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曲》筱妧

16、陷害皇后，引导苏氏

　　景和四年的暮春，延禧宫的海棠开得寂寥，粉白的花瓣落在冷清的宫道上，无人清扫，只积了一层薄薄的落英，像极了这里主人的心境——庆贵人苏轻罗自失子后，便成了后宫的透明人，皇上的恩宠早已消散，宫殿里的宫女太监也渐渐懈怠，只剩无尽的冷清与绝望，缠绕着她日夜难眠。

　　这日午后，宫人们正懒洋洋地洒扫庭院，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恭敬的通报：“嘉嫔娘娘驾到——”

　　庆贵人躺在床榻上，闻言只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连动都未曾动一下。她与嘉嫔素来无甚交情，如今嘉嫔已是皇后阵营的人，诞下皇长子，风光无限，此刻前来，无非是来看她的笑话，或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打探她的动静。

　　片刻后，嘉嫔身着一身淡雅的月白色绣兰草常服，头戴一支简单的银嵌珍珠钗，妆容素淡，褪去了往日的温婉伪装，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悯。她没有让宫女跟随，独自一人缓步走进内殿，看到床榻上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庆贵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轻声道：“庆妹妹，许久未见，你怎的把自己糟践成了这般模样？”

　　庆贵人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嘉嫔娘娘如今风光，何必来我这冷清的延禧宫，看我这副狼狈样子？”

　　嘉嫔走到床榻边，顺势坐在床沿，没有丝毫架子，反而轻轻握住庆贵人冰冷的手，语气诚恳：“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虽诞下景璜，可后宫的冷暖，我怎会不懂？你失去的，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是你拼了半条命想护住的孩子，这份痛，我虽未曾亲历，却也能感同身受。”

　　她的指尖温热，语气真挚，瞬间勾起了庆贵人压抑已久的痛苦。庆贵人猛地转过头，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声音颤抖：“感同身受？谁能真正感同身受！我的孩子，那么小，那么乖，却成了冰冷的尸体，草草下葬……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好好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嘉嫔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愈发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那日你生产，我在宫中也是坐立难安，本想前去探望，却被皇后娘娘拦下，说你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现在想来，那时候的阻拦，或许……并非是为了你好。”

　　庆贵人的哭声骤然一顿，眼神警惕地看着嘉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嘉嫔连忙收回手，装作一副“失言”的模样，脸色微微发白，语气慌乱：“没……没什么，妹妹你别多想，是我随口乱说的。”

　　她越是遮掩，庆贵人心中的疑窦就越是深重。失子的痛苦与绝望，早已让她的心智变得敏感而偏执，她死死抓住嘉嫔的手腕，语气急切：“你一定知道什么！快说！我的孩子，是不是不是意外？是不是有人害了他！”

　　嘉嫔看着她眼底的疯狂与恨意，知道时机已到。她叹了口气，像是被庆贵人的情绪感染，又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压低声音，凑到庆贵人耳边，语气凝重：“妹妹，此事事关重大，我本不该说，可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更不忍心看你日夜承受这般痛苦。”

　　她顿了顿，故意停顿片刻，吊足庆贵人的胃口，才继续说道：“那日你生产后，我暗中派心腹去打听，才知道……你孕期最爱的鱼虾，每日都是由坤宁宫那边的人亲自安排采买的，后来那个负责采买的太监，在你失子后不久，就被皇后娘娘以‘办事不力’为由，杖责后秘密处置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庆贵人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你……你说什么？鱼虾是皇后安排的？那个太监被她处置了？”

　　“不仅如此。”嘉嫔继续添油加醋，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愤怒”，“我还听说，你当时喝的安胎药，太医院的太医本是开了最稳妥的方子，可皇后娘娘却暗中授意，让太医换了几味药材，看似温和，实则会加速滑胎药的药性发作。你以为的孕期正常腹痛，其实都是药性在侵蚀你的身体，侵蚀你腹中的孩子！”

　　这些话，半真半假。买通太监、在鱼虾里下毒，本是嘉嫔为了嫁祸皇后，早已布下的局——那个太监确实是她买通的，事后也是她让人伪装成皇后的手笔，将其秘密处置；而安胎药被换，更是她故意捏造的“证据”，只为将所有的罪责，都牢牢扣在皇后的头上。

　　可此刻的庆贵人，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能分辨真假。她想起自己孕期里的腹痛，想起孩子死在腹中的绝望，想起皇后平日里的冷漠与狠辣，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让她坚信，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就是皇后！

　　“皇后……沈氏……”庆贵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眼底的麻木彻底被蚀骨的恨意取代，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是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竟然还傻傻地以为，是自己命苦，是孩子福薄……我好傻！我好恨！”

　　她猛地坐起身，不顾产后身体的虚弱，情绪激动得几乎要崩溃，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模样凄厉而疯狂：“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我要让她血债血偿！我要让她为我的孩子，付出代价！”

　　嘉嫔看着她彻底被仇恨吞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却很快掩饰过去，转而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拉住庆贵人的手，语气急切：“妹妹，你冷静点！皇后娘娘位高权重，势力庞大，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现在冲动报仇，只会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到时候，连为孩子讨公道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我该怎么办？”庆贵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盯着嘉嫔，语气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让她死！”

　　嘉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沉稳，带着一丝刻意的“引导”：“妹妹，报仇需要时机，需要耐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好身体，装作依旧麻木绝望的样子，让皇后放松警惕。我虽然投靠了皇后，可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景璜的安全，我只能暂时隐忍。但我心中，也早已看不惯她的狠辣与霸道。”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地看着庆贵人：“往后，我会暗中帮你，收集皇后的罪证，寻找合适的时机。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总有一天，能让她身败名裂，能让她为你的孩子，为那些被她害死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庆贵人看着嘉嫔真挚的眼神，心中的恨意渐渐被一丝希望取代。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法对抗皇后，而嘉嫔如今有皇长子在手，又在皇后身边，若是能得到她的帮助，报仇的希望，就会大很多。

　　“好。”庆贵人重重地点头，眼底满是疯狂的坚定，“我听你的！我会忍，我会等！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嘉嫔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笑容。她成功了，她不仅将自己的罪证嫁祸给了皇后，还将庆贵人这颗充满恨意的棋子，牢牢地握在了手中。皇后的势力庞大，仅凭她一己之力，想要扳倒皇后，并非易事，而庆贵人，就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一把被仇恨驱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的刀。

　　又安慰了庆贵人几句，嘉嫔才起身离开延禧宫。走出冷清的宫殿，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耀眼，可她的眼底，却一片冰冷的黑暗。她抬头看了一眼坤宁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氏，你以为我是你的棋子，殊不知，你早已成了我和庆贵人之间，仇恨的祭品。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回到景仁宫，嘉嫔立刻召来心腹宫女，语气冰冷地吩咐：“密切盯着延禧宫的动静，确保庆贵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另外，再去查一下那个被处置的太监的家人，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闭嘴，绝不能让任何人查到我们头上。”

　　“是，小主。”宫女连忙躬身应下。

　　嘉嫔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康健成长的萧景璜，眼底满是坚定的执念。为了萧景璜，为了自己，她必须扳倒皇后，必须让自己成为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人。而庆贵人的恨意，就是她实现这一切的最好武器。

　　延禧宫的内殿里，庆贵人依旧坐在床榻上，眼底的疯狂与恨意，久久未曾散去。她轻轻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空洞。

　　“孩子，你等着。”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娘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会让害死你的凶手，不得好死！”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凄厉的脸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地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将所有的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嘉嫔金氏，正站在自己的宫殿里，冷静地布局着下一步的计划。皇后的覆灭，已在她的算计之中，而这场由她掀起的仇恨风暴，终将在不久的将来，席卷整个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