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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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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观在腰间一阵摸索,将那无头无尾的绳索捏出一段来丢在地上,往后退步走,一边扯着腰间的绳索,一边往后看避免自己踩空摔倒。
丢下的绳子她在的有心控制下笔直“生长”,两股并成一股,却也没见尽头,何观依旧感觉腰间的绳索松垮围着自己。
不过她既然已经飞升,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可以以常理而论,故也未觉得有多么奇怪。
她眼见着那绳索越来越长,从十步百步,直至需要按里计算,可她头顶的太阳依旧未曾变化过位置,仍旧端端正正地稳居在天幕中央。这个真是叫人不得不生出疑虑来。
一退一步,一步一退,何观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久,只是见着了自己故意丢下的绳索,好似天生该与这个白沙滩一体。直至自己的影子,从脚下小小的一团,缓慢延长,紧紧跟在自己后方。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不知过了多久,等何观感觉自己的背撞上了一堵墙,之前那修长的影子也被折出了上半身与下半身。她转身一摸,看着洁白无瑕的“墙”,触及却像冰冷的石壁,摸着只叫人感觉里面积着千万年未曾散掉的寒气。
她又将头往上抬,那太阳自是不会跟着她挪动位置,这会往来时的方向一望,日头像是偏安一隅了。
何观心中不由有个猜想,她突兀记起幼时医馆中的药师姐姐为她讲起的那些志怪小说。
邪鬼妖兽精怪这些且先不论,只说那些仙人与凡人的爱恨纠葛,所谓之人神相隔,除了长生与否,能否驾驭仙术法术外,当还有指所住地方不一样,一个在世间,一个在天庭。
但在那药师姐姐的口中,却不是这样。
药师说所谓仙人,或在蓬莱,或者域外神州。这些这些世外仙境并非是孤悬的岛屿,而是生于瓶中的世界,所谓的壶中天地。
壶中天地啊……
忆起过往,何观忍不住便笑。所谓事与愿违,大抵如此,她从来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自己却走上了服金丹飞升成仙的路子,这会儿还得靠回忆那些相信此类说法的人的说辞,才能断定自己当下生活在何处。
何观又怀疑起五世的说法,莫非一壶便是一微,而所谓的百微,就是说这里并非是一个单一的世界,而是由无数个壶中世界组成。
那既然有无数个其它的壶中世界,自个儿应当也能去往才对。
既然能够去往……
何观动了动捏着绳索的手,心中有意想念着那些曾经听到过的街头艺人念叨的所谓的神仙歌诀。
但手上的绳子依旧一动不动。
她不由有些恼了。
我果真是病急乱投医,还真信那些所谓的神仙法诀能起作用。想来也是,若已是神仙,想要做甚,不该是心神一动便行吗?何须假借这些口诀?
心中思虑还未定,那绳索便真凭空飞起,直插云霄。腰间的绳索打着圈儿,一段一段向外送着。
何观心头又惊又喜,稍一分神那绳索便从天上垮了大半,她不得不又凝神,在心里反复催促——上去!上去!那绳索才又继续飞起来。又是不知多少个时辰过去,腰间松垮的绳索缓缓被拉紧,飞到天上的那一段也从松垮的曲线慢慢被绷直,直至将何观给拉扯上去。
在空中时,她莫名想着,就是叫那些写志怪本子的书生知道,神仙不是凭虚御风,而是如杂耍艺人般需要吊绳才能飞行,那该得多么失望。
这想法先把她自个儿逗笑了。
一直到她撞入那温暖的“太阳”中,又是仿佛顶破了什么东西的触感。何观未曾闭上眼,自然是看清了,那是一层飘渺的白雾,雾气过后则又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不同于她方才来的无边无垠的沙地,此处倒是亭台楼阁、雕龙画凤,应接不暇。
甚至叫她见到不少奇珍异兽。
不好说那些是个什么…反正同她还在人世时见着的动物太一样。
何观虽好奇,却也没凑上去询问。倒不是她生性冷淡,只是才到此处,谨慎行事,总归是没错的。
那些奇珍异兽却也对她颇有兴致。
一条长着翅膀的无足蛇凭空爬行到她身边,绕着她周围盘了一圈又一圈,随后才张口吐人言道:“想来是新到的道友吧。”
何观作揖道:“晚生见过前辈。”
“小友多礼了。我乃元妙修士,自成一派。不知小友师承何处?”
“某无师承,也算自成一派吧。”何观也学着文绉绉地说道。
“也好,也好。”那自称元妙修士的羽蛇又在空中盘了会身子,发出吹哨般的声音,将其他也该是“修士”的存在唤了过来。
种类姿态可以说是千奇百怪。
一个虚实难分,面目模糊,好似画中人的存在从空中降到何观身边,绕了好几圈后赞叹道:“看着就是个心术正的,该是白日架鹤上来的吧,当是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啊。”
何观心一跳,忙自贬道:“未曾如此,晚生惶恐。”
“那该也是食仙草或仙丹上来的吧。”
一只大鸟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到何观面前,却是人首鸟身,故意如此说道。
何观略感不妙,但也只能认下此等说法。接二连三有“修士”落在她身边,要么是如羽蛇一般全然兽的形态,要么是保留一部分人特征,还有的则是如那画中人般有模糊残缺之处。
这些修士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皆是打探何观是如何到此的,何观只含糊说是破了什么迷障,稀里糊涂到此。
那画中人打趣道:“合该你有仙缘吧!我等都是于心障中突破失败的,最终落得个人不人、仙不仙、鬼不鬼的下场。”
听得何观越发感觉怪异。
元妙修士又凑上来,看出了何观的状态同方才大不一样,不由给自己和其他修士解释了番,“毕竟我等不如那些有传承知道该如何飞升的正统修士,但求得长生已是幸运,此方世界亦是能意随心动,所念所想皆可幻化,也算能于此处称仙了。”
说罢,便正式为何观介绍起了周围的十数个修士,或是完整姓名,或是道号、法号,也有零星几个什么都没有,被以当下形态代指的,那画中人便是被称呼为画中仙。
何观挨个对其行礼,心中却想着该如何避开这些人的眼目去往下个壶中世界。
那画中仙又说道:“小友可知此处是何?”
何观未答,那画中仙自顾自说:“此处并非重天,而是百微,是上古某位帝君的本命法宝所化。一微即一世,每世皆相连,若是法力高深到堪比仙人,也可取某一微做只能自己使用的洞天福地,只是得布下法阵,不然可得叫有些习惯穿梭于各微之间的修士捡到便宜。”
“还有此等说法?”
“为何不能有?”
那画中仙笑道:“你我都已飞升,自然得明白凡人的那一套规矩已是不顶用了。不过取微世作私用,毕竟是那些大能才能做到的。我等法力微薄,能在此世安稳生活已是幸运了。只可惜小友你……”
“晚生当如何?”
那画中仙摇摇头,不再言语,退出位置给方才的元妙修士。
何观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画中仙,她总觉得此人不太对劲,但对自己又不全然是敌意,虽说话总是暗里夹枪带棒,却又好似在试图点醒自己什么。
元妙修士飞到她面前,谆谆教导道:“小友你未曾舍弃肉身,在这百微中生活,怕多有不易啊。”
心中已起警惕的何观又行了个礼,做足洗耳恭听的姿态,故作忧心地问:“此话又怎讲呢?”
“若是小友愿意与我们生活,倒也不见多麻烦…只是小友若是好奇其它微世,免不了要穿越微世之间的屏障。若是运气好,或许只是受点伤痛,运气不好怕…是会落得个人魂俱销。”
那元妙真君顿了一会,向何观解释道:“飞升是为长生,长生并非不死。若神识离体,便能随心施用法术,若是神识被灭,亦能在机缘巧合下重聚神识。但若保有肉身,神识困于躯壳,法术便需借物施展,而若是被灭了肉身,往往是身死神消,哪怕飞升了,实则也与凡人无异。”
何观奇怪问道:“为何会有此等顾虑?莫非飞升后的修士…也会如凡人一般受七情六欲所控?”
所以不是你灭我肉身,就是我灭你神识?
“非也,非也,不是人灭人,是道灭人。”
元妙真君赶忙辩解道:“自上古一战,绝地天通后,通天建木被砍倒,此后飞升之人大多无建木之认可,来到百微后尚且能受此上古帝君本命法宝庇护。但若是在微世间穿越,便是暴露在天道之下,自然是得受天道之历练,或雷电,或霜雪。且除此之外,也有概率被重新投回世间,如若是神识受此磨砺,尚有机会重回百微。若是肉身重回世间,大多无可能再回来了。”
何观在脑海中又复盘了一遍这些修士的话,心中有些了然,客气回应道:“竟还有如此考验?晚生知晓了。”
元妙修士欣慰地点起头,又回道:“知晓便好,可需要我助你神识出窍?”
此话一落,何观便感觉围在身边的不是修士,而是真的觊觎自己肉身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