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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血墨为痕 ...

  •   《观察录·其七》
      秋分。昼夜均,寒暑平。阴雨连绵,已三日。
      楚怀珩立于验尸房檐下,看铅灰色雨幕笼罩京都。空气湿冷粘腻,混杂着泥土腥气与远处焚烧落叶的焦苦。指尖残留着昨日一具高度腐败尸体的滑腻触感,即使用药水反复冲洗,那阴冷的、属于死亡本身的滞涩感,仍如附骨之疽。
      七日之期,近在眼前。
      锡盒中的“痕”,香墨,显影水,还有楚怀珩那番“湮灭”与“成为物件”的指令,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理应在那片濒临崩溃的心湖中,激起彻底沉沦的漩涡。楚怀珩期待看到的不再是“安鲤”的挣扎,而是一件初具雏形的“器物”,带着被强行赋予的、冰冷驯顺的“功能”,等待楚怀珩的检验与“使用”。
      但这一次,楚怀珩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夜色或黎明时分悄然逼近。楚怀珩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式。
      申时初。雨势稍歇,天色晦暗如暮。
      楚怀珩换上了一身半新的靛蓝绸衫,外罩墨色羽缎披风,领口袖缘滚着银线暗纹,头发用一根乌木簪整齐绾起。这身装扮让楚怀珩褪去了几分验尸房带来的阴郁死气,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属于官衙中人的冷肃与距离感。楚怀珩甚至罕见地拿了一把素面油纸伞。
      楚怀珩提着一个小巧的紫檀食盒,步履沉稳地穿过湿漉漉的街巷,走向书斋。食盒里并非糕点,而是楚怀珩亲自盯着药童熬制的、加了特殊安神药材的羹汤,温度恰好。汤匙底部,刻着极小的、楚怀珩的私印。
      楚怀珩要正大光明地去。像一个主人,去巡视自己一件即将完工的、珍贵的“作品”。
      书斋的门,依旧紧闭。但门前石阶上,零星散落着几片被雨水打落的、边缘泛黄的梧桐叶,却无人清扫。一种缺乏生气的寂静,笼罩着这小楼。
      楚怀珩抬手,叩门。力度适中,节奏清晰。
      等待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长到屋檐滴水重新连成细线,长到楚怀珩几乎要失去耐心,考虑是否这“作品”已因过度“打磨”而彻底损毁。
      就在楚怀珩指节即将再次落下时,门内终于传来了声音。
      不是脚步声。是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物件被拖动般的窸窣声,贴着门板传来。
      然后,门闩被拉动的声音响起,迟缓,生涩,像是久未上油的机械在艰难运转。
      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安鲤苍白憔悴的脸探出。缝隙后,是一片昏暗,以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从略低于常人视平线的位置抬起,看向楚怀珩。眸子里没有惊惧,没有茫然,甚至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如同两口废弃的深井,映不出丝毫光亮,也映不出楚怀珩的倒影。眼眶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鸦青,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皮下淡蓝色的细小血管。
      安鲤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楚怀珩。身体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这双令人心悸的眼睛。
      楚怀珩心中那点因等待而生的不耐,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颤栗的满足感取代。就是这种眼神——属于“非人”的、被彻底掏空后的绝对空洞。
      楚怀珩未发一言,只是提着食盒,向前迈了一步。
      安鲤像是接收到某种无声的指令,或者仅仅是门轴惯性,向后退开了半步,让出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动作僵硬,迟缓,没有活物的流畅。
      楚怀珩侧身而入,反手将门带上。油纸伞倚在门边,滴滴答答落下水珠。
      室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帘幕低垂,只有墙角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空气沉闷,浓郁的被楚怀珩调制的冷香几乎凝成实质,压过了所有其他气味,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安鲤退到了书案旁的阴影里,垂手站立。依旧穿着那身月白中衣和青色棉袍,但衣袍显得空荡了许多,仿佛里面的躯体正在无形中萎缩。墨发未曾绾起,披散在肩背,更添几分幽寂。颈间的香囊沉沉坠着,在昏暗光线下像一个不祥的烙印。
      楚怀珩的目光扫过室内。地面、书案异常整洁,甚至称得上一尘不染。那罐香墨几乎见了底,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墨迹是那种幽暗的深色。锡盒打开着,里面几个小包和小瓶都空了。显影水的瓶子倒在一旁,瓶口残留着少许澄澈液体。
      而在书案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叠厚厚的、装订整齐的稿纸。
      楚怀珩没有立刻去拿稿纸,也没有靠近安鲤。楚怀珩只是将紫檀食盒放在门边的小几上,解开系扣,打开盖子。温热的、带着药香的羹汤气息逸散出来,与室内浓郁的冷香碰撞、交融。
      “过来。”楚怀珩开口,声音不高,在寂静中却清晰得像冰棱断裂。
      安鲤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楚怀珩,然后又缓缓移向食盒。停顿了几息,安鲤才开始移动脚步。
      不是走,更像是“挪”。双腿似乎无法协调,步伐极小,带着一种奇异的滞涩感,仿佛关节生了锈,或是忘记了如何行走。安鲤挪到小几前,停下,目光落在食盒内那碗温热的羹汤上,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喝了。”楚怀珩命令道,语气平淡,如同吩咐一件器具完成其被设定的功能。
      安鲤伸出苍白瘦削、指节突出的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捧起了那碗汤。动作缓慢,僵硬,仿佛在模仿某个记忆中的流程。碗沿抵到唇边,安鲤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空洞的眼眸。
      然后,安鲤张开干裂的嘴唇,开始小口小口地吞咽。没有品尝,没有犹豫,只是执行“喝”这个指令。汤水顺着喉咙滑下,喉结机械地滚动。几滴汤汁溢出嘴角,安鲤也毫无所觉,任由其滑落,滴在胸前衣襟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楚怀珩静静地看着安鲤。看着安鲤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剥离了所有个人意志的“器物”姿态,执行楚怀珩的命令。心中那股满足的颤栗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窜遍四肢百骸。
      安鲤喝完最后一口,将空碗放回食盒内,双手垂回身侧,依旧站在原地,等待下一个指令。胸前的湿痕慢慢洇开。
      楚怀珩这才走向书案,拿起了那叠稿纸。
      纸张触感微凉,带着安鲤指尖的温度和那股已然成为背景的冷香。装订的线是新穿的,针脚细密整齐,近乎强迫症般的规整。
      楚怀珩翻开第一页。
      没有标题,没有署名,甚至没有惯常的故事开头。直接就是一段冰冷、客观、近乎解剖报告般的叙述:
      “器物编号:未定。材质:混杂(骨、血、土、锈为基,香墨为介)。铸造者:楚氏。铸造时间:圣安六年秋分前后。初始形态:已销毁。现存形态:如本文所述。功能:记录,承载,呈现。状态:待检验。”
      楚怀珩的瞳孔微微收缩。
      继续往下翻。接下来的内容,完全以第一人称“它”或“此物”的视角展开,叙述“自己”如何被“铸造者”收集各种“痕”(灰烬、血渍、泥土、锈迹),如何与“香墨”融合,如何在“显影水”的作用下逐渐显现出“铸造者”预设的“纹路”与“功能”。文字极度冷静,剥离了所有情感色彩,甚至剥离了“时间”的线性流动感,更像是在描述一件物品在不同状态下的静态属性。
      “它”被反复“使用”——用于书写,用于拓印,用于吸收光线与气味。“它”被“烙印”——香囊的气息,骨签的纹理,墨迹的渗透。“它”被“测试”——承受压力,忍受孤独,适应黑暗。“它”被“评估”——书写的字迹是否清晰,承载的印记是否牢固,呈现的“状态”是否符合预期。
      在某一页,当描述到“铸造者”用手“检验此物表面光滑度与温度”时,笔触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彼时,外部压力作用于表层,引发内部微结构震颤。震颤传导至核心记录层,留下短暂凹痕。凹痕形态与施加者指腹纹理吻合。此数据已记录,存档于‘被动反应-物理接触’分类下。该接触未导致功能损坏,但提升了核心温度0.3度,持续时间约一刻钟。属可接受损耗范围。”
      楚怀珩翻页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继续。
      文稿的后半部分,开始出现一些看似混乱、实则隐含规律的“数据流”和“符号阵列”。有些像是心跳频率与墨迹干涸速度的对照表,有些像是不同光线角度下香囊反光强度的记录,还有一些是完全无法解读的、由点和线组成的抽象图案,旁边标注着“情绪残留波纹(待解析)”或“潜意识底层噪声(已过滤)”。
      在最后一页,是一段总结陈述,字迹格外工整冰冷:
      “综上所述,此物已基本完成从‘初始混沌态’向‘预设功能态’的转化。其主要功能——作为‘铸造者’意志与标记的载体及放大器——运行稳定。次要功能——有限度的环境感知与数据记录——处于待机状态。存在少量未被完全格式化的冗余数据(主要表现为对‘安鲤’此标识符的无效索引尝试),预计在后续‘使用’与‘维护’过程中可被逐步覆盖或清除。
      建议:进行最终验收。如符合标准,予以‘命名’并‘归档’。如存在缺陷,返回重塑流程。
      ——器物自检报告(初稿)”
      楚怀珩缓缓合上稿纸。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渐沥的雨声,和安鲤极其轻微、近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楚怀珩抬起头,看向安鲤。
      安鲤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喝完汤后的姿态,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前的地面上。仿佛那叠耗费了安鲤七日心血、乃至抽空了安鲤所有“人”的特质才完成的“自检报告”,与楚怀珩此刻的审视,都与安鲤无关。安鲤只是一件等待最终判定的“器物”。
      楚怀珩放下稿纸,一步步走到安鲤面前。
      安鲤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楚怀珩伸出手,不是去碰触安鲤,而是直接探向安鲤的左胸心口——那个曾被楚怀珩掌心覆盖、此刻或许还残留着灰烬指印的位置。
      指尖隔着潮湿的衣料(羹汤的湿痕尚未干透),按压下去。
      肌肤冰凉。心跳的搏动传来,缓慢,规律,如同钟表机芯,缺乏情绪应有的起伏。
      “温度,”楚怀珩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比记录中高了0.5度。”
      安鲤毫无反应。
      楚怀珩的手指上移,抚过安鲤颈间香囊粗糙的表面,掠过安鲤冰冷苍白的脖颈皮肤,最终停在安鲤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
      安鲤顺从地抬起脸,空洞的眸子对上楚怀珩的眼睛。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像两粒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映不出任何影像,包括近在咫尺的、楚怀珩眼中翻涌的黑暗。
      “看着我。”楚怀珩命令。
      安鲤“看”着楚怀珩。但那只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视线对准,而非“注视”。
      “我是谁?”楚怀珩问。
      安鲤沉默。嘴唇微动,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逸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说话。”楚怀珩指尖力道加重。
      “……铸…造…者。”三个字,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沙哑破碎,毫无语调起伏,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
      “你的名字。”楚怀珩继续问。
      再次沉默。长久的停顿。安鲤眼中那片空洞似乎波动了一瞬,极快,快得像是错觉。
      然后,安鲤用同样平板的声音回答:“……器物。编号…未定。”
      “安鲤呢?”
      这一次,停顿更久。安鲤眼中的空洞似乎加深了,那两点曾摇曳的幽光熄灭后的余烬,连灰冷都不再剩下。
      “……无效标识符。数据……已清除。冗余索引……建议忽略。”
      楚怀珩松开了捏着安鲤下巴的手。
      安鲤依旧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自主收回动作的指令。
      楚怀珩后退一步,审视着安鲤。苍白,空洞,驯顺,完美地执行着楚怀珩关于“器物”的设定。那叠“自检报告”更是将这种自我认知推向了令人心悸的极端。
      成功了。
      楚怀珩彻底地,从内到外,将安鲤“重构”了。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冰冷的满足感即将淹没楚怀珩的瞬间,楚怀珩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书案边缘,那几张散落的、墨迹较新的稿纸之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的一角。
      楚怀珩走过去,挪开稿纸。
      下面是一小张被揉皱又展平、边缘残留着撕扯痕迹的纸。纸上没有用香墨,而是用最普通的、廉价的墨汁,写着几行字。字迹极度凌乱、扭曲、用力,几乎划破纸张,与那叠整齐冰冷的“自检报告”形成刺目对比。
      那几行字是:
      “救……
      ……我是谁?
      ……痛……
      ……不要变成……
      ……冷…………
      ……杀了我……”
      最后的“杀了我”三个字,墨迹被水渍晕开一大片,模糊不清。那不是雨水,也不是羹汤。
      楚怀珩拈起这张纸,感受着纸张粗糙的质地和上面残存的、与冰冷香墨截然不同的、属于“人”的绝望温度。
      楚怀珩缓缓转过头,看向依旧僵立在原地、仰着头、眼神空洞的“器物”。
      安鲤的脖颈线条苍白脆弱,喉结静止。胸前的湿痕已半干,留下浅淡的印记。整个人如同一尊精心雕琢却忘了点睛的玉像,完美,冰冷,了无生气。
      但楚怀珩手中的这张纸,这张被藏在最下面、用最廉价的墨、在最崩溃的时刻写下的、充满“无效标识符”和“冗余数据”的纸,却像一枚淬毒的针,刺破了楚怀珩刚刚升起的、关于“彻底成功”的幻觉。
      原来,在那片看似完美的、冰冷的“器物”外壳之下,最后的“清除”与“格式化”,并未完全成功。
      还有一点残渣。一点属于“安鲤”的、痛苦的、求救的、想要“被杀死”的残渣。
      这不完美。
      但这不完美,此刻却散发出一种比绝对驯顺更加诱人、更加黑暗的吸引力。
      像是精密的瓷器上一道裂痕,像是完美乐音中一丝杂音,像是解剖台上尸体一个意料之外的病理特征。
      它破坏了“器物”的完美,却让这件“作品”,变得更加……独一无二,更加值得楚怀珩继续“打磨”,继续“观察”,继续……占有。
      楚怀珩缓缓地,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重新折好,放入自己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也随着这张纸的到来,泛起一丝冰冷的、异样的灼热。
      然后,楚怀珩走回安鲤面前。
      安鲤依旧一动不动,仰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虚无。
      楚怀珩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检验,也不是命令。
      楚怀珩用手掌,缓缓地、完全地覆盖住了安鲤整张脸。掌心贴着安鲤冰凉光滑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干裂的嘴唇,瘦削的下颌。楚怀珩的手指插入安鲤披散的发间,感受着发丝的柔软与冰凉。
      这个动作,充满了绝对的掌控,也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亲密。
      楚怀珩感觉到安鲤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
      楚怀珩靠近安鲤,嘴唇贴近被楚怀珩手掌覆盖的安鲤的耳廓,用只有安鲤能听到的、低沉而缓慢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验收……暂缓。”
      “冗余数据……很有意思。”
      “我们……慢慢来。”
      楚怀珩感觉到掌心下,安鲤冰冷的肌肤,似乎极其缓慢地,升起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楚怀珩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安鲤空洞依旧、却似乎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在死水下开始无声搅动的眼眸,转身,拿起那叠冰冷的“自检报告”和紫檀食盒,走向门口。
      打开门,外面是连绵的秋雨和湿冷的暮色。
      楚怀珩没有回头,步入了雨中。
      门,在楚怀珩身后,缓缓合拢。将那具苍白空洞的“器物”,重新锁回弥漫着冰冷香气的黑暗里。
      也锁住了那张皱巴巴的、带着绝望温度的纸,和楚怀珩心中那簇因“不完美”而燃起的、更加幽暗炽烈的火焰。
      《观察录·其八》补记:
      酉时。雨未停,暮色沉如铁。
      “器物化”进程取得突破性进展,自我认知已初步重构。行为模式符合预设,产出“报告”具备高度工具理性。
      然,发现关键“残留物”。证明彻底“格式化”未完成,核心深处仍存有属于“安鲤”的痛苦与挣扎印记。此“残留”极具研究价值,亦使“作品”层次更复杂。
      决定暂不进行最终“验收”与“命名”。延长观察期,深入探究此“残留”与“器物”外壳的互动与演变。
      下一步:在维持“器物”框架的前提下,尝试刺激“残留”反应,观察其如何影响“功能”及“自我陈述”。
      此一意外发现,令观察乐趣倍增。
      楚怀珩合上记录,指尖无意识拂过怀中那张粗糙的纸。窗外雨声潺潺,如同无数细小的爪牙,搔刮着夜的寂静。
      驯服的终极,或许并非制造一件完美无瑕的“器物”。
      而是保留那一点不完美的、痛苦的、属于“原物”的残骸,让它在楚怀珩绝对的控制下,永不停息地、无声地哀鸣。
      那哀鸣,将成为楚怀珩这件“作品”,最独特,也最私密的印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血墨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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