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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酱料保卫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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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林月瞪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感觉自己像个手握炸弹却不知道导火线在哪的倒霉蛋。
“小心刘桂芳。她儿子在‘皇家烤肠’工作。”
十二个字,像十二根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她该立刻找刘姐对质,但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在说:万一短信是假的呢?万一是竞争对手故意挑拨离间呢?
而且……就算刘姐的儿子真在对面工作,那又怎样?刘姐这周的表现有目共睹,勤快、踏实,酱料调得比谁都用心。昨晚的“家常酱”还成了隐藏爆款。
“人不能只看标签。”她想起周屿说过的话。
但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刘姐是商业间谍呢?
林月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声闷吼。这感觉就像在玩“谁是卧底”,但赌注是她的全部身家。
五点半,她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出摊。天刚蒙蒙亮,街道空荡荡的,只有环卫工人在唰唰地扫地。
到摊位时,刘桂芳已经在了。
她正在擦煎锅,动作很轻,很仔细,像是擦拭什么珍贵的瓷器。晨光中,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某种林月看不懂的情绪。
“刘姐早。”林月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早。”刘桂芳抬头,递过来一个保温桶,“熬了点小米粥,养胃。”
保温桶还是温的。林月接过,心里那点怀疑像阳光下的雪,化了一点。
“谢谢刘姐。”
“客气啥。”刘桂芳继续擦锅,“今天要备多少肠?”
“先备一百根吧,盲盒肠今天第一天推,不知道反响怎么样。”
正说着,周屿来了。他今天背了个硕大的双肩包,看起来像要去登山。
“早。”他把包卸下,从里面掏出一个……锁?
“这又是什么?”林月已经习惯了周屿的各种“神器”。
“密码锁。”周屿拿起酱料桶,在桶盖和桶身之间钻了个小孔,把锁穿过去,“以后每天收摊,酱料桶都锁起来。钥匙你一把,我一把。”
“至于吗?”林月觉得他小题大做。
“至于。”周屿认真地说,“昨天‘皇家烤肠’的人敢直接来挖人,今天就敢来偷配方。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刘桂芳。
刘桂芳正在切葱花,手顿了一下,刀在案板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周老师说得对。”她低声说,“是该防着点。”
气氛微妙地凝固了几秒。
七点,张小梅蹦蹦跳跳地来了。她今天扎了个哪吒同款的丸子头,看起来能一口气煎五百根肠不费劲。
“老板早!周老师早!刘姐早!”她挨个打招呼,然后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纸,“看我昨晚设计的海报!”
纸上用彩色马克笔画着夸张的卡通肠,旁边写着大字:“肠常久久盲盒肠!五块钱抽隐藏款!可能抽到‘地狱辣’‘初恋甜’‘家常香’!更有神秘终极隐藏款——‘老板的眼泪’!”
林月嘴角抽搐:“‘老板的眼泪’是什么鬼?”
“就是您被辣哭的时候调的酱啊!”张小梅理直气壮,“多有故事性!”
周屿推了推眼镜:“从营销角度,这个命名有记忆点。但从食品安全角度,‘眼泪’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联想。”
最后海报改成了“神秘终极款——未命名の惊喜”。
八点,早市开始。盲盒肠的海报一贴出来,立刻引起了围观。
“盲盒肠?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刷什么酱,抽到什么吃什么。”
“有点意思,来一根试试!”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他扫码付了五块钱,从张小梅捧着的纸箱里抽出一张卡片——卡片是周屿手绘的,上面画着简笔画肠。
“恭喜!”张小梅念卡片背后的字,“您抽中了‘家常香’隐藏款!酱料由刘姐特供!”
男生接过肠,咬了一口,眼睛瞪圆了。
“这味道……”他喃喃道,“像我奶奶做的腌菜。”
他当场又买了五根盲盒肠,说要带给同事尝尝。
开局顺利。一上午,五十份盲盒肠卖出去三十多份,隐藏款抽中率控制在周屿计算的15%左右——既不会让顾客觉得坑,又能保持神秘感。
中午,林月稍微放松了警惕。也许那条短信真是假的呢?
但下午两点,她的怀疑又被勾起来了。
一个穿着“皇家烤肠”制服的小哥——不是昨天那个,换了个更年轻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不是买肠,是“探店”。
“老板,生意不错啊。”他假模假样地看着菜单,“这盲盒肠有点意思,怎么玩的?”
林月警惕起来:“就抽卡片,抽到什么吃什么。”
“哦——”小哥拉长声音,“那酱料配方……挺复杂的吧?听说你们有好几种隐藏酱料?”
“商业机密。”周屿走过来,挡在林月前面,“如果您不买肠,请别挡着其他顾客。”
小哥讪讪地走了。但他没走远,就在马路对面站着,拿着手机对着摊位拍。
“他在拍照。”张小梅小声说。
“让他拍。”周屿淡定地说,“反正核心配方又拍不到。”
但林月注意到,刘桂芳今天格外沉默。她一直低着头干活,很少说话,偶尔抬头看向对面时,眼神复杂。
下午四点,周屿的“反间谍计划”正式开始。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包括对面那个偷拍的小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煞有介事地翻到某一页,大声念:
“今日研发笔记:新酱料‘伤心太平洋’配方改良。原配方:豆瓣酱三勺,辣椒粉两勺,花椒粉一勺半。改良版:加入‘一滴深夜的眼泪’,‘三克失恋的苦涩’,‘五钱被生活暴打后的坚强’。”
念完,他还郑重其事地把这页纸撕下来,贴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
张小梅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刘桂芳低头切葱花,肩膀微微发抖。
对面的小哥举着手机,拍得十分起劲。
“周屿,”林月压低声音,“你这配方……是不是太扯了?”
“要的就是扯。”周屿推了推眼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让他们偷,偷回去慢慢研究什么叫‘被生活暴打后的坚强’。”
果然,半小时后,对面小哥心满意足地走了,估计是回去邀功了。
傍晚,盲盒肠全部售罄。很多人没抽到,纷纷表示明天还要来。
“今天营业额多少?”林月一边收拾一边问。
“一千一。”周屿报数,“盲盒肠贡献了三百,效果不错。”
张小梅在填台账,忽然说:“老板,我发现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好多顾客问,能不能指定抽某个隐藏款。比如就想吃刘姐的‘家常香’,但抽不到。”
周屿立刻接话:“这是个商机。我们可以推出‘指定隐藏款套餐’,价格高一点,比如八块。既满足了顾客需求,又提高了客单价。”
林月想了想:“可以试试。但每天限量,不能太多,不然就不叫隐藏款了。”
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刘桂芳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走到林月面前。
“林老板,”她声音很轻,“我……我想再请个假。明天。”
林月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是家里又有什么事吗?”她尽量语气平和。
刘桂芳点头,眼睛看着地面:“我婆婆……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得再去医院复查。”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但林月脑子里那根弦绷紧了。
“行,您去。”她还是这么说,“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刘桂芳连连摆手,“就是例行检查,我陪着就行。”
她走了,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佝偻。
张小梅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刘姐真不容易,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里。”
周屿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着他的密码锁。
晚上收摊后,林月把周屿拉到一边。
“那条短信……”她开门见山,“你觉得是真的吗?”
周屿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最终他说,“但我觉得,就算她儿子真在对面工作,也不代表刘姐就是间谍。”
“为什么?”
“因为眼神骗不了人。”周屿说,“刘姐看这个摊位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家。一个人对自己家的感情,装不出来。”
这话让林月心里一暖。
“那如果……万一呢?”她还是不放心。
“那就兵来将挡。”周屿笑了笑,“而且我们已经布下陷阱了——那张假配方,够他们研究一阵子了。”
两人推车回家。走到半路,林月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是陌生号码。但这次不是短信,是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备注只有三个字:“我是陈皓。”
林月盯着那三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动。
通过?还是不通过?
最终,她还是点了“通过”。
几乎立刻,陈皓发来了第一条消息:
“那条短信是我发的。见面聊?”
林月停住了脚步。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周屿察觉到不对,回头看她:“怎么了?”
林月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有些发干:
“陈皓约我见面。”
夜色里,她的眼神有些吓人。
“他说……短信是他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