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妄我》俞之辉

10、涅槃密钥

　　火光在废墟中跳动，映照着沈妄苍白的脸。他站在爆炸的余波里，右臂的伤口缓缓渗血，可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不是疼痛的清醒，而是记忆的闸门被强行冲开后的震颤。

　　“江临，”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仿佛从极深的地底传来，“我……想起来了。”

　　江临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想起来了什么？”

　　沈妄闭上眼，额角青筋跳动，仿佛有无数画面在颅内冲撞——

　　手术室的无影灯下，他被固定在台上，四肢无法动弹。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枚发光的芯片：“沈妄，你是第一个能承载‘涅槃意识’的容器。”

　　黑暗的实验室里，他被注射某种蓝色液体，剧痛如刀割骨，而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实验体07号，神经同步率突破90%，意识移植进入倒计时。”

　　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而悲伤：“孩子，如果你听到这段记忆，说明芯片已经觉醒。记住，‘涅槃计划’不是为了永生，而是为了——毁灭旧世界，重塑新秩序。”

　　“不……”沈妄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我不是实验体……我是‘钥匙’。”

　　“什么钥匙？”江临紧紧抱住他，声音颤抖。

　　“开启‘涅槃核心’的密钥。”沈妄抬手按住太阳穴，指尖冰凉，“他们不是想控制我……他们是想用我的意识，激活一个沉睡在地底的超级AI系统——那个系统，能改写人类的神经代码，让所有人变成没有情感、绝对服从的‘新人类’。”

　　江临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沈妄的芯片频率如此特殊，为何他能在中弹后奇迹生还，为何他的梦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你不是你，你是被选中的容器。”

　　“他们要的不是你这个人，”江临喃喃道，“他们要的是你大脑里的‘权限’。”

　　“而我母亲……”沈妄的声音忽然哽住，“她不是死于意外。她是‘涅槃计划’的最初设计者，也是第一个反对者。她在我出生前，就将反抗程序植入我的基因链里——那才是他们真正害怕的东西。”

　　风穿过残破的仓库，卷起灰烬如雪纷飞。

　　江临望着怀中的人，忽然意识到，沈妄从来不只是一个被拯救的伤者。他是被命运选中的裂隙，是旧世界与新秩序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他们必须消灭你。”江临低声说，“或者，彻底控制你。”

　　“但他们失败了。”沈妄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如刃，“因为‘密钥’从来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东西——它是觉醒的意志，是记忆的复苏，是……爱。”

　　他看向江临，目光深邃如海：“而你，是我唯一确认‘我存在’的证据。”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但他们都清楚——警方无法介入这场战争。这是属于“涅槃”的战争，是意识与控制、自由与奴役的终极对抗。

　　“我们得走了。”沈妄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芯片正在升温，它在被远程激活。如果让他们完成同步，整个城市的神经网络都会被接管。”

　　江临迅速从急救包中取出便携式干扰器，贴在他伤口附近：“我能暂时阻断信号，但必须找到源头——那个‘夜枭’的主控基地。”

　　“我知道在哪。”沈妄望向城市边缘那座废弃的科研塔，“母亲的实验室，在地下七层。那里有‘涅槃核心’的物理接口，也有……她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什么礼物？”

　　“一段代码。”沈妄嘴角微扬，带着悲壮的笑意，“能彻底格式化‘涅槃系统’的自毁程序——但启动它，需要我的完整意识作为验证。”

　　江临心头一沉：“也就是说……你可能回不来。”

　　沈妄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抚上江临的脸，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眉骨、鼻梁、唇线，像在描摹一幅即将失传的画卷。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他轻声说，“答应我，把阳台上的白色橄榄树种满整个院子。让它们开花，让它们结果。告诉世界，有人曾为了自由，燃烧过自己。”

　　江临猛地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近乎窒息：“我不答应。你必须回来。你不是什么密钥，不是什么救世主——你只是沈妄，是我江临，非留住不可的人。”

　　沈妄在他怀里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意。

　　“好。”他说，“我答应你——我会回来。”

　　夜色再度降临。

　　两人悄然潜入科研塔，穿过布满警报的走廊，抵达地下七层。实验室的门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

　　“当密钥觉醒，旧神将死，新神将生。”

　　沈妄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识别区。

　　系统语音缓缓响起：

　　“身份确认：实验体07号，沈妄。意识同步率：100%。欢迎回家，涅槃之钥。”

　　门，缓缓打开。

　　刺目的蓝光从内部涌出，照亮了沈妄决绝的侧脸。

　　他回头看了江最后一眼，轻声说：

　　“等我。”

　　然后，踏入那片吞噬一切的光中。

　　江临站在门外，手中紧握着干扰器，眼中映着那道逐渐闭合的门缝。他知道，此刻在那扇门后，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关于记忆、意志，与人类最后的自由。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等一个他深信会归来的人。

　　因为，真正的涅槃，不是毁灭，而是——在灰烬中，重新学会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