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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帝心混乱,舞伎有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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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二年的元旦过后,紫禁城的寒意依旧浓重,宫道上的残雪被往来的宫轿碾成湿滑的冰面,连晨起的日光都透着一股冷冽的凉意。按宫中规矩,第二日卯时三刻,各宫妃嫔需前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只是昨日家宴上的早产惊魂,让今日的请安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压抑与暗流。
坤宁宫的暖阁里,银丝炭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的低气压。皇后身着明黄色绣暗纹凤袍,端坐在主位的凤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珍珠流苏,眼底满是失望与不耐——婉嫔诞下公主,她原本指望借“皇子”巩固势力的计划彻底落空,心中的郁气几乎要溢出来。
妃嫔们按位分依次站立,无人敢先开口。庆常在依旧穿着素色的常服,安静地站在角落,神色平静,仿佛昨日的风波与她无关;荣嫔虽已解除禁足,却面色憔悴,眼底满是怨怼,时不时瞥向婉嫔原本该站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不多时,宫女通报:“婉嫔娘娘身子不适,太后特允今日免请安,在景仁宫静养。”
皇后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语气冰冷:“知道了,传本宫的话,让她好生休养,照顾好公主。”话虽温和,眼底却没有半分关切,反而透着一丝“无用之人无需在意”的冷漠。
慧贵妃站在皇后身侧,穿着一身艳丽的桃红色绣海棠常服,头戴累丝衔珠步摇,容貌娇俏,眼神却透着与单纯外表不符的歹毒。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殿内所有人听见:“哎呀,真是可惜了,本以为婉嫔妹妹能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没想到竟是位公主。不过也好,母女平安便是万幸,只是这早产的孩子,怕是身子要弱些,往后能不能养好,还说不定呢。”
她的话看似关切,实则句句诛心,既点明了“公主无用”,又暗讽公主早产体弱,难成气候。殿内的妃嫔们闻言,都暗自心惊——谁都知道慧贵妃心思单纯,不擅算计,可这话里的歹毒,却比嘉贵人的刻意伪装更让人脊背发凉。毕竟,她出身显赫,势力庞大,即便说错话、做错事,也有家族撑腰,无人敢轻易得罪。
嘉贵人站在前列,身着淡紫色绣缠枝莲常服,头戴精致的金嵌蓝宝石簪,嘴角挂着温婉的笑容,看似与昨日的焦急关切别无二致,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算计。她顺着慧贵妃的话,语气诚恳地附和:“慧贵妃娘娘说得是,婉嫔妹妹能平安生产已是万幸。只是公主早产,身子娇弱,往后景仁宫的调养怕是要格外用心,臣妾今日还特意备了些西域带来的滋补药材,稍后便让人送去景仁宫,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她说着贴心话,心中却早已盘算开来——婉嫔诞下公主,威胁大减,皇太后虽依旧庇护,却也少了“盼皇子”的执念,往后再想动手,难度会小很多。昨日的催生药没能让婉嫔一尸两命,已是遗憾,今日的“贴心”药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顺便看看景仁宫的动静,寻找下一个可乘之机。
皇后闻言,微微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嘉贵人有心了,往后婉嫔那边,你多照看些。”她虽不满嘉贵人私下动作(昨日早产,她心中隐约有疑,却无证据),但如今婉嫔无用,嘉贵人又深得皇上一时恩宠,倒不妨让她多“折腾”,或许能帮自己除去一些潜在的威胁。
请安的流程简单而压抑,皇后没多留众人,只是叮嘱了几句“安分守己”,便让妃嫔们各自回宫。走出坤宁宫的暖阁,冷风吹在脸上,我才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侧的娴妃,她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姐姐,我们去永和宫坐坐吧,昨日的事,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我压低声音,语气凝重。
娴妃微微颔首:“好,刚好纯嫔也在,我们一起商议商议。”
不多时,我与娴妃、纯嫔便齐聚永和宫的偏殿。宫女奉上温热的普洱茶,暖阁里的檀香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不散我们心中的担忧。
纯嫔身着淡绿色绣兰草常服,性子素来沉稳,她率先开口,语气凝重:“昨日婉嫔妹妹早产,绝非意外,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嘉贵人昨日特意送汤,太过反常,只是她做得天衣无缝,连太医都查不出痕迹,我们即便怀疑,也无能为力。”
娴妃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眼神冰冷:“不止嘉贵人,慧贵妃今日的话,你也听到了。她看似心思单纯,实则歹毒得很,又出身显赫,势力庞大,往后怕是会成为另一个隐患。婉嫔诞下公主,对她而言,少了一个争夺恩宠的对手,自然乐见其成,甚至可能会暗中推波助澜,盼着公主活不长久。”
我点头附和,指尖微微发凉:“姐姐说得是。慧贵妃的歹毒,藏在单纯的外表下,更让人防不胜防。她今日故意暗讽公主体弱,怕是会有人趁机附和,暗中对景仁宫动手脚。婉嫔妹妹性子怯懦,如今又刚生产完,身子虚弱,根本无力应对这些阴谋。”
“太后虽庇护婉嫔,却也不能时时盯着景仁宫的一举一动。”纯嫔皱着眉,语气担忧,“嘉贵人不会善罢甘休,慧贵妃又乐见其成,皇后则心思难测,婉嫔和公主的安危,怕是依旧堪忧。”
娴妃放下茶杯,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婉嫔虽无用,可她的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出了意外,太后定会震怒,后宫的格局也会再次动荡,于我们而言,绝非好事。往后,我们需多派些可靠的人手,暗中留意景仁宫的动静,若是有什么异常,也好及时通报太后。”
“臣妾明白。”我与纯嫔齐声应下。我们都清楚,在这深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保护婉嫔和公主,看似是帮她,实则也是在保护我们自己——若是嘉贵人与慧贵妃的势力愈发膨胀,下一个被算计的,很可能就是我们。
与此同时,坤宁宫的暖阁里,妃嫔们走后,皇后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慧贵妃和嘉贵人。
皇后看着慧贵妃,语气严肃:“贵妃,今日在殿上的话,往后莫要再说。婉嫔虽诞下公主,却也是太后庇护的人,若是被太后听见,难免会心生不满。”
慧贵妃撇了撇嘴,眼底的歹毒毫不掩饰:“皇后娘娘,臣妾只是实话实说。一个早产的公主,有什么好宝贝的?若是她能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是敢凭着太后的庇护争宠,臣妾定不会让她好过!”她出身将门,家族势力庞大,自入宫以来,便凭着单纯的外表和家族的撑腰,深得皇上初期的恩宠,性子也愈发骄纵歹毒,只是从不轻易表露,唯有在皇后面前,才会卸下伪装。
皇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慧贵妃虽心思单纯,却歹毒且势力大,刚好可以成为自己的“刀”,用来对付那些不顺眼的妃嫔。她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莫要做得太过明显,免得惹祸上身。”
随后,皇后的目光转向嘉贵人,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昨日婉嫔早产,你怎么看?”
嘉贵人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温婉,语气恭敬:“臣妾觉得,定是婉嫔妹妹孕期劳累,又受了家宴的喧嚣刺激,才导致胎气不稳早产。好在母女平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臣妾今日已备好了滋补药材,稍后便送去景仁宫,也好让婉嫔妹妹安心调养。”
她的话滴水不漏,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阴谋,也让皇后挑不出半点错处。
皇后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却也没有证据,只能淡淡道:“你有心了。往后婉嫔那边,你多留意些,有什么动静,及时禀报本宫。”
“臣妾遵旨。”嘉贵人躬身应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皇后虽有疑虑,却终究没有深究,往后她的计划,依旧可以暗中进行。
离开坤宁宫后,慧贵妃与嘉贵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慧贵妃依旧一副单纯娇俏的模样,语气得意:“嘉贵人,你说这婉嫔诞下公主,往后是不是就没人能跟我们争宠了?等过些日子,我也给皇上诞下一位皇子,到时候,皇后娘娘定会更看重我!”
嘉贵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温和:“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容貌出众,皇上素来宠爱娘娘,诞下皇子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婉嫔妹妹有太后庇护,我们还是少惹为妙,免得让太后不满。”她表面附和,心中却早已盘算开来——慧贵妃虽势力大,却心思单纯,歹毒也流于表面,正好可以利用她的骄纵,借她的手除去婉嫔和公主,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慧贵妃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太后又怎么样?我家族势力庞大,皇上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一个没用的公主,和一个怯懦的婉嫔,根本不足为惧!”
嘉贵人不再多言,只是笑着点头,眼底的算计却愈发深沉。
而景仁宫的偏殿里,婉嫔正躺在床上,看着襁褓中虚弱的公主,眼底满是温柔与惶恐。昨日的早产之痛还未消散,诞下公主的失落,加上对未来的担忧,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身边的宫女轻声安慰:“娘娘,您别担心,太后娘娘派了专人照顾您和公主,又赐了许多滋补药材,公主定会平安长大的。”
婉嫔轻轻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知道太后庇护我,可这深宫之中,人心险恶,昨日的早产,绝非意外。我只盼着我的女儿能平安活下去,哪怕一生平凡,也不要再经历这宫闱的争斗。”
她的声音微弱,却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为了女儿,她或许依旧怯懦,却也会拼尽全力去守护。
永和宫的暖阁里,我与娴妃、纯嫔的商议还在继续。我们都清楚,昨日的早产只是一个开始,嘉贵人的算计,慧贵妃的歹毒,皇后的冷漠,还有皇上的疏离,都会让婉嫔和公主的处境依旧艰难。而我们,能做的,便是在低调蛰伏的同时,暗中守护,既不让嘉贵人的势力过于膨胀,也不让婉嫔成为下一个宫斗的牺牲品。
晨安的暗流渐渐平息,可深宫的争斗,却从未停止。各怀心思的人,在这朱墙之内,继续着一场无声的厮杀,而襁褓中的公主,注定要在这场厮杀中,开启她身不由己的一生。
景和二年的暮春,紫禁城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宫道,却依旧驱不散后宫深处的寒凉。婉嫔诞下公主后,景仁宫虽有太后的重重庇护,安稳度日,可皇上的态度,却让这座深宫的氛围愈发冷漠——他从未踏足过景仁宫一步,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有半分探视的意愿,仿佛那只是后宫无数琐事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件。
仪嫔胎陨的遗憾,婉嫔诞下公主的“失望”,让这位本就冷漠恶毒的帝王,对后宫的所有妃嫔都愈发疏离。他依旧每日处理完政务后,便躲在养心殿,或是召庆常在前往钟粹宫,对其他妃嫔的请安、献礼,一概视而不见,那份独宠,竟比初时更甚几分。
庆常在苏轻罗,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她从不主动争宠,也不参与后宫的任何纷争,每日只是在钟粹宫安静地跳舞、看书,或是陪皇上品茶、沉默静坐。可正是这份与众不同的疏离,让皇上对她的新鲜与兴趣,迟迟未减。他赏赐她的珍宝堆积如山,允许她自由出入养心殿,甚至会因为她随口说一句“暮春的新茶好喝”,便让人连夜从江南运来最新的雨前龙井。
这份独宠,让后宫的妃嫔们既嫉妒又无奈。皇后几次试图借故让皇上关注其他妃嫔,都被皇上以“扰朕清静”为由驳回;慧贵妃仗着家族势力,曾想强行闯入钟粹宫,却被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拦下,还被皇上传旨斥责“骄纵无度”,禁足三日;嘉贵人则依旧按兵不动,只是偶尔在给太后请安时,远远地看一眼庆常在,眼底藏着几分警惕与算计——她知道,这个看似清冷的女子,才是如今后宫中,最不可小觑的存在。
我与娴妃、纯嫔依旧保持着低调蛰伏的姿态,每日关注着各方的动向,一边暗中守护着婉嫔和公主,一边提防着嘉贵人与慧贵妃的动作。庆常在的独宠,于我们而言,并非威胁,反而像是一道屏障,暂时吸引了皇后与嘉贵人的注意力,让我们有了更多安稳布局的时间。
可谁也没料到,这份独宠,终究还是结出了“果实”。
景和二年的初夏,庆常在的月信迟迟未至,起初她并未在意,只当是心绪波动所致。可接连一个多月,月信依旧没来,加上她时常感到恶心、嗜睡,身边的宫女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悄悄请来了太医院的太医。
太医诊脉后,脸色骤变,连忙跪倒在地,语气激动:“小主!恭喜小主!您……您有孕了,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庆常在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指尖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怀孕,会成为这深宫之中,又一个被“龙嗣”捆绑的女人。
这个消息,很快便被皇上知晓。彼时他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听到李公公的禀报后,冷漠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并非喜悦,而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一丝不耐。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知道了。传旨,庆常在苏轻罗,侍寝有功,诞育龙嗣,晋封为正六品贵人,仍赐号‘庆’,迁居延禧宫正殿,派两名心腹太医,每日前往延禧宫为其诊脉安胎,饮食起居,按孕妃规制照料。”
旨意传遍后宫时,像是一颗惊雷,再次打破了原本暂时平静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