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找茬是吧》听燕

2、你怎么阴魂不散

　　她的位置坐在靠窗这边，旁边坐的个男生，叫赵文轩。高高瘦瘦的，脸颊有些内凹，留着个寸头。

　　他整日唯一的活动就是睡觉，爱好就是打游戏。

　　爸妈出去打工了，爷爷奶奶又不懂这些，没人教育。初中老师管的严，逼着上了最好的高中，进来了就完全放飞自我了。

　　赵文轩也算宁梵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因为宁梵游戏打得很好，他总是拿些零食求着她打单子的时候带上他。

　　一来而去，加上两人是同桌，很快关系就好起来了。

　　宁梵对她这个同桌很满意，话少，个子高爱睡觉。他一趴，从旁边完全看不见宁梵了。

　　在前面垒起高高的书当城墙。有些老师只在讲台讲，也不管学生听不听的懂，这时候她就能偷偷拿出手机打单子了。

　　况且她的手机配置太差了，还是她捡的她爸前些年吵架时摔坏的，自己偷偷去手机店翻修好的手机。有时一打到关键团战就卡，玩起来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但赵文轩手机配置很好，他不玩的时候就把手机借给她打。

　　她很满意对方这点。

　　这节数学课的姚老头就是典型，年纪大了倚老卖老。年轻的时候有过成绩，年纪大了只管外面开的补习班。上课就随便讲讲，下面学生玩手机也不管。

　　赵文轩睡醒，伸了个懒腰，看见姚老头眼睛一亮。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宁梵，“数学课，打不打游戏，我可以玩辅助。”

　　研究了半天，连一道最基础的数学题都弄不懂的宁梵放下书，沉默片刻，答应了。

　　“我要玩你手机。”

　　“行，反正我就混混分。”

　　野王宁梵，带着她的辅助同桌又混了两节课。

　　下课时，她俩还在打的火热。

　　突然有人拍了拍宁梵的肩，声音清冽：“同学，手机交出来。”

　　专心致志的宁梵手一抖，心跳都漏了一拍，手机差点掉地上。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亮眼的黄毛，宋溪越含笑的桃花眼打量着她。

　　宁梵气极，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对着他怒目而视，压低的声音带着怒气：

　　“怎么阴魂不散啊你？还他妈的跑到班上来了。”

　　少女琥珀色的瞳孔蕴着怒气，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清透的目光直直朝他看来，宋溪越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耳根有些发热。

　　原来她睫毛下覆盖的瞳孔，充满情绪时是这个样子，像世间最璀璨的宝石。

　　宋溪越轻咳一声，贱贱地开口：“对啊，你死了我都要缠着你的。”

　　旁边赵文轩显然也认识他，听见这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神玩味。

　　宁梵低下头，抿着唇继续打游戏，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宋溪越知道今天对方是不会再理他了，从怀里掏出一杯热牛奶还有一块巧克力蛋糕，放到她桌上，“你今天没吃早饭吧，给你，就当精神损失费了。”

　　宁梵还是没理他，宋溪越也不恼，转身走了。

　　他走后，少女结束这一局，抬起头盯着那牛奶发呆。

　　他怎么知道她没吃早饭？

　　现在第三节课了，她确实有些饿了……

　　她确实讨厌宋溪越，但挺喜欢吃蛋糕的。

　　管他的，反正是精神损失费。

　　拿起桌上的蛋糕拆开，她拿勺子挖了一块放到嘴里。甜而不腻，味道还可以。

　　宋溪越在走廊窗户边，看着少女的面颊因咀嚼微微鼓起。顿时眉梢都漫上愉悦，心满意足的走了。

　　宁梵的病检报告他看了很多遍，除了头部致命伤，少女还有轻微的胃病，贫血，营养不良。

　　今天他特意让司机绕路，跟了她一路，出了门她就直接来学校了，应该是没吃早饭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只需要避开那日，她就不会死，他也没必要非要和她产生交集。

　　也许是因为愧疚。

　　他每次看见少女脸上生动的表情，都忍不住想逗她。

　　下晚自习已经九点半了，宁梵走在回家路上，又混了一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空虚，

　　回到家，她妈刚做好饭，也没等宁梵，跟她爸爸在桌子上吃饭。

　　她妈妈周兰香是不会专门为她做饭的，这么晚做饭是因为她爸宁远海这个点打完牌了，回来没饭吃会大发雷霆，有时甚至上手打周兰香。

　　所以她也算沾她这赌鬼爸爸的光，只不过有时候运气不好，回来他们都吃完了。

　　如果菜还有，她就自己热一热。没菜了，她房间里还有些零食，可以填一下肚子。

　　看见今天桌上菜还很多，宁梵松了口气。

　　她放下书包，盛了碗饭坐到桌子边。她爸妈见她回来，话题立刻转到她身上。

　　“天天也没见你学出什么成绩，还这么晚回来，快点高考完了去找个厂上班，到时候跟你介绍个踏实男人，快点结婚。”周兰香又为她做起人生规划。

　　“村里跟咱们隔几家的王老头家的儿子，这两年找媳妇找得紧，你到时候毕业了就跟他订婚，人踏实肯干，彩礼也多。”宁远海接上话，提起彩礼，浑浊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什么跟我们隔几家，我们农村房子不是早就被你卖了，拿去赌了么？”宁梵一边小口嚼着，一边讥讽他。

　　这话果然刺痛了宁远海，他狠狠一拍桌子，脸上的肥肉都颤动两下，“你个贱蹄子，老子跟你找个好出路，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说着作势要来打他，宁梵抬头，眼睛狠戾地盯着中年男人：

　　“你打啊！有本事直接打死我，不然你今天敢动我一下，等你老了，看我整不整死你！”

　　宁远海气的脸红脖子粗，扬的高高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大骂几句，把手放下。

　　他确实怕宁梵老了不养她，他就一个孩子，年纪也逐渐大了。

　　一时间桌上没人再说话，宁梵吃完饭，主动把碗洗了，洗漱完就躲到房间里。

　　她的房间没有门锁，是杂物间改的，却是这个家唯一让她安心的地方。

　　宁梵背靠着门，蹲到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发呆。

　　她既恶心又委屈，鼻子发酸，努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凝聚。

　　呵，王老头家儿子都快奔三十了，亏他们说的出来。轻描淡写地像丢垃圾一样，恨不得马上把她买了换钱。

　　嫁人生子，像她妈一样，把一辈子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

　　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要她过，还不如要她去死！

　　她爬起来，打开台灯开始写日记。

　　今天只写了短短一行字：

　　三月十五日，周一晴。

　　我要考大学！

　　宁梵拿着笔，眼睛直愣愣盯着纸页，眼底好似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她要考出省，她不想呆在这里。

　　她还想当职业选手，明明她又有天赋又有热情，为什么不能争一争？

　　但这种在她爸妈看来就是不务正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几乎不可能。

　　所以她要考大学，而且要考公办的本科。民办的学费她付不起，她爸妈不会供她上大学。

　　事实上，连高中都都不太想供，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少的可怜，要不是她做代练挣了点钱，恐怕早就饿死了。

　　也是因为要打单子，她的成绩一落千丈，连最基本的题都不会。

　　数学题实在看不懂，她只好拿出英语单词，从最简单的开始背。

　　她并不偏科，每一科都差得很均匀，几乎科科都不会。除了语文——因为语文能编，她最擅长的就是睁眼说瞎话。

　　睡觉前她口里还咀嚼着刚刚背的几个单词。

　　第二天上课，赵文轩发现宁梵一反常态地认真听讲。少女将面前的堆的高高地书挪开，抬头盯着黑板，时不时还皱着眉低头记笔记。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哎，你从良啦？怎么装模装样搞起学习来了？待会数学课打不打？”

　　宁梵头都没抬，看着一大片不认识的单词抿紧嘴唇，“走开，别烦我！”

　　赵文轩见她实在认真，也不自讨没趣了，挠了挠头趴下睡觉。

　　下课时，教室嘈杂一片，有的在聊天，有的讨论题目。班主任推门而入，咳了一声，“安静一下，同学们。”

　　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转头盯着讲台。班主任陈老师戴着眼睛，是个地中海，身材矮小，肚子因发福挺得大大的。

　　“现在我宣布一个事情，我们班要来一位新成员，重点班的宋溪越同学今天转来我们班。大家欢迎一下。”

　　接着，班上掌声雷动，还夹杂着几个女孩的窃窃私语。

　　“天呐，宋溪越！他好帅的！”

　　“谁啊谁啊？”

　　“那个黄毛，重点班的为什么转到我们班来了？”

　　一个男生接过话，语气嘲讽：“少爷做什么不是全凭心情吗？再说了，他的重点班本来就是买进去的，到哪不是混，谁知道他抽哪门子风。”

　　一位女生应和：“对啊，他在三班也是吊车尾，别人真正的学霸都挺瞧不起他的。”

　　有人无所谓：“管他为什么来呢，班上多个帅哥给我养养眼不好么。”

　　议论声中，少年逆着光走进来，光打在他脸上，被高挺的鼻子分割出阴影，一头金黄的蓬松短发格外醒目，眉梢带着几分不羁，整张脸精致地不像话。

　　宁梵听到动静抬头，少年正好朝她望来。不知有意无意，冲着她咧开嘴笑，两颗虎牙若隐若现，少年气十足。

　　真是阴魂不散。

　　她低下头，继续艰难地翻译那篇初中水平的阅读理解题。

　　班主任走后，又有两个男生抱着书走进来，一位五官深邃，有点混血的面相，叫陆昊。

　　还有一个黑色短发，戴眼镜，长得十分清秀斯文。这个人宁梵也听说过，成绩很好，苏景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