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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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同时往林间看去，只见那萧尘子不紧不慢，从林中踱出，脖子虽渗着血，可看他神情和动作，像是全然无碍。
他正捧了只信鸽，懒懒地抚着，一双狭长的狐眸只顾着手上的鸽子，将悬崖边的两人当作草木。
心知必有一场恶战，庄长明不愿多费口舌，沉默着挡在姜百川身前，冷眼看向萧尘子。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握着一柄短刀，许是太用力，指节都泛起白来。
“二位倒不用这么紧张，若是识相些，乖乖跟我走，萧某必然不会亏待二位。”萧尘子的双掌高高托起，让信鸽展翅离去，终于肯正眼瞧姜百川与庄长明，轻笑起来，“不过看你们的架势，是不愿了？”
“同魔教子弟，没什么好说的。”庄长明神色一凛，气沉丹田，“要战便战。”
萧尘子慢慢地垂下眼睑，睫毛如扇，投下细碎的阴影。
“罢了。”萧尘子毫不意外，右手向旁侧一展，青玉扇从袖中滑出，被他捏在指间，“吃了苦头，可别怪我。”
青玉扇开，声音恍如惊雷，震得草木四下低伏。萧尘子向前重重踏出一步，脚下沙土猛然腾起，他调转体内真气，翻腕近身突袭，快似裂空银龙，势如破浪飓风。
萧尘子手中的青玉扇恍惚间好像成了一把斧，倏然劈向庄长明。乌黑的衣袂翻飞，犹如压城雷云，那原本若影若现的银色暗纹交织成错综的闪电，令人汗毛倒立。
庄长明以短刀抵挡，虎口顿感发麻。他将青玉扇震开半尺，见那本该清逸潇洒的碧骨折扇猛烈刚劲，便不与萧尘子硬碰硬，使出鬼出电入、刚柔并济的变化之法，轻柔间张弛有度，将短刀用到极致，将萧尘子逼得连退几步。
“有点意思。你基本功扎实，又懂变通，不错。”萧尘子简单点评两句，合上青玉扇以其为笔，仅是简单的捺挑勾折，就隐隐又占了上风。
可惜，恰恰有姜百川在侧方，在萧尘子欲发难时，她手中碎石弹指而出，点向萧尘子的膝、腕、踝三处，打乱他的节奏。
萧尘子瞥向姜百川，眼神是轻轻揭过，可其中分明饱含深意。不料庄长明抓住了他侧目的短暂空档，左脚绊腿，封住萧尘子的后撤，手上短刀狠狠地划向他咽喉。
但萧尘子到底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左护法，上身轻轻后仰，就让刀刃扑了个空，还伸手拧住庄长明拿短刀的右手腕企图缴械，后者竟提前松了右手，用左手稳稳接住下落的短刀顺势下刺，刃尖直冲萧尘子左髀。
霎时间，萧尘子再度开扇，故技重施，用小扇骨间的缝隙卡住短刀，合扇一旋，但这次庄长明的短刀并未脱手，反倒将萧尘子的青玉扇面一分为二。
看那左护法面色不虞，姜百川连忙出声：“小心！”
她接连打出数枚石子阻碍，然而她实在不懂点穴定身之法，受伤后的攻势也是大打折扣，眼看远击效果微乎其微，庄长明也反被萧尘子钳制了身形，她立刻抄起一根枯枝，运起无间莲步飞身逼近。倏忽间，手中枯枝居然有了玄铁神兵般的肃杀之气，锐不可当；剑招起势平平，淡如白水，却是动静快慢皆有度，像风。
一时似老树抽新芽，一时又似长空落急雨，招招致命。
萧尘子自认笑面天衣无缝，这后生不知从何读到他的不快，又见她分明强弩之末，却能用左手上这一根细细的枯枝打出如此漂亮的剑招，甚至在气势上胜过他，顿时兴致盎然，一掌打退庄长明，主动与姜百川短兵相接。
“你能站稳本就出乎我的意料……真没想到，这小小的益州城竟是卧虎藏龙，你们一个两个的，看来都不简单啊！”
挡了她两招，胜负难分，萧尘子未必不敌，但依然节节后退，青玉扇飞舞，颇显狼狈之相。
“姜小友这招不错！”
不同于萧尘子，姜百川只觉得心烦，她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忍着痛使出全力，看起来是萧尘子被她压着打，实际却是她在被萧尘子时刻观察。
这样不行。
一旦她倒下，留庄兄一人只会更危险。
她坚持不了多久，才过去十息，姜百川的出招就变得迟缓、普通，让萧尘子频频发出失望的喟叹，令她更觉麻烦。不多时，余光撞入庄长明清澈的双眼，见他眼眸朝悬崖方向移了移，她灵光乍现，明白了他的想法，随即扯出一抹冷笑。
“笑什么？”萧尘子缓慢地眨眼，像是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想杀我？你还远不够格。”
他向后撤步收扇，一招“饥鹰掠影”，翻身越过姜百川，滞空时其宽大的衣袖似大鹏展翅，落地时又是干脆利落，仿佛鸷鸟从高空敛翼俯冲直下。他五指屈起成钩，使出“银虬雪爪”破空袭来，意在拧断姜百川之脊柱。
姜百川枯枝反握，疾疾转身，狠狠将它送进萧尘子钩爪三指间的空隙，压着第二指和第四系心环指，架住居中的将指，另其不能更进半分，另一手拳尖猛刺，欲狠击萧尘子腕心！
只可惜她因右手属实刺痛难忍，顿了一瞬，被对方抓住机会及时拦下，又让他顺势以力破巧，折了那死死卡住的细枝不说，还轻轻冲着姜百川的右肩打出一掌，将她打退好几步。
此刻，姜百川肺中全是血气，手中的枯枝败叶也已然断了神气。
“若这样你还能再战，我——”萧尘子本想讽刺几句，可他话还未道尽，就见姜百川目光平静，挥起手中残存的那段枯枝向他斩来。
这实在出乎萧尘子意料。他沉心静气，不再小看姜百川，十指伸直却不绷不僵，自然恍若鸟羽，同手臂平齐垂在两侧，正色以待。
好像全然忘记了还有庄长明的存在。
时机绝佳。
“嗬！”
东风骤停，萧尘子一惊，以“仙鹤跳枝”向左避开庄长明的伏击，右手下探，青玉扇出袖抵住匕身后随即开扇翻腕，旋了两回未夺下庄长明的短刀，当即收扇以指夹住刃尖将其固住，左掌又是忙着应付姜百川，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拧眉捏住姜庄二人的手，正想发力卸腕，却见姜百川弃了枯枝，利用先下使左手这点劣势，反过来握住萧尘子的腕一拉！
虽只能换来他分神片刻，但也足够了。
庄长明学起萧尘子，将手臂旋了两圈，挣开的同时手中短刀转出银花，削下萧尘子的一截衣袖。
萧尘子穿着黑衣，看不清具体伤势，但他袖口一破，袖中青玉扇立刻落下，被庄长明踢到一边。
在划破扇面时萧尘子的脸色仅仅是一僵，而现在青玉扇脱手，远远躺在草丛里，萧尘子的神情终于换了副模样。
姜百川先发制人，左手钳住萧尘子的腕，脚下生风，右手按上萧尘子的背擒住他一只手，又用左脚封住萧尘子后路，将他固在原地。
庄长明了然于心，运气时隐隐有“万动随心”之法，摇如草木，淌若江河，又有春日万物复苏的明媚，将短刀稳稳推入萧尘子心口。
萧尘子的口中涌出一股鲜血，狐眸里闪过笑意，黑白分明的双眼如爪钩，紧紧锁着庄长明。他右边残破的袖中不知何时探出一条毒蛇般的锁钩，随他一振袖，那泛着淡紫色光芒的蛇身便缠住姜百川的右脚，蛇头爬上短靴，毒牙寒光一闪，刺向姜百川的小腿。
见此，庄长明杀心骤起，狠辣地拧起短刀，在萧尘子心口横冲直撞地搅。
不知是否碰上萧尘子回光返照，鹰爪般的手突然紧扣庄长明腕间脉门，带着将短刀抽出。
他暴起抬脚一踹，重击庄长明的腹部，再顺势向后仰倒。在他身后的姜百川自然不愿被他砸这一下，马上松手撤左步，向右躲开。
萧尘子既已达目的，随即腰间发力回身站直，迅速稳住脚跟，抛下碍事的锁链抬起双臂护在身前，挡下庄长明的飞身膝击。然后他十指故技重施，伸直为鸟羽，双掌抱云步走圆弧，掌势连绵温和，却每每精准撇开庄长明的“环雨照夜拳”，又在隙间主动出击，冲向对方面门与心口。
情况紧急，姜百川来不及多想，左手撑地，双腿如鞭横扫，右腿上盘的那条紫蛇竟成了她的助力，带着“嗤嗤”的破空声抽向萧尘子。
萧尘子面对姜庄二人左右夹击连连躲避，先是与庄长明周旋，又是迎上姜百川连拳猛攻，二人接连不断地交替上场，让萧尘子毫无喘息的余地，等到萧尘子回过神，他已经比之前更接近悬崖峭壁。
“呵。”萧尘子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眼珠一转，掌风一拐，朝姜百川袭来。
这时姜百川早已解下锁钩，耍得虎虎生风，见萧尘子向她而来，就将锁钩远远地甩过去。
不料萧尘子自袖中取出一枚钱币状的黑色带孔圆饼，锁钩的钩尖自孔穿过，牢牢锁住。萧尘子甩手将其抛回，衔着黑色圆饼的蛇头立刻吸在蛇尾上，动弹不得。
姜百川攥着已成圆环的锁钩，她的右手已无力抬起，便单手持锁钩，将它当鞭使。虽距离缩短不少，但威力依旧。
这边萧尘子刚应对完庄长明，又即刻躲开姜百川的锁钩。萧尘子的眸光扫过他们二人，嘴角微微颤抖。这两个小孩都很聪明，现在离悬崖不过数十步，已经很少向他展开近身缠斗，但又怕他察觉，便轮番靠近，又装作不敌闪身让位，退至一边。
萧尘子重重呵出一口气，双臂同时向下一甩，两手交叉向上划出一道弧虹，伸展的双臂与胸口平齐。
倏然，萧尘子紧握住飞卷而来的锁钩，腕间一震，那锁钩顿时反缠住姜百川的小臂。他周身真气四溢，化作一道劲风袭来，眨眼间，拳头已至姜百川眼前。
姜百川抬起缠上钩链的左臂搬开锤拳，强忍剧痛，右指摄喉。不料萧尘子手腕交叠，拇指屈起，架住姜百川手肘止住她进攻，顺势翻腕十指扣住姜百川的手臂，左腿向后撤步转身，瞬息功夫便把姜百川撂向危险地带。
紧接着他猛然上步，血肉模糊的双掌来势汹汹迅猛如雷霆，拍在姜百川身上令她腾空飞退。萧尘子又匆匆举手弹指，让庄长明掷来的短刀转向射了回去，扭头却见那空中的姜百川拧腰收腿，正有平稳着陆的苗头，立刻掠上前，旋身补了一记侧正踢！
至此，姜百川消失在风里。
萧尘子呼吸急促，果断回身起势，但庄长明凌厉的掌风已至，身若游龙，一时间让萧尘子进退两难。然而庄长明只与他斗了两个来回便果断抽身踏云而去，欲投崖相救，不料却被萧尘子的暗镖刺中膝弯，不由得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镖上淬了毒，这才不过几息，庄长明心口已觉一阵绞痛，眼前发昏发黑，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失去了意识。
萧尘子缓步踱至昏迷地少年跟前，眼神从他紧攥着砂土和草屑的手挪开，看向悬崖。
险峻的断崖连飞禽都少有出没，几棵崖柏孑然，隐掩在迷蒙之中。
此处重归宁静，仿佛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