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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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又乖巧的鹦哥儿最后得到了一块点心，是半只香甜可口的苹果，被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
它乖巧地单腿站在案上，举着苹果块往嘴里送，边吃边甩，汁液溅得满铜镜都是。
而姜百川叼着另外半只苹果跃出窗外，挥手和岳庄二人道别。
庄长明与姜百川传书数次，连带着对岳子淑也不算陌生。
今日一见，岳子淑直率不羁、快人快语的样子，起初的那点拘谨也轻易消散。
“岳兄，我下楼去，借店小二的身份看着其他人。”
庄长明向岳子淑点头致意，正欲开门离去，却没想到岳子淑张口就是一记醒雷：“哦，若是说杨世镡雇的两个游侠，我已经给他们下蒙汗药了，这会估计都倒了吧。”
庄长明转头看他，只见岳子淑已在八仙桌前坐下，取了只杯子倒上小半杯清茶，捏着杯身晃了晃，手腕一转便将茶水泼向窗外，在瓦上留下一片水渍。
“你我初次见面，我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只好尽地主之宜，请庄兄尝尝这儿有名的‘醉仙玉蕊’了。”
岳子淑生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神采爽俊，笑容满面时尤其热切，使人心生亲和。他不拘细行，架腿而坐，沏了两杯热茶，向庄长明招手。
“此乃醉仙楼名茶，入口味甘，而后苦，可谓是像极了人生。”
岳子淑笑嘻嘻地介绍。
“传闻中那洪塘居士、杜大诗人，他到此游历那时特别爱喝，说这茶似酒非酒，闻香而醉。”
庄长明规规矩矩坐下，接过茶轻闻：“好茶。”
“庄兄懂茶？”
“略懂。家母喜爱，我也便跟着品了一阵。”庄长明垂目注视着杯中沉浮的细碎茶渣，微笑地将杯沿抵在唇边抿了一口，“我记得岳兄和姜姑娘一样，都是长于江淮一带？”
对面岳子淑刚将自己杯子里的“醉仙玉蕊”一饮而尽，又抄起茶壶续茶。第二杯满得差点溢出杯口，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茶壶，又小心地握着茶杯颤巍巍地往嘴边送，期间不忘回话道：“是呀，啧啧啧，我跟她打小就认识，唉，可惜时运不济……”
“对了庄兄，差点没和你说明白，这家酒楼现在可是我的，怎么样？厉害吧？”
岳子淑满意地将第二杯茶喝了个干净，不紧不慢地倒了第三杯，而庄长明才尝完几口。
“很厉害，只是这茶有些凉了，再早些品它才更香。”庄长明放下茶杯，主动说起正事，“我听姜姑娘说岳兄现处灵犀台，正好有要事请教。”
“庄兄直说便是，我和姜百川一样，都不爱听客套话。”
“那我就恭敬不如……“庄长明顺口说上半句，看那岳子淑的脸上浮了怨气，才生硬改口，接道，”灵犀台动向如何？”
“近来应是有大动作。我在魔教也只是小喽啰，具体情况还不曾摸清。不过，我感觉魔教内部似乎隐隐开始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是最该死的教主，一个是教主儿子。但这少主来历不明，也没露过面，平时以面具示人，练的什么武功也没人知道。还有……”
“岳兄但说无妨。”
“姜百川应该和你说了，我在魔教是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平常也得给大小魔头找人。那大魔头在找你父亲，小魔头让我到处找你。”
庄长明想了想，说：“我父亲生死未卜，我本以为他是造了魔教毒手……魔教那个少主，让你寻我？”
“对，原先是萧尘子来做的，他一直没有进展，所以被推给了我。不过，小魔头应该也没指望我能找到，这些年也没有过问。”
“那，下次见到他，岳兄将我的行踪说出去吧。”
岳子淑皱眉：“我不干，说了你不就危险了？横竖他不指望我，我找不到，他也不会苛责。”
“岳兄，你听我说。”庄长明笑笑，“他爹四处打听我父亲，他却来打听我，肯定不是他们父子齐心，想着一人找一个，双管齐下。我认为，那个少主没准知道我父亲的消息。”
岳子淑虽不解，但还是答应下来：“正好，我这两日就能见着小魔头。”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庄长明：“庄兄你瞧，我此番过路益州正是收到了小魔头的传书，三日内须到达安顺。能让小魔头如此着急的，与杨萍一定脱不了干系。庄兄可知‘杨萍’的意义？”
庄长明凝视着灯盏上跳动的火苗，火光周围晃动的景色仿佛进入回忆的漩涡，迟疑道：“我只从姜姑娘那儿得知，杨萍三年前不知所踪，范家请她扮作杨萍，回到杨家。”
“没错。陈家，益州的这个，曾为了攀上魔教送去诸多童男童女，有陈家不能见光的庶子，也有向人贩子买的，甚至偷偷盯上别家出身富庶的孩童。”
“于是他们雇了山贼干脏活，动到范家头上了？”
“若知道是范家的车，他们不一定敢动手。不过既然发生了，就只能下手干净些。那帮子其实也并非是山贼，领头那个面纱女子后来我见到她了，是魔教的人。”
“这与杨萍有何联系？”
“范家需要‘杨萍’在京，因为‘杨萍’的失踪也是魔教做的。‘杨萍’身上一定有秘密，教主想活捉她，范家想保她。”
“我不明白。为什么？”
岳子淑睁大眼，理直气壮：“再详细的，我当然也不清楚啊。”
庄长明一时语塞，在缄默中抿了一口凉茶。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堂主，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岳子淑不满地握着空茶杯，用杯底敲着桌面制造噪音，和他背后不远处的绿鹦鹉有了一瞬重合，“反正‘杨萍’身上的秘密，魔教很看重就对了，不仅魔教，天东岱宗、鹞峰、飞花派……”
他竖起手指报出一大堆耳熟能详的门派，几乎是半个江湖，最后才拍掌盖棺定论。
“庄兄，我根本想不到杨萍究竟有多大的价值，才会惹得这么多人虎视眈眈！”
庄长明凝重地点头，应道：“看来姜姑娘平时得多加小心。”
岳子淑突然夸张地惊呼一声，说出了今晚在庄长明看来唯一有价值的话：“我才想起，陈玉烟，魔教那个妖女，她近日也来益州了。”
“好像她原先籍贯就是益州……”
庄长明猛地起身，桌上那半杯茶没稳住，险些泼到了他的粗布青衫上。
“陈家，她竟是益州陈家的女儿。”他喃喃，神色紧张，“那姜姑娘——”
幸而话未说完，一个黑影便轻巧地从窗口跳入屋中，落地无声。
姜百川直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坐下，顺手给自己上茶：“聊什么呢？这么紧张。”
庄长明安下心，收拾干净桌面，语调轻松：“在说魔教和陈家。”
“你这就回来了？才过去不到一刻钟吧！”岳子淑惊叹，随即笑眯了眼拖着凳子凑过去，“哎，东西拿到没？给大家看看呗，我们都是山村野人，让咱见见世面。”
姜百川得意一笑，拿出一团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布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剥开。
只见一颗龙眼大小的圆石，晶莹细腻，恍如美玉。
“就这么点大？”岳子淑失望道。
姜百川伸手就去揪他衣领。
庄长明赶紧拦住姜百川的拳头，边拦边解释：“珍贵在稀不在大。”
三人将门窗紧闭，吹灭屋内所有蜡烛，一同看向那静静躺在桌上的宝物。
果真，那枚珍奇异宝正……
飞了。
“岳子淑！”
姜百川怒火中烧，咬牙切齿，低声喝道：“管管旺财！”
“喂、不是，哎呀！”岳子淑显然心虚，话音没了底气，只好追着天上乱动的亮色喊，“旺财、旺财！”
一片混乱中，庄长明很快适应了眼前的暗色，他抬头看去，巴掌大小的鹦鹉正落到房梁上，用爪子抓着夜明珠放在喙边。
“别吃啊旺财！”岳子淑哀嚎，从身上翻出一只方盒，将里面仅存的几粒糖丸全部倒在桌上，“家门不幸……旺财啊快下来吧，到爹这儿来，爹手上有好吃的！”
而姜百川已悄然翻身上梁，紧盯着鹦鹉攥住的淡粉光芒，不过她也怕出个差错，只好暗暗等待时机。
眼看僵持不下，庄长明重新点起蜡烛。等屋里亮起来旺财才看见旁边有人，吓得鸟腿都蹬直了，张开翅膀咕噜着颠三倒四的词句，尽念些人听不懂的话，接着又猛地俯冲，一头撞到岳子淑肩上。
那枚价值连城的随珠也早就滚落，被庄长明接了正着。
姜百川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看了看两边，语气平和：“都没事吧？”
“它没事。”岳子淑搓着旺财，诚恳道歉，“对不起嘛。”
庄长明慎重地将合拢的双手伸上前，三人无不屏息凝神，注视着缓缓打开的手掌。
完好无损。
随珠光洁无瑕，静静地躺在庄长明的手心。
所有人如释重负。尤其是岳子淑，只见他趴在桌上一手捏着旺财，一手给旺财塞糖丸，嘴里絮絮叨叨：“我的儿啊我的儿，你可吓死爹了，这东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爹是不要紧，你可得被抓去烤了啊！那可是你黎姨的宝贝，黎姨知道吗？就是……”
庄长明递过随珠，听见岳子淑戒惧之势，面露不解向姜百川询问：“黎姨？随珠的主人？”
“对，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国舅爷的女儿。”姜百川将随珠小心收好，“这姑娘当年……受了太大的刺激，卧病整整半个月，每夜梦魇，好在宋大夫医术高超，按他的方子调理，才没落下病根。”
庄长明垂眸，问道：“那心病呢？”
姜百川敛起笑意，正色坦言：“我不知道。生离死别，亲历者自是肝肠寸断，旁人断不能感同身受……不过她确实好好活下来了。”
“是啊，而且只有活下来才能报仇哦。”一旁岳子淑点头如捣蒜，在窗边放飞吃撑了的旺财，“你看现在随珠到手，范家巴不得明天就动手。虽然说动不了灵犀台，但铲除一个小小的陈家还是简单的。”
“我可马上要走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姜百川脑袋一歪，抱臂打量他，随口道：“我们当然是回长安城，我接着当那杨府二小姐。你又去哪里玩？”
岳子淑勃然大怒：“怎么能说是玩呢！我可有急事啊，魔教那少主小手一挥，要我们几个堂主去安顺，八成是你这‘杨萍’离京闹的。”
庄长明的目光在二人间流转。
“杨萍。”庄长明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可无论他再怎么回忆，这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贵女，远离一切江湖纷争的杨家二小姐，“究竟为何会让灵犀台的教主这么看重？既然她在江湖上如此出名又如此重要，为何从没听父母提及？”
只听姜百川哼笑：“他们可是苦等了三年才等到‘杨萍’出长安城。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来益州这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只在广元碰上几个强盗，为何？”
岳子淑沉吟片刻，说得断断续续：“想必是灵犀台在防备，毕竟有其他人也在暗中盯着，一旦灵犀台有动静，那么就证明了‘杨萍’的价值。各宗门也会相继出手，到时候……虽然我不认为你会出事，但，唉——多加小心总没错。”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一番筋骨，向二人告别，欲开门时他定了定神，回头看向庄长明，眼中闪烁，似碎了冰的湖面：“庄兄，其实我可能知道为什么教主要抓‘杨萍’了，但这也只是我猜的。”
庄长明神色自若，微微点头：“请讲。”
只听岳子淑道：“或许‘杨萍’牵扯到了你的父亲，至少与你父亲去洛阳有关系。”
他又朝姜百川望去，开口提醒，半阖着眼，目光躲闪：“你，要不去东北看看，可能他就在那呢。”
接着他推门离去，像他来时一般匆匆。
屋内的灯并未全亮，映得剩下的二人有些晦暗不清。如山的安静笼罩，姜百川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映出跳动的烛焰，面容平静地思索。
“东北。”打破沉寂的是庄长明，他说，“岳兄的意思是……燕舟前辈，在东北？”
“嗯。长安不能回，南方不能去，我们先去洛阳，查你父亲当年的事。”
“不，姜姑娘，先去东北找到燕舟前辈。东都离长安太近，还有三大家族在，其间利益纠葛错综复杂，不是你我二人能应付得了的。”
“也好。翠竹和那三人呢？睡下了？”
庄长明一顿，老实交代：“岳兄给梁谊他们下了蒙汗药，小冬瓜和翠竹出门了，还未回来。”
姜百川毫不意外，叹气：“我就知道。”
“他还带了什么消息？”她起身在行李中翻找，取出夹在层层锦绣罗裙中的金钱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挑有用的说。”
“陈玉烟来益州了。”
“嗯，偷随珠时我看见了。”
“……”
姜百川动作一滞，看向庄长明，二人面面相觑。
“没别的了？他不会真的就只是过来看我们一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