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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作为纪念日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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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一束玫瑰。深红色的花瓣已经开始微微卷边,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就像送花的那个人。
罗斯兰德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朵半开的花苞。指尖传来天鹅绒般的触感,让他想起昨晚塞缪尔为他涂抹口脂时冰凉的指尖。那种触感似乎还留在他的唇上,挥之不去。
“荒谬。”罗斯兰德猛地收回手,对自己这种恍惚状态感到恼怒。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银剪刀,刀刃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剪刀悬在玫瑰茎干上方时,他的手却莫名地停顿了一瞬。
——”也许那些玫瑰不只是为了纪念日。”
塞缪尔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暧昧。罗斯兰德咬紧下唇,剪刀狠狠合拢。绿色的茎干应声而断,汁液沾在他的手指上,像极了凝固的血。
一朵,两朵,三朵……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直到所有玫瑰都身首异处。鲜红的花瓣散落在桌面上,如同无数破碎的心。最后他将光秃秃的茎干和凋零的花朵一并扫入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样就好了。”他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卧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罗斯兰德条件反射般地将剪刀藏到身后,随即又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笑。他有什么好隐藏的?
女仆艾玛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银托盘:“夫人,老爷吩咐给您送来的早茶。”
罗斯兰德皱眉:“他还没去司法部?”
“老爷在书房等德·蒙特伯爵的信使。”艾玛放下托盘,目光扫过桌上残留的花瓣,又迅速移开,“需要我清理吗?”
“不必。”罗斯兰德生硬地回答,“我自己来。”
艾玛行礼退出,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罗斯兰德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塞缪尔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是否用早餐了?三年来,他们连用餐时间都刻意错开,现在却突然扮演起体贴丈夫的角色?
他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汤晃出杯沿,在纯白杯垫上洇开一片琥珀色污渍。
就像塞缪尔突然闯入他井然有序的生活,留下无法忽视的痕迹。
罗斯兰德走到穿衣镜前,审视镜中的自己。灰蓝色的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阴影,昭示着他昨夜的辗转反侧。他抬手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塞缪尔指尖的触感。最令他不安的是,当回忆起塞缪尔在马车里搂住他的腰时,他的小腹竟然窜过一阵陌生的热流。
“只是生理反应。”他对镜中的自己冷冷地说,“就像动物发情一样毫无意义。”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塞缪尔·冯·克莱斯特是个极具魅力的男人。那种魅力不仅来自外表,更源于他身上那种危险而优雅的矛盾气质——如同淬了毒的蜜糖,明知致命却令人忍不住想品尝。
“别傻了。”他低声警告自己,“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晋升首席大审判官的位置。帮助一个罪臣之子翻案能为他赢得改革派的支持,仅此而已。”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是啊,塞缪尔即将参与首席大审判官的竞选,他需要各派系的支持。还有什么比帮助一个被冤枉的贵族平反更能彰显他的正义感和改革决心呢?
罗斯兰德走回桌前,拿起那把他用来剪断玫瑰的剪刀。刀刃上还沾着植物的汁液。他突然想起新婚之夜,塞缪尔用同样冷漠的语气对他说的话:
“这只是一纸契约,罗斯兰德。别期待婚姻该有的一切。”
那时的塞缪尔甚至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轻蔑。而现在他突然转变态度,除了政治算计还能有什么原因?
“等父亲翻案……”罗斯兰德轻声对自己承诺,“等我们都得到想要的,就离婚。”
这个决定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和失落。不,一定是解脱感。摆脱这场荒谬的政治联姻,摆脱塞缪尔时而冰冷时而炽热的目光,摆脱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跳。
他拿起早茶托盘上的便签——简洁优雅的字迹写着”十点前用完早餐”,连命令都说得像关心。罗斯兰德将便签揉成一团,却在要扔掉时鬼使神差地摊平了它,塞进抽屉深处。
书房的方向传来门铃声。德·蒙特的信使到了。
罗斯兰德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领。是时候面对塞缪尔,面对那些能还父亲清白的文件,也面对自己越来越混乱的心绪。
但在那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垃圾桶里凋零的玫瑰。鲜红的花瓣已经开始发黑,就像他不敢承认的那些刚刚萌芽便被他亲手扼杀的情感。
“我不会爱上你,塞缪尔·冯·克莱斯特。”他对着空房间宣告,声音比他想象的要颤抖,“永远不会。”
然而当他推开卧室门,走向书房时,步伐却不自觉地加快。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不知是因为即将看到的父亲案件的转机,还是因为即将见到那个让他又恨又……
不,只有恨。必须是只有恨。
德·蒙特与塞缪尔在客厅交谈,声响细细簌簌,罗斯兰德靠上门板,屏住呼吸,将耳朵贴上去。
“当然,当然……温斯顿的案子会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