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妄我》俞之辉

9、暗影追踪者

　　夜色如墨，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像是一片漂浮在黑暗海面上的光之岛屿。江临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冷却的咖啡。他的目光越过栏杆，落在街道尽头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像一头潜伏的野兽。

　　已经三天了。

　　那辆车，总是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停在同一个位置，车窗深色，看不清驾驶者面容。它从不靠近，也不离开，只是守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

　　江临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眉头微蹙。他不是普通人，作为曾深入战区参与医疗救援的外科医生，他对“监视”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而这三天来，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沈妄从屋里走出来，披着一件薄外套，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怎么了？”他走到江临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辆车……还在？”

　　“嗯。”江临低声道，“它不是偶然。角度、距离、出现时间，都太精准了。”

　　沈妄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终于找上门来了。”

　　江临侧头看他：“你知道是谁？”

　　“医药集团倒台后，我销毁了所有核心数据，但有一份加密档案，他们一直没找到。”沈妄望向远处的黑暗，声音低沉，“那是关于‘涅槃计划’的原始记录——他们用活体实验测试新型神经抑制剂，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他们以为我失忆了，可我记得每一分痛楚。”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为何沈妄的梦中总是血迹斑斑，为何他总在深夜惊醒，手臂上那些细密的疤痕，不只是枪伤，更是被当作“实验品”的证明。

　　“所以，他们不是来复仇的，”江临缓缓道，“他们是来灭口的。”

　　“不，”沈妄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们是来回收‘样本’的。而你……是我唯一的破绽。”

　　江临笑了，笑得温柔而坚定：“那他们可打错算盘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尚未完全洒落，江临便悄悄出门。他没有告诉沈妄，而是独自前往市立医院的档案室。他调取了五年前那场边境行动的医疗记录，翻到沈妄被送入手术室的那一页——在“主刀医生”一栏，他的签名旁边，有一行几乎被墨水涂改过的备注：

　　“患者体内检测到未知纳米芯片信号，频率：7.8Hz，疑似军用级追踪装置。”

　　江临瞳孔一缩。

　　他记得那场手术，记得沈妄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记得他苍白如纸的脸。但他不记得有芯片的事。是被刻意隐瞒？还是……当时根本没人敢上报？

　　他立刻联系了旧识的军方技术员老陈，将数据加密发送过去，附上一句： “查这个频率，越快越好。”

　　不到半小时，老陈回信：

　　“江哥，这信号属于‘夜枭’组织——国际通缉的黑市科研集团，专做人体改造和意识控制。他们有个规矩：逃逸的实验体，必须回收或销毁。你小心，他们的人，已经进了城。”

　　江临盯着屏幕，寒意从脊背蔓延至全身。

　　他立刻拨通沈妄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忙音。

　　他冲出档案室，直奔电梯。途中，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沈妄被绑在一张金属椅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背景是一间昏暗的仓库，墙上投影着跳动的数据流。照片下方，一行红字缓缓浮现：

　　“江医生，想救他，独自来旧港3号仓。别报警，别耍花样——我们不想在他身上测试新药的‘痛苦阈值’。”

　　江临的手指几乎捏碎手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而他，是他们故意放过的“诱饵”。

　　但他也明白——沈妄不会坐以待毙。

　　旧港，3号仓。

　　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海水与铁锈混合的腥味。江临推门而入，手中紧握着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那是他从医院偷偷带出的神经镇定剂，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我来了。”他声音平静，回荡在空旷的仓库中。

　　灯光骤然亮起，刺得他眯起眼。五名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为首的男子戴着半透明的智能目镜，嘴角挂着冷笑：“江医生，你比我们想象的更勇敢。”

　　“沈妄在哪？”江临目光扫视四周。

　　“他很好。”男子轻敲手腕，墙上的屏幕亮起——沈妄被固定在另一间密室，正缓缓睁开眼。他看到屏幕上的江临，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微动，似乎在说：“别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江临压低声音。

　　“很简单，”男子缓缓道，“交出你昨晚查到的所有数据，然后，让我们给沈妄注射‘归零剂’——让他忘记一切，重新变成我们的‘工具’。而你，可以活着离开。”

　　江临笑了，笑得讽刺：“你们以为，他只是个实验体？”

　　“难道不是吗？”

　　“他是人。”江临的声音陡然转冷，“是会痛、会爱、会做梦的人。而你们，连‘人性’的定义都写错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注射器扎进自己手臂，将镇定剂推入体内——这是他临时想出的赌注：用药物压制痛觉神经，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对抗中，能撑得更久。

　　就在对方愣神的瞬间，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火光冲天，警报声尖锐响起。黑衣人们纷纷回头，而江临趁机扑向控制台，一把扯断主电源线。

　　黑暗降临。

　　“江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烟雾中响起。

　　是沈妄。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右臂还带着血迹，却稳稳地站在火光边缘，手中握着一把从守卫身上夺来的□□。

　　“我说过，”他一步步走向江临，眼神如刀，“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江临望着他，眼底泛起热意：“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进门前五分钟。”沈妄扯开嘴角，“你以为我真那么容易被抓住？我不过是……想引他们现身。”

　　两人背靠背站立，面对逐渐围拢的敌人。火光在他们眼中跳动，像两簇不灭的星辰。

　　“怕吗？”沈妄低声问。

　　“怕。”江临握紧他的手，“怕失去你。”

　　“别怕。”沈妄反手握紧他，“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而在这片废墟之上，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不再逃避，迎向那片曾吞噬他们一切的黑暗。

　　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平静，不是逃避风暴，而是亲手撕碎制造风暴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