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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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肩上落着一只檀身黄嘴褐羽的斑纹大鸟，整慢条斯理地理着羽毛。
“二位，归堂主有请。”他不急不缓，盘着手中的两枚核桃，“丑话先说在前头，若你们不愿跟我走……”
“那就只好掉脑袋了。”一身漆黑的黑面从姜庄二人背后的树荫里走出，抽出刀来，张狂地接上白面未说尽的话。
庄长明忍不住侧身，手中长剑紧握，细细打量嚣张至极的黑面。而另一旁姜百川则是将目光凝在白面的身上，从白面的肢体中读出他轻微的不满。
“像他这般的成童，血气未定倒也正常。”姜百川视线不离白面，“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他不懂规矩，你亦有错。”
“姑娘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白面抬手，肩上的大鸟借着臂膀一飞冲天。他用双指夹住一片长羽，对着姜百川说：“那便，请姑娘赐教。”
“不敢当。”姜百川客套两句，银镖出袖，在指尖翻飞，严正以待，“江湖上能得前辈指点一二的，恐怕屈指可数。今日我这无名小卒竟有这个好运，定是平时行善积德的结果。”
“呵……”白面轻笑一声，“巧舌如簧。在言语上，我的确不及你半分。”
他眨眼间倾身而来，指间柔软的羽毛在此时化为利刃，势如破竹，狠狠刺向姜百川的咽喉！但她究竟是有所准备，甩着金钱镖将羽毛削去半截，同时又将草绳捆上白面捻着羽管的手，短暂牵制住他。
“前辈何须动怒？”姜百川抬膝绊腿防住白面卸步锤拳，右手拨开白面的化骨掌，左手弃镖，反客为主擒住白面的肘弯，“如此突然发难，怕是要见血。”
白面不言语，双臂大摆，强硬地甩开姜百川编织出的牢笼，双掌抱球式运气，四周风起，似要使出十成功力。姜百川见此果断收腿后撤，殊不知正中白面下怀，只瞧他掌力半收，手握成拳，左腿后旋踢，猛然击向姜百川头部，纵使她反应再快也无法完全躲开，只能抬臂抵挡一二。
姜百川还未力竭，只是右臂钻心般疼，便独以左手与白面周旋。
另一侧黑面也是紧咬不放，与庄长明缠斗起来。不同于白面，黑面虽人高马大，使起刀剑却是远不如庄长明。仅两个瞬息黑面便看出这点，当即将刀一丢，双掌接刃，震碎庄长明砍来的长剑，迫使庄长明与他肉搏。
瞥了眼姜百川处的战况，庄长明皱着眉后撤下潜躲过黑面的侧踢，不断闪身退避，待找到黑面下盘不稳时趁机起身正踢黑面胸腹，让其陷入被动后迅速转身回踢追击。
黑面受挫跪身，庄长明本以为能就此了结他，没想到黑面竟然愈战愈勇，双手抱住庄长明侧踢而来的腿，起身的同时借着旋身的劲大力将人甩开，而当庄长明借手落地的未稳之际，黑面连发几道碎铁将庄长明节节逼退，又拾起刀远远地朝着姜百川的背掷去。
可她像脑后多长了双眼，背手竟也能稳稳捏住刀刃，将其甩开，接着收臂曲手，以巧劲推开白面迎风而来的刺拳。
白面扭腕，正欲发难，没承想飞来一柄折扇介入，他一分神便教姜百川跑了，只好停下看向折扇的来处。
只见来人轻松伸手，接住回旋而来的折扇，“唰”地一声将它收起，搭在掌心。这人的身形高挑，又算不得魁梧。
一夜过去，他原先雪白的梅花暗纹锦服已换成墨色银丝刺绣大袖长衫，似乎与天光作对般穿上暗色。
“萧尘子。”白面语气中不见波澜，“你为何阻拦我？我替归堂主办事，亦是为你们灵犀台办事。”
萧尘子丢过去一枚绣花荷包，说：“你回头看看，你养的小孩已经快让人打死了，我若不插手，只怕你面对他们二人根本讨不了甜头。”
白面掂量一番荷包，拨开一条小缝，只见里头一片金黄，立刻将它揣在怀里收好，语气竟然平和起来：“萧护法，归封鲤那边进展如何了？”
萧尘子道：“我已同他说好，你不必管他。不过，你不仅是这次跟着我做事，明白吗？”
白面闻言又取出荷包，低头凝望。
“护法的意思是让我加入你们灵犀台？”
“当然不。”萧尘子说着，走到黑面旁边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是替我做事。他还有呼吸，看样子只是昏迷。你带他先走吧，那两个小孩交给我。”
白面收起荷包，一手将黑面拎起扛在肩上，问道：“是否要告知……”
“不必，对任何人都不许提。”
“知道了。”白面顿了顿，“我去找归封鲤，说他们下山了。”
在他走后，萧尘子又把玩起青玉扇，指腹摩过扇骨，停在断掉的流苏坠子旁，寻着痕迹远远地跟着姜百川和庄长明。
日上三竿，天气渐热。层峦耸翠，荫蔽百生，鸟雀蝉虫齐鸣，扰得人心烦意乱。二人行迹匆匆，却始终在半山腰徘徊，似是在林中迷失了方位。姜百川垂着右手，额前凝起豆大的汗珠，压了声，问道：“还在后头么？”
庄长明仔细分辨细微的莺啼，郁郁叹气：“一直跟着。”
“但除了他，没有旁人。”庄长明搀扶着姜百川，警惕的目光频频向后瞥，“不如合力杀了他。”
姜百川轻轻笑了两声，试着抬起右手，臂骨挨了白面十成功力，大概是碎了，实在痛极，她只好封住右臂穴位，否则撑不到他们寻到大夫，她的手就算保住，怕是也不比从前。
她深呼吸，果断道：“能打。但要想杀他，并不容易，最好是一击制胜。”
庄长明静静地听。
姜百川垂眸：“小心为上，打不过我们就跑。”
“知道了。”庄长明笑了笑，“那便……”
萧尘子只见二人在半道站定，狐眼眯起。他正面露疑惑，却突然被忽视良久的一只柳莺吸引了注意。
那只柳叶似的小鸟藏在树枝间乱跳，歌喉悦耳，将自己的叫声隐匿在众鸟鸣之中。
古怪。萧尘子扯了扯嘴角，小绿鸟黑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张开喙发出清脆的啼啭。
萧尘子心下一惊，转头回望，他所追踪的两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耳边柳莺的叫声也停止，扭头一看它亦不见踪影，只余纤细的枝上新条上下晃动。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他抬头瞄了眼树隙间蔚蓝的天，打开青玉扇，平静的眼神一一扫过树木草丛，低声喃喃道，“难不成……真让他们跑了？”
话音未落，侧后方猛然起风，银白刀光闪烁，劈向萧尘子后脑！
得手了？！
可惜，萧尘子向前半步，背手用折扇小骨卡住刀面收扇，转身扭腕缠刀，速速缴了械。但他未来得及反击，姜百川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正踢膝窝致使他踉跄不稳，同时拳尖狠狠刺向萧尘子后心。
萧尘子背对着姜百川竟也能伸手稳稳接下这一招，又一记旋踢，踢开庄长明紧跟的冲拳，抓着姜百川的手猛劲将人拖直身前撞开庄长明，随后紧接一掌，将二人皆打退数十步远。比起姜庄二人的狼狈，萧尘子摇起折扇倒显得十分悠哉。
显然不敌。
没有直接挨到那一掌，庄长明还能擦去嘴角的血堪堪站稳，可姜百川已是支撑不住将要往下倒，两个不老实的半大小子今有如此窘态，映入萧尘子眼中，让他心情颇佳，甚至让他卸下防备不由自主上前，欲递上橄榄枝。
然而，为何庄长明没能第一时间赶去扶住姜百川？
就在萧尘子意识到这点后，变故突生，姜百川几乎贴着地向他冲来，右手一甩劈头盖脸砸来一把尘土。左手猛地一掌推在萧尘子右手手背，只听一声闷响，萧尘子的手腕便被姜百川打伤，那把青玉扇自然也脱手，被姜百川立即踢至一边。
庄长明自然也不浪费这机会，镖镖冲着要害，哪怕是萧尘子，在这种情景之下也险些被割破脖颈，落得个失血而亡的下场。
可惜正因为是萧尘子，他们的偷袭也只能留下几道不致命的血口子。
心知萧尘子不好对付，姜庄二人此举也只是拖延时间，若是顺利，他们就可先萧尘子一步，越过断崖逃之夭夭。
愈渐灼热的风卷着草木气，狠狠压在振翅的虫上。
聒噪的蝉在被他们甩直身后时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不同树叶云集，头顶的绿色树冠层层叠叠，紧密相连着，仿佛阴云，正孕育风暴。
“唔……”姜百川脚步慢下，口中鲜血涌出，不得已只能靠在树上，大口喘着气。她近乎是强弓之末，右臂骨碎，脏器也被萧尘子所伤，又是半点吃食没有进口，唯有今晨喝了两口泉水。
“姜姑娘！”庄长明惊呼，连忙拉过她的左臂横在自己肩上，半扛半扶，“这样不行，还是我背你。”
姜百川并未推辞，伏在庄长明背上闭目养神。
“萧尘子很快就会追上来，庄兄，做好准备。”
“我知道。”庄长明脚步平稳，虽背着姜百川，速度却没慢太多，很快便找到了出口，走进林子尽头的亮光中。
但是，从树林里脱离后，美好愿景就此破灭。他的脸色凝重，迟迟不敢出声。
斧劈似的悬崖峭壁上几乎寸草不生，仅有零星的崖柏妆着生机勃勃的绿意。几块砂石不慎滚落，在这犹如万丈深渊的骇人之地磨灭了棱角，无声葬送在崖下潺潺的水流间，成了湖中堆砌的花白鹅卵。
而系着二人希望的索桥，已经被割断，挂在另一座山头上，柳丝般随风晃荡。
“是死路。”
就连这三个字几乎也被高耸的雄奇陡崖给吞没，毫无回响的余地。
姜百川拍了拍庄长明的肩，从他背上跳下，强打起精神探头望了一眼。
“有人来过，提前割断了索桥。”姜百川试探着抬起饱经摧残的右臂，还是疼，只好彻底放弃，转而活动起左手，“下面好像是条河……你瞧瞧？”
她道：“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借崖柏下去，死不了。”
话音刚落，林中便传来萧尘子刻薄的嘲讽：“我劝你现在就考虑好跳崖之后该怎么办，别沉到湖底了才开始想，到那时可晚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