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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舞伎承欢,初临后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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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元年的隆冬,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下,紫禁城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琉璃瓦上积着一层莹白,寒风卷着雪沫,拍在朱红宫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深宫的寒凉。仪嫔胎陨人亡的余波尚未平息,后宫的氛围,却因为皇上的态度,变得愈发压抑死寂。
谁也没料到,失去一个皇嗣,于这位新帝而言,并非痛惜,而是厌烦。
皇上本就性子冷漠恶毒,登基之初的温和,不过是为了稳固朝局、应付先皇遗旨与皇太后期盼的伪装。他厌弃后宫的尔虞我诈,厌烦妃嫔们为了恩宠与子嗣争得头破血流,更厌烦自己被“延续龙脉”的责任捆绑。仪嫔的死,在他眼中,不是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是一场闹剧的落幕,更是让他彻底对后宫生出了嫌恶——这些女人,为了攀附权贵,连腹中的孩子都能成为争斗的筹码,虚伪又恶毒。
自仪嫔下葬后,皇上便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的任何一座宫殿。坤宁宫的请安,他以“政务繁忙”为由推脱;皇太后提及子嗣之事,他也只是敷衍应对,语气冰冷:“母后,子嗣之事,随缘便好,朕不愿再因这些琐事,扰了心神。”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政务上,只是这份专注,更像是一种逃避。每日处理完政务,他便躲在养心殿,不愿意见任何一位妃嫔,反而让人从教坊司调来了一批舞伎乐师,日夜弹奏歌舞,以此麻痹自己,驱散后宫争斗带来的烦躁。
教坊司的舞伎之中,有一个名叫苏轻罗的女子,格外特别。她不像其他舞伎那般刻意讨好,眉眼清冷,身姿纤细,跳起舞来,却像是雪中的寒梅,带着一股韧劲与孤绝,没有半分谄媚,反而透着几分疏离的傲气。
那日,皇上醉酒后,看着殿中舞姬们的矫揉造作,心中愈发厌烦,正要发怒,却瞥见了角落里静静待命的苏轻罗。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舞衣,没有任何珠翠点缀,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神平静地落在窗外的雪景上,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
“你,过来。”皇上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轻罗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缓步上前,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没有半分卑微:“奴婢苏轻罗,参见皇上。”
“给朕跳一支舞。”皇上靠在龙椅上,眼神冷漠地打量着她,“不用那些花哨的招式,就跳你最擅长的。”
苏轻罗没有多言,只是起身,走到殿中。没有音乐伴奏,她却随着寒风穿过窗棂的声响,缓缓起舞。舞姿轻盈,却不柔弱,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透着一股清冷的风骨,像是在诉说着无人知晓的心事,又像是在反抗着这深宫的束缚。
皇上看着她的舞姿,眼神渐渐变了。他见惯了后宫妃嫔的娇媚与算计,见惯了舞姬的讨好与卑微,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清冷、孤傲,带着一股不被世俗驯服的韧劲,像是一道寒梅,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冷漠荒芜的心底。
那日之后,皇上便常常召苏轻罗前来养心殿,有时让她跳舞,有时只是让她在殿中安静地磨墨、煮茶,甚至只是让她站在角落里,陪着自己批阅奏折。他对苏轻罗,没有给予任何名分,却给了她旁人无法企及的恩宠——允许她自由出入养心殿,赏赐她珍贵的衣物珠宝,甚至会因为她无意间说的一句“冬日的梅花好看”,便让人将御花园的红梅折来,插满养心殿的花瓶。
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宠,很快便传遍了后宫,像是一颗惊雷,再次打破了原本暂时平静的格局。
皇后得知消息后,气得砸碎了案上的玉如意。她精心布局,巩固势力,本想借着龙嗣掌控后宫,却没想到皇上竟会因为厌烦后宫,转而宠幸一个身份卑微的舞伎。皇上的冷落,让她的掌控力急剧下降,后宫的妃嫔们,也渐渐不再对她言听计从,她的脸色,连日来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嘉贵人的反应,却比皇后冷静得多。她得知苏轻罗的存在后,没有愤怒,也没有嫉妒,反而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她深知皇上的冷漠恶毒,对苏轻罗的恩宠,不过是一时新鲜,待新鲜感过去,这个舞伎的下场,恐怕比仪嫔还要凄惨。她暂时收敛了所有的动作,不再打婉贵人的主意,转而密切关注着养心殿的动静,想要看看,这个苏轻罗,究竟能得意多久,更想从中找到可乘之机,重新夺回皇上的关注。
荣嫔依旧被禁足在宫殿里,得知皇上宠幸舞伎的消息后,更是心灰意冷。她争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到头来,却不如一个身份卑微的舞伎,这让她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几乎要将她吞噬。
娴妃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叹了口气,派人给我传来一句口信:“帝心难测,且其性本恶,舞姬承欢,不过是镜花水月。我们只需守住本心,安稳蛰伏,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
我微微颔首,心中了然。皇上的冷漠恶毒,从来都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对所有人的漠视。他对苏轻罗的恩宠,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占有欲,一种对“新鲜事物”的短暂迷恋。一旦苏轻罗失去了这份特别,或是触犯了他的底线,等待她的,只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婉贵人在慈宁宫得知消息后,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动。或许是经历了仪嫔的死,或许是有了皇太后的庇护,她如今早已看淡了皇上的恩宠。对她而言,只要能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便是最好的结局,皇上的冷热,早已无关紧要。
而我,坐在永和宫的偏殿里,听着青禾传来的各种消息,指尖微微发凉。皇上的转变,让后宫的争斗,从“争夺龙嗣”,变成了“争夺帝心”,而这位帝王的心,却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比最深的宫闱还要难测。苏轻罗的出现,像是一根搅乱棋局的棋子,让原本就复杂的后宫,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更让我心惊的,是皇上的恶毒。有一次,皇后派宫女去养心殿请皇上前往坤宁宫,却被皇上以“扰了朕的兴致”为由,下令将那宫女杖责三十,逐出皇宫。那宫女本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之人,却因为一句请求,落得如此下场,足以见得皇上的冷漠与残忍。
还有一次,嘉贵人试图借着送西域珍宝的名义,前往养心殿见皇上,却连殿门都没能进去,便被皇上身边的太监拦下,传旨斥责:“嘉贵人不安分守己,扰朕清静,罚禁足三日,闭门思过。”嘉贵人自入宫以来,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却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有半句怨言。
皇上的冷漠与惩罚,让后宫的妃嫔们彻底噤声,再也不敢轻易打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身份卑微的舞伎,占据了帝王所有的目光。
苏轻罗似乎也察觉到了皇上的性子,始终保持着那份清冷与疏离,从不主动讨好,也从不奢求名分,只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养心殿,做好自己的本分。可即便如此,她的存在,依旧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教坊司的其他舞伎,嫉妒她的恩宠,暗中给她使绊子;后宫的宫女太监,也因为她的身份卑微却得宠,对她既敬畏又鄙夷。
可苏轻罗像是浑然不觉,依旧清冷孤傲地活着,像是一株生长在雪地里的寒梅,独自承受着风雪,却始终不肯低头。
景和元年的隆冬,白雪皑皑,帝心冷漠。苏轻罗的出现,打破了后宫的平衡,也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在这深宫中,恩宠从来都不是依靠,帝王的心思,更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皇后的焦虑,嘉贵人的算计,荣嫔的怨恨,苏轻罗的清冷,还有我与娴妃的蛰伏,交织在一起,让这场深宫大戏,远未落幕。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心中渐渐坚定起来。无论皇上如何转变,无论后宫如何动荡,我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与娴妃的盟约,保护好自己,也等待着婉贵人腹中孩子的降生——那才是真正能改变格局的关键,也是我在这深宫中,能安稳立足的最大筹码。
景和元年的隆冬,雪落不停,紫禁城的朱墙白雪相映,肃穆中透着几分刺骨的寒凉。养心殿的恩宠终究没能藏住,也终究逃不过深宫的规矩——皇上即便再厌烦后宫的繁文缛节,也不能让一个教坊司的舞伎长期留宿养心殿,惹来朝野非议。
腊月廿三,小年这天,皇上终于下了旨意:教坊司舞伎苏轻罗,性情清冷,甚合朕意,特接入后宫,册封为正八品答应,赐号“庆”,居钟粹宫偏殿。
“庆”字赐号,在外人看来是帝王恩宠的象征,唯有身处局中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的讽刺——这位冷漠恶毒的帝王,从未对谁真正心生欢喜,所谓的“庆”,不过是他一时新鲜的点缀,是堵住悠悠众口的幌子,更是对后宫所有汲汲营营女子的一种嘲弄。
旨意传遍后宫时,坤宁宫的暖阁里,皇后正拿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指尖却微微用力,将步摇的流苏捏得变了形。她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强压下情绪,对着传旨的太监温声道:“本宫知道了,即刻便让人去钟粹宫收拾偏殿,迎接庆答应。”
传旨太监走后,皇后猛地将步摇摔在案上,声音冰冷:“一个卑贱的舞伎,也配入宫封位?皇上这是故意打本宫的脸!”身边的宫女吓得连忙跪地,无人敢应声。皇后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阴鸷,“既入了这后宫,便是本宫的管辖之地,再得宠,也只是个正八品的答应,翻不起什么大浪。”
嘉贵人得知消息时,正在把玩一支西域进贡的蓝宝石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放下簪子,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道:“正八品答应,位分虽低,却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还赐了号,这份恩宠,可比那些熬了多年的低位份嫔妃金贵多了。去,备一份薄礼,本宫要去钟粹宫‘道贺’。”
她的“道贺”,从来都不是真心实意,而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位庆答应——这个能让冷漠帝王另眼相看的舞伎,究竟有何特别,又能否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新棋子。
荣嫔依旧被禁足在宫殿里,听闻苏轻罗入宫封位的消息,气得砸碎了案上的所有茶具。她出身世家,熬了多年才爬到正五品嫔位,如今一个舞伎却一步登天,得到皇上的专宠,这让她心中的嫉妒与怨恨,像是被浇了油的烈火,熊熊燃烧。她对着身边的宫女嘶吼:“凭什么?她一个卑贱的舞伎,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与众人的激烈反应不同,娴妃只是淡淡听闻,便继续临窗练字,笔下的“安”字,笔锋沉稳,不见半分波澜。她对着前来禀报的纯嫔道:“一个庆答应,掀不起什么风浪。皇上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莫要被牵扯进去。”
婉贵人在慈宁宫得知消息后,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由宫女搀扶着散步。她如今一心只在腹中的孩子身上,皇上的恩宠,后宫的新人,于她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唯有腹中的胎儿,才是她的全部希望。
我在永和宫听着青禾的禀报,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的书卷,心中渐渐有了判断。皇上封苏轻罗为庆答应,看似是恩宠,实则是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漩涡。正八品的位分,是后宫的最底层,既没有家世可以依靠,又没有足够的位分庇护,却偏偏得了帝王的专宠,注定会成为所有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
几日后,庆答应苏轻罗正式入宫。她没有乘坐华丽的轿辇,只是乘着一辆简单的青布马车,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八品答应常服,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银小钗,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没有半分得宠后的得意,也没有半分入宫后的惶恐。
钟粹宫的偏殿,虽不算奢华,却被皇上特意吩咐过,布置得简洁雅致,暖炉燃得正旺,还摆了几盆新鲜的绿植,透着几分生机。前来伺候的宫女太监,虽因她的低贱出身心存鄙夷,却也不敢怠慢,毕竟她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嘉贵人果然第一时间便来了钟粹宫,带着一份精致的点心,语气温和地与苏轻罗闲聊,看似是关怀,实则句句都在试探她的底细与野心。可苏轻罗始终神色平静,言语简洁,不卑不亢,既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远,让嘉贵人的试探屡屡落空。
“庆妹妹初入宫,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姐姐说,姐姐定会帮你。”嘉贵人笑着说道,眼底却藏着几分算计。
苏轻罗微微屈膝,语气平淡:“多谢嘉贵人关怀,臣妾一切安好,不敢劳烦贵人。”
嘉贵人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没再多言,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离开钟粹宫后,嘉贵人对着身边的宫女道:“这个苏轻罗,倒是比想象中沉得住气。不过,再沉得住气,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舞伎,迟早会露出破绽。”
皇后也派人送来了赏赐,却只是些普通的绸缎布匹,没有半分珍贵之物,显然是故意打压。苏轻罗接到赏赐后,只是平静地让人收好,没有半分不满,仿佛皇后的态度,与她无关。
皇上依旧每日处理完政务后,便前往钟粹宫,有时与苏轻罗一同品茶,有时只是看着她跳舞,有时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坐着。他对苏轻罗的恩宠,依旧不减,却也从未提及晋位之事,仿佛她只是他养心殿之外的另一个“避世之所”,一个能让他暂时摆脱后宫争斗与前朝压力的工具。
苏轻罗也似乎深知这一点,从不主动提及任何要求,每日只是安安分分地待在钟粹宫,要么跳舞,要么看书,要么打理殿中的绿植,依旧保持着那份清冷孤傲的风骨。可即便如此,她的存在,依旧让后宫的暗流,再次涌动起来。
景和元年的隆冬,雪依旧在下,钟粹宫的偏殿里,灯火通明,映着那位清冷孤傲的庆答应的身影。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寂静的白雪之下,悄悄酝酿着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