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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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浓黑的夜，姜百川悄悄掠过屋檐，掩身在狭巷，一抽腰带将黑色外衣脱下，原先堆叠在腰上的丁香色衣摆垂下，遮住漆黑的马裤。她扯出绢子一擦鞋尖，又将手上的黑衣翻面卷成青布包袱甩在肩上，腾出双手换了发型，顺着人群向城门去。
她为以防万一，一直随身带着伪造的通关文牒。她将其交由城尉看过，只被盘问了几句，便顺利出了城。官道上人不多，益州周边无土匪，但一直有虎狼害命的传闻，夜晚出城的人若无武功傍身，则会雇几个人护送。
姜百川走了一阵，闪身往小路上山。
月光星芒朦胧，在薄云下渗出，缠上苍翠的树梢，沿着叶的脉络缓慢滴落。
刚进林子，姜百川立刻运气使出无间莲步穿梭林间，一路越过山野、拂过清湖，最后在一座破庙前站定。
这庙宇三面漏风，墙桓七零八落，唯独漆红大门站得笔直，留着一道幽深的空。
姜百川学起夜猫子的叫声，庙内则传来三撞钟声，姜百川便大摇大摆进了庙。谁知这小庙内，在慈眉善目的菩萨眼前躺了三个还温着的死人，蒲团带血却好好的放着一摞银元宝，佛坛上供品早已干瘪，却不知为何长起白参来。
菩萨还是金身，但衣角却被人刮了金子；玉净瓶也斑驳了许多，杨柳枝让人折了一半。
“姜姑娘。”庄长明从阴影处走出，他才敲完钟，匆忙赶过来，“这三人今日劫了财，还想着明日将人骗进庙里杀害，我便动手杀了他们。”
“还有，那处的岔口两边各长了一棵杉木，我们往没做记号的那边往上走，尽头是断崖，我的包袱里有索钩，可以到对面山头。我认为虽然冒险，但魔教就算到这来找，恐怕也不会往断崖边走。”
“好。我们修整一夜，明天卯时前再动身。等甩开魔教，就去东北找燕舟哥。”姜百川点头，取出身上仅剩的六枚金钱镖，分了五枚欲给庄长明。
庄长明推脱道：“不可！这些金钱镖，用一枚少一枚，我已经拿了这柄短刀，而你……”
但姜百川没伸回手，说服道：“没关系，我先后同萧尘子和归封鲤交手，理应消耗了过多金钱镖。他们目前只看到你有短刀，如果近身不敌你，肯定会拉开距离，用弓、弩这些东西对付你。到那时，你就用这些金钱镖，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论嘴皮子，庄长明不及姜百川，他只好拿了三枚，说：“好吧……但我只拿三枚，剩下你留着。”
“四枚。”于是姜百川又分出一枚强硬地塞给庄长明，“实在用不掉，就留作纪念。”
实在拗不过，庄长明接过这枚镖，与其他几枚一起收入袖中。
他们将尸体丢进草堆掩盖，在井中打水洗了手，靠着菩萨坐下。
“姜姑娘，两次遇上魔教，你都让我先走……”
“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可庄伯下落不明，若此事与魔教有关系，他们恐怕也在忙着抓你。”姜百川说着，将青布包袱垫在后背，展臂伸身，“下次遇上他们，我们联手吧。”
庄长明吃了一惊，惊异道：“我本以为你要我远离他们。”
“你既出山，本就是冲他们而来，又怎么会让你一直躲着。”姜百川笑笑，“我想让你成为制胜法宝。”
庄长明拿出袖中的四枚金钱镖，低头看它们。破庙无烛火，今夜的月也不明亮，但金钱镖依然反着淡淡的光。
“我知道了。”他收起镖，微微点头，“天色不早了，这里还算安全，先养足精神吧。”
二人决定轮流守夜，庄长明负责到子时三刻，剩下的则交给姜百川，于是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次日卯时，天还昏着，两人离开破庙，披着婆娑树影逆风飞奔，在蝉声中踏露而行。
然而不多时，还没到悬崖峭壁处，变故徒生，几支吹箭从左右两侧破空袭来，姜庄二人迅速躲过，竟然又有密密的针雨迎面洒来，沿着二人躲避的路线铺了满路，如丝带将树与地连结。
见奈何不了他们，便有两个身着灰青交领长衫的纱面女子宛如鬼魅般游走在针雨之间，她们一左一右分别追向姜百川和庄长明，广袖之下双手一翻，两柄长剑顷刻滑出，腰腿发力旋着身子向姜庄二人攻去。
这种身姿，双剑接连不断地斜劈发狠逼得对手节节败退，分明是舍了防守，势必要将两位少年绞成肉泥。
那边姜百川速度极快，背后像长了眼睛，避退时能用草叶结成长绳，穿过一枚金钱镖中心的孔洞系好，飞身跃起躲过旋劈后甩起草绳用金钱镖将刺向她的针雨打落，在空中扭身飞快甩出另一枚金钱镖没入女子甲的后脑。
此番，了结一人。
也几乎是一息之后，庄长明从女子乙的咽喉中拔出长剑，矮身躲过向他面门而来的针雨，拿过女子乙手上另一把长剑抛向姜百川。
姜百川此时已经与同样身着灰青长衫的女子丙周旋起来，女子丙注意到庄长明抛来的长剑，立刻转身甩臂将长剑击飞，不料身后的姜百川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解开“青布包袱”展成夜行衣，抓住那衣领一转将针雨卷入衣中，同时伸手捏住女子丙的脖颈一拧，女子丙立刻软下身断了生机，任由姜百川捏着她的尸身丢向一棵矮树。
矮树上的女人跳下树躲过，却不料迎来姜百川的银针，被刺穿了要害钉在树干上。
另一边庄长明也解决了剩下的两个灰青长衫女子，手中鲜红的长剑一丢，立在地上。他慢慢拿出帕子擦手，平复了呼吸，道：“陈玉烟手下的人？”
“是。”姜百川从一具尸体的腰间拿起令牌，递给庄长明，“刻着牡丹和萤虫，是她的人。哼，难怪身边只带了两人，原是在城外等着呢。”
庄长明懊悔道：“方才我应留个活口。”
姜百川摇头，安慰道：“别在意，她们虽是陈玉烟的心腹，但在成为心腹之前就已经被培养成专属于她的刀。就算留了活口，也打听不出什么话，她们会咬舌自尽的。”
“她们在这条路上守着，恐怕魔教已经封山。”庄长明抬头看天，“如何？还要去冒险吗？”
“容我想想。”姜百川收起仅剩的金钱镖，沉吟片刻，将草绳留了下来，“如果两条路都有魔教的人，说不定还是下山更稳妥，至少不用担心悬崖。”
庄长明打起精神：“姜姑娘的意思是？”
姜百川说：“如果是我，我会按原计划走。魔教此次不光有陈玉烟、萧尘子和归封鲤，还请来了白面，下山的路一定有重兵把守。至于悬崖，他们只要砍掉索桥，凭我们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只能成为瓮中之鳖。”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她望向庄长明，“庄兄怎么想？”
“嗯……我原觉得直接下山更为轻易，但如今看来，姜姑娘说的也无不道理。”庄长明拾起两柄干净的长剑，分给姜百川其一，“不如我们先往下走看看情况如何，恐怕萧尘子等人还没察觉我们在山中，否则早就烧山，迫使我们现身。”
姜百川接过长剑挂在腰间，点点头：“也好，先看他们来了几个再说，若只有陈玉烟和归封鲤，那我们便强攻。”
“黑白面实力如何？”
“没正面交锋过。”姜百川想起曾听说的事，便给庄长明说了起来，“也是道听途说……白面是个瘦削板正的白衣男子，至于黑面则身形高大，虎背熊腰。他们带着陶制的面具，任何人只要出得起钱就能雇到他们。不过，我在五六年前曾远远见过尚未名声显赫的黑白面。”
“那个黑面本是个又瘦又矮的小孩，可能才四五岁，被白面抱在怀中。他们都带着面具，黑面穿着宽大的黑衣，手脚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小孩？”庄长明皱眉，“白面在短短五六年时间，就将四五岁的小孩养成魁梧壮硕的男子？”
姜百川迟疑道：“也可能当初十来岁，只是又瘦小，又穿着宽大的黑衣，让我误以为是四五岁。没准是等白面富裕了，吃穿用度都好起来，那个年纪能长身体也不奇怪。”
庄长明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换了个人？”
“我也想过，可是让燕舟哥否认了，他看到白面对待黑面依然是对孩子的态度。总不可能面具下换了个成年人，也能陪白面演父子情深吧？”
庄长明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被逗笑了：“说的也是，怎么可能。”
姜百川轻轻笑了声，拍上庄长明的肩，但她的话才到嘴边，就被一轮飞来的银色弯月打断，不得已下顺势捏着庄长明的肩往旁边撤步躲过，然而这轮弯月在空中急转，以一种古怪的角度又打了回来——
这次是朝着姜百川来的！
她立刻松手推开庄长明，左手提剑挡过，在弯月和长剑碰撞的那一刻她看清，这是一把没有刀柄和刀背的弯刀，刻着细细的象形字。
姜百川当即挽起剑花将弯刀向后甩飞，但本该落地的弯月则停滞一瞬，又劈着庄长明和姜百川之间的空隙飞回了它的主人手中。
或者说，是指间。
身着白袍的青年如一棵落雪的松，直直地立着，那薄如蝉翼的弯刀被他的两指定住，收回袖中。
树荫已经随着太阳升起渐渐后移，青年的半身已在光下，衣角的金丝被阳光一刷，泛起掺金的粼光。
白面负手而立，向二人点头致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