,头顶戴上一顶雪白的兔毛暖帽,她摸摸帽沿顺滑兔毛道:“帽子是哪家铺子买的?一点也不漏风,温暖得很。”
孙世浮赶紧打了个哈欠,缓缓道:“我做的,熬了好几个晚上做的。”
“你做的?”江夕摘下帽子仔细看,内层白兔皮毛和外层锦缎连接处针脚细密整齐,“你是拜了哪家神?练得这样好。”
孙世浮故作黯然道:“这话说的怪,我有点长进怎么归神仙了!”
江夕坐在马上看不清孙世浮神情,耳边传来他低沉声音,忙解释道:“我与你说笑的。”
孙世浮回头笑道:“我也与你说笑呢!”
江夕气哼一下笑了,认真夸赞道:“帽子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我也是,我很喜欢。”孙世浮深深一眼,似是想从江夕这里望见什么,不等江夕开口问,留下摇摆的高马尾,嘴里哼歌去了。
河边野草水嫩,奔月拴在离河岸最近的树下低头吃草。
孙世浮捡了两根树枝插在地上交错,正好架起鱼竿,又在鱼竿后挪了块大石头抵着。
江夕拿小铲子开始挖土,正和土地作斗争,眼前冒出一条扭动的长虫,她差点跌坐在地,从孙世浮手里抢过长虫,甩手用力丢远。
孙世浮招手呼喊道:“我的鱼饵!”
江夕冷冷笑道:“祝你今天次次空竿。”然后把手里并未丢出的长虫放到孙世浮头顶。
孙世浮捏住发丝间舞动的长虫,深吸一口气道:“好恶毒的诅咒。”
鱼饵挂了钩,他跑来江夕身边徒手寻长虫。
江夕找到了一个虫窝,高喊道:“找到长虫窝了!”
孙世浮凑上前一看,还真让江夕找到了。
他看着她不断皱眉捏着蚯蚓放进土陶罐,双手合拢一拍,提醒道:“这长虫叫蚯蚓。”
“哦,”江夕手一顿,语气很是认真,“我记住了。”
掏空虫窝,土陶罐也装满了大半,她捏住盖子紧紧扣住。
江夕走到钓竿前,溪水清澈能见底部腐叶,鱼在水里游动弹跳,偏偏不咬鱼钩。
“莫不是真让我言中了吧?”她拍拍鱼竿,确定它真是静止不动。
孙世浮捞起鱼竿,蚯蚓果然已不在钩上,耸耸肩道:“看来是真巧了。”
“巧什么?针线活能努力,钓鱼怎么不能努力,”江夕重新挂了蚯蚓,拿过鱼竿抛出架好,“反正天色还早,在这多坐坐,总能等到鱼。”
“坐等罢,可有的等了,”孙世浮拍拍草地,“这溪里鱼儿聪明,我看咱们赶明也得用网捞鱼……”
江夕道:“我不信真有那么难。”
孙世浮原先对大叔说过一样的话,后来自己钓过几回方知个中苦楚,彼时夏日烈阳当头照,他的鱼饵次次无踪影,半罐子见底了也没能钓上鱼来。
他抱膝而坐,朝着身边人侧目。
江夕拔了身边绿草揉成团丢水里,水里波动不止,她突然怔住细看,双眼一亮,推搡孙世浮手臂,喜道:“鱼线在动!有鱼上钩了!”
孙世浮弹跳起身抬杆收钩,钩上来一条小臂大小的灰褐色鲫鱼。
江夕不敢靠近地上奋力摆动的鱼,双手扒着孙世浮手臂问道:“这是什么鱼?”
孙世浮答道:“鲫鱼,炖汤好吃。”
“鲫鱼肉好吃吗?”江夕倒是常常喝瑶柱鲫鱼汤,可汤里除了瑶柱见不到鱼肉。
孙世浮想到宫中和都城的菜色,估么和江夕想到一块去了,收了鱼竿装好鱼道:“刺多,这条给你炖汤,想吃鱼肉改天再来钓别的鱼。”
江夕又问道:“也是放瑶柱炖吗?”
“我的好殿下,你不知瑶柱需要银两几何,咱们如今这身份可吃不起的,”孙世浮解开树上缰绳,牵了奔月而来,“买豆腐炖汤,鲫鱼豆腐汤一样鲜味十足。”
“菜市还开着吗?”江夕握住孙世浮的手借力上马,“算算时辰,菜市已经歇了吧?”
她心底暗暗算了一路山程来去之间的耗时,越发肯定赶不上买豆腐。
孙世浮扛着钓竿牵马,语气里一副无赖样道:“没办法了,直接去别人家里要罢。”
江夕拿这话当玩笑,接话道:“需不需要我给你买个化缘用的斋钵?街边摊子收了,街上店铺可还开着呢。”
孙世浮转过身倒走,拱手行礼道:“岂不是麻烦姑娘随我没脸没皮去了。”
江夕此时认定孙世浮说的是玩笑话,摸摸奔月马鬃,不甚在意道:“那便没脸没皮一回。”
直到孙世浮领着她去一户人家敲门,她才发觉他说的竟是真话。
孙世浮大力拍门,高声喊道:“有人买豆腐!快开门卖豆腐!”
江夕心道,近几日真真练出来些脸皮,她此刻竟然能木着脸站在一旁。
她见身边无旁人,索性连捂脸都放弃了,小声道:“你如此高叫是不是过于吵闹了?”
孙世浮正欲回话,门开了一条缝。
约莫五岁大的女童从门缝挤出,双手捧着一个木碗递到孙世浮面前,声音低低饱含困倦道:“石头哥,豆腐给你。”
“又把豆豆吵醒了呀,”孙世浮摸摸小姑娘脑袋接过碗,“婆婆耳朵不好,午觉难喊醒,辛苦豆豆了。”
“哥哥记得要还碗。”豆豆乖乖一笑,得到孙世浮首肯,揉揉眼关了门。
江夕见此,心下了然,转头对其他事情更在意。
她问道:“你会做鲫鱼豆腐汤?”
孙世浮微微一笑道:“我现在不会,待会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