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曲》筱妧

13、死胎惊魂，新子降临

　　景和三年的初春，寒意尚未褪去，延禧宫的血腥味与绝望气息，却像瘟疫般蔓延，缠上了紫禁城的每一寸朱墙。庆贵人生下死胎皇子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养心殿，这一次，彻底击碎了那位冷漠帝王长久以来的伪装。

　　彼时，皇上正端坐于龙椅上，手中的朱笔悬在奏折之上，久久未曾落下。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禀报完延禧宫的变故，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足以掀起帝王心中的惊涛骇浪。

　　“死胎……皇子？”皇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往日的冰冷截然不同。他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掷在案上，墨汁溅出，晕染了奏折上的朱砂字迹，像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齐齐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谁也没见过这样的皇上——这位自登基以来，便以冷漠恶毒著称的帝王，从未为任何人、任何事流露过半分脆弱，可今日，他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双手微微颤抖，平日里沉稳的气息，彻底变得紊乱。

　　仪嫔胎陨，他尚可归为“命薄”；婉嫔诞下公主，他只是失望；可庆贵人腹中的，是他登基以来第一个成形的皇子，是他潜意识里默默期待的“希望”，即便他从未表现出来，即便他对庆贵人的恩宠只是一时新鲜，这份对皇嗣的执念，终究藏在心底最深处。

　　连续失去两个孩子，一个胎死腹中，一个生来便是冰冷的尸体，这份打击，让他近乎崩溃。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案边的鎏金香炉，香灰散落一地，混着墨汁，狼狈不堪。

　　“都滚出去！”皇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眼底满是猩红的戾气，却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与绝望，“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来！”

　　宫女太监们连滚带爬地退出养心殿，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留下皇上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殿里，像一头失控的困兽，来回踱步。他抬手扶住额头，指尖冰凉，脑海中不断闪过仪嫔临终前的挣扎，庆贵人绝望的嘶吼，还有那个浑身青紫、毫无气息的男婴——那是他的孩子，是他血脉的延续，却最终落得个草草下葬的下场。

　　他向来不信命，向来觉得自己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荣辱，可在“皇嗣”这件事上，他却一次次失控，一次次失去。这种无力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让他近乎窒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冷漠与疏离，终究没能护住任何东西，反而像一把双刃剑，既刺伤了别人，也刺穿了自己伪装的坚硬外壳。

　　养心殿的死寂与混乱，持续了整整一日。皇上没有召见任何人，没有批阅一份奏折，只是独自蜷缩在龙椅上，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浓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绝望气息。后宫的妃嫔们得知皇上的失态，心中各怀心思，却无人敢前去探望——她们都清楚，此刻的皇上，最容不得任何人的打扰。

　　可谁也没料到，就在这帝王心防彻底崩塌的时刻，又一个消息，悄然传来，像一块巨石，再次投入了后宫的惊涛骇浪之中。

　　第二日清晨，太医院的太医，在为嘉贵人例行诊脉时，脸色骤变，随即匆匆跪倒在地，语气激动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小主！恭喜小主！您……您有孕了，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嘉贵人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被深沉的算计取代。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庆贵人失去孩子，皇上心绪大乱，此时她怀孕，本应是最能博取恩宠、稳固地位的时机，甚至有可能母凭子贵，一跃成为后宫的新宠。

　　她立刻让人将消息禀报给皇上，心中满是期待——她以为，皇上连续失去两个孩子，得知她怀孕，即便不会大喜过望，也定会给予赏赐，给予她足够的重视与庇护。

　　可消息传到养心殿时，皇上只是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红血丝尚未褪去，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仿佛早已被绝望掏空了所有情绪。他沉默了许久，才对着李公公，用一种近乎沙哑的、毫无波澜的语气，淡淡道：“知道了。”

　　没有赏赐，没有晋位，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一句“好生养胎”的叮嘱都没有。

　　李公公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追问：“皇上，嘉贵人有孕，是否要按例赏赐些滋补药材，或是晋位以示恩典？”

　　“不必。”皇上的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往日的戾气，多了几分疲惫的麻木，“让她好生养胎，安分守己。若无要事，不必再来禀报。”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重新蜷缩在龙椅上，仿佛嘉贵人怀孕的消息，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甚至，是一件让他感到厌烦的麻烦。

　　连续失去孩子的打击，早已耗尽了他对“新生命”的期待，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恐惧——他怕了，怕这个孩子，最终也会像之前的两个一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更怕自己的期待，再次变成一场空。这份复杂的心情，让他连一丝赏赐的念头，都无法提起。

　　嘉贵人得知皇上的反应后，眼底的狂喜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深的不甘与警惕。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等待的时机，竟然换来了皇上的冷漠以对。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皇上的心情复杂，或许只是暂时的，只要她能平安生下孩子，尤其是皇子，皇上终究会对她另眼相看。

　　更何况，庆贵人失子失宠，皇后除去了一个威胁，定会更加膨胀，慧贵妃也绝不会容忍她顺利生产，这场怀孕，注定是一场新的厮杀。她必须更加谨慎，更加步步为营，不仅要保住腹中的孩子，还要借着这个孩子，彻底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扳倒皇后，取而代之。

　　消息传到坤宁宫时，皇后正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渐渐失去光泽的容颜，眼底满是怨毒与得意——庆贵人失子，她除去了最大的威胁，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料到，嘉贵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嘉贵人……”皇后的指尖紧紧攥着梳妆台上的金簪，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本宫的手段，还是不够狠辣！”

　　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息怒，嘉贵人虽然怀孕，可皇上并未赏赐，显然对她也不甚重视。只要我们暗中动手，让她也步庆贵人的后尘，便不足为惧。”

　　皇后微微颔首，眼底的杀意愈发浓重：“你说得对。一个没有皇上庇护的孕妃，想要让她‘意外’流产，还不容易？只是，这次要做得比上次更隐秘，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慧贵妃得知消息后，更是气得砸碎了案上的所有瓷器，眼底满是歹毒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又是她？！庆贵人死了孩子，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一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皇上！我绝不会让她顺利生下孩子，我要让她和她的孽种，都不得好死！”

　　她出身显赫，自视甚高，始终觉得后宫的恩宠与皇嗣，都该是她的囊中之物。庆贵人的得宠与怀孕，已经让她嫉妒得发狂，如今嘉贵人又怀孕，更是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恨不得立刻冲去嘉贵人的宫殿，将她腹中的孩子彻底除掉。

　　延禧宫的暖阁里，庆贵人躺在床榻上，得知嘉贵人怀孕的消息后，只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皇上的恩宠，如今，又有人怀着龙胎，享受着本可能属于她的关注。

　　可这份绝望的深处，却藏着一丝蚀骨的恨意。她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空洞。

　　“皇后……嘉贵人……”她的声音沙哑得像从地狱里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你们都别想好过。我失去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永和宫的偏殿里，我与娴妃、纯嫔得知消息后，都陷入了沉重的沉默。暖阁里的檀香，再也驱不散心中的寒意。

　　“皇上近乎崩溃，嘉贵人又在这个时候怀孕，后宫的局势，怕是会更加混乱。”纯嫔的语气凝重，眼底满是担忧，“皇后绝不会容忍嘉贵人顺利生产，慧贵妃也会从中作梗，嘉贵人自己又野心勃勃，这场怀孕，注定会是一场新的血雨腥风。”

　　娴妃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凉，眼神却异常坚定：“皇上的冷漠，对嘉贵人而言，是危机，也是转机。没有皇上的庇护，她会更加谨慎，也会更加不择手段。我们现在能做的，依旧是低调蛰伏，密切关注各方的动向，既要保护好婉嫔和公主，也要提防自己被卷入这场新的风波之中。”

　　我点头附和，心中满是沉重。连续失去孩子的皇上，变得更加难以捉摸；野心勃勃的嘉贵人，怀着龙胎却得不到恩宠；狠辣的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疯狂的慧贵妃，随时可能出手。这深宫之中，没有片刻的安宁，每一个新生命的降临，都注定要伴随着算计与谋杀。

　　婉嫔在景仁宫得知消息后，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满是恐惧与坚定。她看着女儿安稳的睡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后宫的风波如何汹涌，她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女儿，绝不能让她重蹈庆贵人孩子的覆辙。

　　养心殿的死寂，嘉贵人的野心，皇后的杀意，慧贵妃的疯狂，庆贵人的恨意，还有我们的隐忍与守护，交织在一起，让景和三年的初春，变得格外寒冷。皇上的崩溃，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情，反而让这座朱墙之内的争斗，愈发汹涌，而嘉贵人腹中的孩子，注定要在这场风雨飘摇之中，开启一段身不由己的命运。

　　景和三年的暮春，紫禁城的牡丹开得雍容华贵，姹紫嫣红的花瓣簇拥着，却掩不住后宫深处愈发浓重的杀机。嘉贵人金氏有孕的消息，像一根刺，深深扎在皇后与慧贵妃的心头，让她们日夜难安，一场针对嘉贵人腹中龙胎的暗害，悄然拉开了序幕。

　　皇后吸取了对付庆贵人的教训，这次的手段愈发隐秘。她先是买通了嘉贵人宫中负责煎药的宫女，想在安胎药中掺入慢性滑胎药，让嘉贵人悄无声息地流产。可嘉贵人本就心思缜密，入宫以来步步为营，早已养成了凡事谨慎的习惯——每日的安胎药，她都会让身边最心腹的宫女先试喝，确认无误后才会入口。那被买通的宫女刚将掺了药的安胎药端到嘉贵人面前，便被心腹宫女察觉神色异常，当场拦下。嘉贵人不动声色，只以“宫女办事不力”为由，将其杖责后赶出宫去，断了皇后的第一条暗线，也让皇后的阴谋，第一次落空。

　　慧贵妃则比皇后急躁得多。她仗着家族势力，暗中派人在嘉贵人每日必经的宫道上，悄悄挖了一个陷阱，上面铺着厚厚的锦缎，看似平坦，实则一踩便会坠入数尺深的坑中，足以让孕妃当场动了胎气。可嘉贵人那日因身体不适，临时改变了去给太后请安的路线，让慧贵妃派去的人，在宫道上守了整整一日，最终只等来一场空。陷阱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当成意外隐患填平，谁也没料到，这竟是一场蓄意的谋杀。慧贵妃得知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贵人躲过第二次危机。

　　皇后与慧贵妃的暗害，一次比一次凶险，却都被嘉贵人凭着自己的谨慎与智慧，一次次巧妙逃离。她知道，自己没有皇上的庇护，没有显赫的家世，想要保住腹中的孩子，只能靠自己。她减少了外出的次数，除了给太后请安，几乎闭门不出；宫中的饮食、用度，都由心腹宫女亲自打理，绝不假手他人；甚至连太医院派来的太医，她都暗中排查，确保是可以信任之人。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利用自己与太医院的微弱联系，悄悄收集皇后与慧贵妃暗中动作的证据，又借着给太后请安的机会，旁敲侧击地透露自己孕期的“不安稳”，让太后暗中派了人手，悄悄保护景仁宫（此处应为嘉贵人居所，假设为永和宫旁殿，统一为嘉贵人宫殿）的安全。太后本就因庆贵人失子而心有愧疚，如今嘉贵人怀了龙胎，自然不愿再看到悲剧发生，这份暗中的庇护，成了嘉贵人的又一道护身符。

　　皇上的态度，依旧冷淡。他偶尔会召嘉贵人前往养心殿，却从未问及腹中孩子的情况，只是沉默地让她陪在身边，或是批阅奏折，或是闭目养神。嘉贵人也从不主动提及怀孕之事，只是安静地陪伴，仿佛腹中的孩子，与她无关。她知道，此刻的皇上，心中满是复杂与恐惧，任何刻意的讨好与提及，都只会引起他的厌烦。她能做的，便是默默忍耐，等待孩子降生的那一刻。

　　日子在一次次的凶险与隐忍中流逝，转眼到了景和三年的初冬，嘉贵人的孕期已至十个月，即将临盆。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行动愈发迟缓，却依旧保持着沉稳的神色，眼底满是对孩子的期待与坚定。宫殿里早已备好了产婆、太医和一应生产用具，心腹宫女们日夜守在身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日深夜，嘉贵人突然感到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比往日的胎动猛烈百倍。她知道，孩子要来了。她没有慌乱，只是冷静地吩咐宫女们：“传产婆，传太医，准备生产。”

　　宫女们连忙忙碌起来，宫殿里很快传来嘉贵人压抑却坚定的痛呼声。与庆贵人生产时的绝望不同，嘉贵人的痛，带着一丝求生的执念——她要活下去，她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要让那些想要害她和孩子的人，都付出代价。

　　皇后与慧贵妃得知嘉贵人临盆的消息后，都在各自的宫殿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皇后让心腹宫女悄悄守在嘉贵人宫殿外，一旦听到“意外”的消息，便立刻回报；慧贵妃则直接派了人，试图混入嘉贵人的宫殿，想在生产时暗中动手，让嘉贵人一尸两命。可她们的动作，都被太后派来的人手拦下，只能在宫外，眼睁睁看着嘉贵人的宫殿里，灯火通明，传来一阵阵痛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