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曲》筱妧

10、元旦宴会，喜得皇女

　　琼枝引·第十四章元夜宴启，庆常新生

　　景和二年的元旦，终于驱散了隆冬的几分萧瑟。紫禁城的朱墙白雪之上，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琉璃瓦在晨光中映着莹白的雪光，暖阁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与佳肴的香气，看似一派辞旧迎新的祥和，实则藏着比冬日寒冰更甚的暗流。

　　按宫中规矩，元旦需举办家宴，皇亲国戚、后宫妃嫔齐聚乾清宫，共贺新岁。这是庆答应苏轻罗入宫后，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场合，也是后宫诸人第一次在正式宴会上，近距离观察这位得宠的舞姬。

　　午后时分，各宫妃嫔便陆续前往乾清宫。皇后身着明黄色绣金凤穿牡丹的朝服，头戴累丝衔珠凤冠，气场全开，只是眼底的疲惫与不耐，终究没能完全掩饰；慧贵妃依旧是那副单纯烂漫的模样，跟在皇后身侧，不时好奇地打量着殿内的布置；嘉贵人身着一身异域风情的淡紫色纱裙，头戴精致的金饰，容貌艳丽，眼神中却藏着几分算计，目光频频扫向入口处，显然在等着庆答应的出现。

　　我与娴妃一同前往，她身着淡粉色绣折枝兰的常服，气质温婉，神色平静，仿佛这宫宴的繁华与纷争，都与她无关；我则穿着一身石青色绣暗纹梅枝的常服，头上只簪了娴妃赠予的兰草钗，安静地跟在她身侧，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的每一个人。

　　婉贵人有皇太后的特许，因腹中胎儿不稳，无需全程参与，只在宴会开场时露了一面。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锦缎常服，气色好了许多，在宫女的搀扶下，微微屈膝行礼，便被太后身边的人引到偏殿休息，避开了殿内的喧嚣与纷争。

　　荣嫔依旧处于禁足之中，未能出席家宴，据说得知庆答应要参加宴会，气得在宫中砸碎了新年的糕点，怨恨几乎要溢出宫殿的朱墙。

　　酉时三刻，皇上身着明黄色龙袍，在太监的簇拥下步入乾清宫。他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只是眼神依旧冷漠，没有半分新年的暖意，扫过殿内的妃嫔时，目光如同寒冰，没有丝毫停留，直到落在殿角的庆答应身上，才微微顿了顿。

　　庆答应今日穿着一身正八品答应规制的淡粉色常服，头上簪了一支皇上赏赐的赤金嵌珍珠小钗，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没有刻意装扮，也没有半分讨好的神色，只是安静地站在殿角，像是一株遗世独立的寒梅，与周遭的繁华格格不入。

　　“臣妾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跪伏在地，声音整齐划一，却难掩其中的复杂情绪。

　　“平身。”皇上的声音冰冷，没有半分温度，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便径直走向主位的龙椅坐下，目光再次落在庆答应身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小事，“苏轻罗，入宫一月有余，性情尚可，即日起，晋封为正七品常在，仍赐号‘庆’，迁居钟粹宫正殿西侧暖阁。”

　　这话一出，乾清宫内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庆答应身上，震惊、嫉妒、算计、鄙夷，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皇后的身子微微一僵，指尖紧紧攥着袖口的锦缎，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强压下情绪，对着皇上微微躬身：“皇上圣明，臣妾即刻便让人去收拾暖阁，为庆常在迁居。”她的声音温和，却难掩其中的隐忍——一个刚入宫的舞姬，不过一月便从答应晋为常在，这无疑是皇上对她这个皇后的再次无视。

　　嘉贵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算计取代。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庆常在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棋子——正七品常在，位分依旧低微，却得了皇上的持续恩宠，若是能将她拉拢过来，或是利用她的恩宠达成自己的目的，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慧贵妃愣了愣，随即露出了单纯的笑容，对着庆常在道：“恭喜庆妹妹晋位，往后便是常在了，真好。”她的语气真诚，没有半分恶意，只是单纯的觉得“晋位是好事”。

　　娴妃依旧神色平静，只是微微瞥了庆常在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仿佛皇上的晋封，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心中微微一凛，皇上的晋封，太过随意，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丝毫温情，显然不是真心宠爱，只是一时新鲜未褪，又或是想借着这份恩宠，继续嘲弄后宫那些汲汲营营的妃嫔。庆常在的晋位，看似是恩宠，实则是将她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位分依旧低下，却得了帝王的持续关注，只会让更多人将矛头对准她。

　　庆常在显然也察觉到了周遭的目光，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清冷的风骨。她缓步走到殿中，对着皇上微微屈膝行礼，语气平静无波，没有半分得意与惶恐：“臣妾谢皇上恩典，臣妾定当安分守己，不扰圣心。”

　　没有谄媚的奉承，没有激动的哽咽，只有一句简单的谢恩，这份平静，反而让皇上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致，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家宴正式开始，乐师奏响了喜庆的乐曲，宫女们端上一道道精致的佳肴，殿内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皇后强装笑颜，与皇上说着些前朝的趣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嘉贵人则频频举杯，对着皇上说着吉祥话，偶尔也会看向庆常在，递去一个“友善”的眼神；其他低位份的妃嫔，也纷纷借着敬酒的机会，试图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唯有庆常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用餐，偶尔皇上看向她时，便微微颔首，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皇上对众人的讨好，依旧视而不见，只是偶尔会夹一筷子菜，放在庆常在的碗中，动作随意，没有半分温情，却足以让殿内的嫉妒目光，再次聚焦在庆常在身上。

　　我坐在角落，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渐渐有了判断。皇上对庆常在的恩宠，就像是冬日里的一场雪，来得突然，却也注定不会持久。他的冷漠恶毒，从不允许任何人真正走进他的心底，庆常在的清冷，不过是暂时满足了他对“新鲜”的渴求，一旦这份新鲜褪去，等待她的，只会是比仪嫔更凄惨的下场。

　　娴妃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趁着众人举杯的间隙，压低声音对我道：“庆常在的晋位，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嘉贵人刚才频频看她，怕是已经动了利用之心，你日后见到庆常在，切记保持距离，莫要被卷入她们的算计之中。”

　　“臣妾记下了。”我微微颔首，心中愈发谨慎。嘉贵人的算计，从来都不会落空，庆常在无家世、无靠山，性子虽清冷，却终究涉世未深，若是被嘉贵人盯上，怕是很难逃脱被利用的命运。

　　家宴过半，皇太后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席，婉贵人也跟着一同前往慈宁宫，避开了殿内的纷争。太后的离开，让殿内的气氛，渐渐少了几分束缚，皇后的脸色，也愈发阴沉，看向庆常在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皇上似乎也察觉到了殿内的压抑，渐渐失去了兴致，对着身边的李公公吩咐道：“传旨，家宴到此结束，各宫妃嫔自行回宫。”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行礼，依次退出乾清宫。走在宫道上，雪光映着红灯笼的光晕，却依旧驱散不了心底的寒凉。嘉贵人故意放慢脚步，等庆常在走到身边，语气温和地说道：“庆妹妹，恭喜你晋位。往后在宫中，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姐姐，姐姐定会帮你。”

　　庆常在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多谢嘉贵人关怀，臣妾一切安好。”说完，便径直转身，跟着宫女走向钟粹宫，没有半分停留，显然不想与嘉贵人过多牵扯。

　　嘉贵人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底的算计，愈发明显。她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道：“这个庆常在，倒是有几分傲气。不过，再傲的性子，到了这后宫之中，也终究要低头。去，派人盯着钟粹宫的动静，看看她平日里都与哪些人接触。”

　　“是，娘娘。”心腹宫女连忙应下。

　　我与娴妃并肩走着，看着嘉贵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渐渐凝重起来。庆常在的晋位，不是恩宠的延续，而是新的纷争的开始。嘉贵人的算计，皇后的敌意，还有皇上那不可捉摸的心思，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庆常在，也将我们所有人，紧紧缠绕。

　　回到永和宫偏殿，青禾早已备好了热茶。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的雪景与红灯笼，心中渐渐坚定起来。无论后宫如何动荡，无论庆常在的恩宠如何变化，我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与娴妃的盟约，密切关注着各方的动向，等待着婉贵人腹中孩子的降生。唯有那个孩子，才是打破这一切平衡的关键，也是我在这深宫中，能真正安稳立足的底气。

　　景和二年的元旦家宴，乾清宫内的丝竹声正盛，红灯笼的光晕映着满殿的佳肴，看似一派辞旧迎新的祥和，慈宁宫偏殿里，却已悄然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婉贵人因腹中胎儿已近九月，胎像本就日渐沉重，跟着皇太后提前离席后，便在偏殿的软榻上静养。殿内暖炉燃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胎药香，宫女正为她奉上一碗温热的银耳莲子羹，轻声道：“小主，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御厨为您炖的，安神养胎，您快趁热喝了吧。”

　　婉贵人微微颔首，刚要抬手去接，殿外忽然传来宫女的通报：“小主，嘉贵人娘娘前来探望。”

　　她心中微微一怔，嘉贵人素来与她无甚往来，今日家宴正酣，怎么会突然来慈宁宫？正疑惑间，嘉贵人已带着笑意走进来，身上还带着乾清宫的酒气与熏香，语气格外温和：“婉妹妹，听闻你身子不适提前退席，姐姐心中记挂，特意过来看看你。”

　　说着，她便从身边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白瓷碗，递到婉贵人面前：“这是我从乾清宫带来的暖汤，用西域的红枣与黄芪炖的，温补气血，最适合妹妹如今的身子，你快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好让腹中的皇子安稳些。”

　　婉贵人看着那碗暖汤，汤色清亮，还飘着几颗饱满的红枣，香气醇厚，倒像是精心准备的补品。她性子本就怯懦，又深知嘉贵人深得皇上几分关注，且素来与皇后走得近，不敢轻易得罪，便接过汤碗，轻声道：“多谢嘉姐姐费心，妹妹愧不敢当。”

　　嘉贵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看着婉贵人小口小口地将暖汤喝尽，才故作关切地叮嘱：“妹妹好好休息，姐姐就不打扰你了，等宴会结束，再来看你。”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偏殿，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中的算计，如同寒冬的寒冰，冷得刺骨。那碗暖汤里，她悄悄加了一味从西域带来的罕见药材——“催胎草”，此药性子温和，溶于汤中无迹可寻，且发作缓慢，能悄无声息地扰动胎气，引发早产，更关键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从未见过此药，即便事后查验，也查不出任何异样。

　　嘉贵人算准了婉贵人胎像虽稳，却已近足月，稍加刺激便会发动；更算准了今日是元旦，宫中上下都在欢庆，慈宁宫的守卫虽严，却也难免有疏漏之处；她更算准了，只要婉贵人早产，无论大人孩子是否平安，都能打乱皇后的计划，若是能生下皇子，她再假装“关怀备至”，便能在皇太后面前刷好感，若是不幸胎陨，也能除去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可谓一举两得。

　　婉贵人喝完暖汤后，只觉得腹中渐渐升起一股暖意，起初以为是补品的功效，并未在意，便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可没过多久，腹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慢慢扎着，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小主，您怎么了？”身边的宫女察觉到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她。

　　婉贵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肚子……肚子有点痛……”

　　话音刚落，一阵更剧烈的绞痛袭来，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冷汗顺着额角滚落，声音微弱：“好痛……快……快传太医……”

　　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边去传太医，一边去禀报皇太后。正在慈宁宫正殿与皇亲国戚闲聊的皇太后，得知消息后，脸色瞬间大变，不顾众人阻拦，急匆匆地赶往偏殿，语气急切：“婉贵人怎么样了？快，传太医院院判，立刻过来！”

　　乾清宫的家宴上，丝竹声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太监唱喏声打断：“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懿旨，婉贵人突发腹痛，恐有早产之兆，请皇上即刻前往慈宁宫！”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与疑惑。皇上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吩咐：“摆驾，慈宁宫。”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有意外，有担忧，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婉贵人腹中的孩子，若是能平安降生，便是皇上的第四位皇子，也是景和元年以来的第一个皇孙，皇太后定会格外重视，这对她巩固后位，既是助力，也是隐患。

　　嘉贵人则故作惊慌，连忙起身道：“皇上，臣妾也随您一同去看看婉妹妹吧，也好帮着搭把手。”她的语气急切，看似真心关切，实则是想亲眼确认结果，确保自己的计划没有纰漏。

　　我与娴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警惕。婉贵人胎像素来稳固，今日突然早产，太过蹊跷，偏偏又是在嘉贵人探望之后，其中定然有猫腻。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只能跟着众人，一同前往慈宁宫，心中暗自祈祷婉贵人能平安无事。

　　慈宁宫偏殿里，早已乱作一团。太医们围着软榻忙碌着，婉贵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头发紧。皇太后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眼神中满是焦灼与期盼：“一定要保住大人和孩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住他们！”

　　皇上走进偏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混乱而紧张的画面。他站在殿门口，冷漠的眼神扫过痛苦呻吟的婉贵人，又落在太医们忙碌的身影上，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时间一点点过去，婉贵人的惨叫声渐渐微弱，偏殿里只剩下太医们的低语与药材的苦涩气味。皇太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终于，在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中，太医院院判激动地跪在地上，高声禀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婉贵人早产，诞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皇上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缓步走到宫女面前，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太医们随后对婉贵人的身体与孕期饮食进行了仔细查验，却始终没有查出任何异常，只能将早产的原因归结为“胎气过足，恰逢佳节情绪波动，引发提前发动”。嘉贵人的“催胎草”，因太过罕见，太医院无人识得，终究没能被察觉，她的阴谋，完美地隐藏在了这场“意外”的早产之中。

　　皇太后抱着皇孙，心情大好，对着皇上道：“皇上，这是景和元年以来的第一个皇孙，也是你的第三位公主，乃是萧朝的福气，你快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皇上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又看了看怀中的婴儿，淡淡道：“就叫萧和婳吧。

　　“好！好名字！”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看向虚弱的婉贵人，语气温和，“婉贵人诞下皇子，有功于皇家，即日起，晋封为正五品嫔，赐号依旧为‘婉’，迁居景仁宫正殿

　　“臣妾……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虚弱的婉贵人，听到消息后，挣扎着想要行礼，却被皇太后连忙拦住：“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好好养着，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