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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林洱有点摸不着头脑,声音带着茫然:“啊?”

      祁连索朗站在他面前,阳光透过玻璃勾勒出他下颌线的轮廓。他朝着林洱微微倾身,道:“跟我一起自驾游,青甘大环线。”

      林洱愣住了,加上刚被骗走2999元,听见“自驾游”三个字,神经瞬间绷紧,语气沉了下来:“为什么?”

      祁连索朗也愣了,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什么为什么?”

      “谢谢你,但还是算了。”林洱直截了当,无意识地拉紧了行李箱,“我们也……不是很熟。”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祁连索朗微微皱眉,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牛皮钱包,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他抽出一张平整的蓝色纸条,递到林洱面前:“那你,写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紧绷。

      林洱的目光落在纸条上,字迹娟秀带着点潦草。

      他盯着那行字,脸颊“唰”地又红了,伸手就去拿:“没什么意思。”

      祁连索朗手腕一翻,轻易躲开:“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林洱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尽力平静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一个惊天大机密:“我不喜欢男人,够清楚了吗?”话音落下,他的脸直接红到耳朵根。

      公共场合,林洱恨不得原地去世。

      祁连索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声音没什么情绪:“但我并没有要求你喜欢我,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仅此而已。”

      林洱觉得和这个人压根儿说不通,祁连索朗就是脑子纯有病。

      “好啊,那我们在扣扣上慢慢了解对方吧。”林洱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声音仓促,“现在我要走了,再见。”

      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行李箱的轮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颠簸,心绪混乱。

      祁连索朗被他留在原地,逆光站着。

      林洱埋着头,大步流星地往前冲,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逃离。

      他是造什么孽啊?居然被一个男人看上了。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没女生喜欢。他自知有几分姿色,可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用那样炽热的眼神盯着。

      不过林洱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喜欢。因为自身原因,他总觉得自己像海里的一小块浮萍,从来不能从容的站在人群里,更别提给别人带来幸福。一旦察觉到对方有好感,他就会立刻后退,把人远远推开。

      不知道怒气冲冲地走了多久,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烈日当空,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林洱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起眼,汗珠顺着额角、脸颊、下巴大滴大滴地滚落。

      这里的晒,和深圳截然不同。深圳是闷湿的,像蒸桑拿,而这里阳光是烫的,像是在烧烤。

      再这么走下去,等于火化。

      林洱躲进一家便利店,冷气扑面而来,让他感到片刻轻松。他买了一桶红烧排骨牛肉面,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撕开调料包,热水一冲,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嗦了一口面,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这场景太熟悉了,在深圳那些加班的疲惫夜晚,他也是这样,坐在罗森便利店的角落,在白炽灯下,嗦着一碗泡面,感觉自己与这座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

      他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好命苦,真的好命苦。

      但是命苦也还活着,他已经是个自给自足的成年人了,不会有人为他的失误买单,只能自己解决。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余额,还剩1500元。好在来回的机票已经提前买好了,不然真得流落街头。

      但青甘大环线太大了。每个景点之间动辄几十甚至几百公里,靠换乘交通工具根本赶不及。原本计划是玩一周,先去甘肃敦煌、张掖再去青海看青海湖、茶卡盐湖……可照现在这个情况,单独行动,时间完全不够。

      除非自己开车,但租车的话……想都别想,租金加上油费,他这点钱连牙缝都不够塞。

      难道……要回去找祁连索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洱就赶紧用力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好马不吃回头草!都已经那么干脆地拒绝人家了,现在又厚着脸皮回去,他的脸往哪儿搁?

      那……再报个团?

      林洱对报团已经有阴影了,但权衡再三,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能省时省力地走完行程。

      这次他不敢再在网上乱找了,而是打开正规旅游APP,仔细筛选。终于,一个“999元/人”的青甘大环线七日游吸引了他。

      包含门票、路费,还能两人拼酒店入住。唯一的缺点是,这是一个40人的大团。

      “这次总不会有问题吧……”林洱喃喃自语。旅游APP上有详细的行程介绍,还有电子合同可以签,看起来正规多了。

      他翻了翻评论区,大部分都是好评,只有极少数几条差评提到导游会推销商品。

      推销?

      林洱可不怕推销,他不买就是了。

      反正他脸皮厚,任凭导游说得天花乱坠,他也能稳如泰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于是,林洱没有片刻犹豫,手指一点,激情下单。

      生活本来就不会一帆风顺,总要有点翻开下一页的勇气。

      在被骗走2999元的这天下午,林洱拖着行李箱,再次踏上了旅程。阳光依旧刺眼,但他的脚步,似乎更坚定了一些。

      正午12点,林洱签完合同,拖着行李箱坐上了旅游大巴。他把斜挎包紧紧抱在怀里,靠在窗边,疲惫感涌上来。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变化太快,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车上基本都是老年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得火热。有人拿出塑料袋,“咔嚓咔嚓”地嗑着瓜子。导游拿着小蜜蜂,在过道上费力地推销着一款特产,林洱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小兄弟,醒一醒。”

      林洱闻声缓缓睁开眼,发现导游的手正摇晃着自己的胳膊。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导游的大胡子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动一动,露出一口发黑的老黄牙。

      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到了吗?”

      “没有,但是你暂时别睡了。”导游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是这样的,我呢正在介绍一款产品,你买不买是一回事,但是先听一听好吧?尊重一下人。”

      原本睡得发懵的林洱听到这话,瞬间清醒了不少。起床气在这会儿突然上脑,但他还是尽量压制住脾气,缓和道:“谢谢,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我不买。”

      话音刚落,周围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了过来,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意味。

      他还以为是到站了叫他起床,结果是逼他听推销,这叫什么事?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那么不尊重人呢?”导游指着林洱,声音拔高了几度。

      “怎么不尊重你了?我都明确告诉你我不买了。”林洱也火了,“那我听了您能免费送我吗?”

      只见导游的脸瞬间涨成了红色,紧接着又变得铁青,五颜六色的,好不精彩。他狠狠瞪了林洱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林洱才不在乎呢。虽然他平时好脾气,但这不代表他好欺负。

      他重新靠在窗户上想继续睡觉,可导游小蜜蜂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不少,还伴随着许多刺耳的杂音,像是故意在针对他。林洱咬了咬牙,看着窗外荒凉的高山荒野,强行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他掏出手机一看,车辆已经行驶了4个小时。

      枯萎的山丘连绵起伏地坐落在道路两旁,草早已枯黄殆尽,茫茫白雪被晴朗的阳光映照得闪闪发光。牦牛行走在高处的山坡上,成群结队,步伐笨重又缓慢。

      林洱发现,这里还有许多马场,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抬起头,天空湛蓝得没有一点杂质,云朵悠闲地环绕在山间,将影子投射在地面上,随着风缓缓移动。

      他打开手机定位,果不其然,这里就是祁连山,脚下的这条路正是国道227。

      许多画面不停地在林洱的脑海中流转。以前来的时候,他身边还站着家人,不是一个人。

      妈妈、阿公、阿婆……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一家人现在一定还是很幸福吧?

      车辆骤然停下,林洱的思绪被抽回。他打开窗户一看,外边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一辆辆红色的大货车排成长队,窄窄的道路被塞得严严实实。反方向行驶的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路边的沟里翻着一辆小轿车,还有一些插队的车被斜斜地卡在两辆车中间,进退两难。

      这壮观的堵车景象,让林洱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堵成这样了下辈子能祁连山吗?”

      远处的经幡在寒风中飘动,从山上流下的雪水在阳光下化作流动的光。冷空气钻进鼻腔,林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了,大家听好了,在我这里,不买东西肯定是走不通的。”导游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把林洱从无限的遐想中拽了回来。

      什么意思?强买强卖是吗?

      林洱冷笑一声,开口道:“那我偏不买呢?”

      “那只好请你下车了。”导游脸上堆着假笑,“钱会原路返还给你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是车费。”

      “你咋不说不退我了?心比你家锅底还黑呢。合同呢?”林洱质问。

      “收回来就是了。”导游无所谓地耸耸肩。

      “什么意思?”

      “没出来玩过吗小朋友?”导游嗤笑一声,“你看看合同书是哪里的?是国家旅游局的吗?”

      林洱闻言赶紧点开电子合同一看,上面果然没有国家旅游局的字样,只有一个陌生的某某公司名称。他第一次一个人出来旅游,除了从大理去深圳读书打工,几乎没独自去过别的地方,对旅游团的套路和合同里的黑幕一无所知。

      “既然不是国家旅游局的,我就可以按照我自己的规定来。”导游一脸得意,像是笃定林洱不敢怎么样,“趁着现在堵车,下车没准儿有人会愿意收留你。”

      谁会收留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陌生人,身上还没多少钱,连油钱都不够分摊。去问问拖牦牛的货车司机,能不能给自己这个牛马也腾个地方还差不多。

      就在林洱束手无策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洱。”

      那道声音磁性低沉,击中了林洱的心脏。

      他猛地看向窗外,只见祁连索朗骑着一匹黑色的马,静静地站在路边。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你怎么……在这里?”林洱惊讶地问。

      祁连索朗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家在这里。”

      林洱这才想起来,这里是祁连山,他在这里出现不是很正常吗?倒是自己,又被他撞见了狼狈的一幕。

      又被骗了。

      “你、你可以带我走吗?”林洱扭捏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嗯?什么?”祁连索朗微微偏头,像是没听清。

      林洱感觉这货又在装没听见,但现在有求于人,他只能豁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说,你愿意带我走吗?我遇到骗子了!”

      他指着导游,声音有些哽咽:“这个人他骗我,是的,我又被骗了。我没钱了,我的血汗钱全部被骗光了……”

      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无助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一整车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纷纷看向林洱,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同情。

      缓过神来的导游恼羞成怒:“你放屁!合同是你自己签的,没人逼你!又想低价又想纯玩,咋不上天呢你?”

      林洱正想反驳,祁连索朗却先开口了,冷冷道:“下来。”

      林洱一脸懵:“什、什么?”

      “现在下来。”祁连索朗重复道,他摩挲着手里的缰绳,黑马跺跺脚,喷了口白气。

      林洱看看他,又看看车窗离地面的高度,犹豫地问:“怎么下来?”

      “跳下来。”

      这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真跳下去保不齐要崴脚。林洱正纠结着,就见祁连索朗从马背上翻就下来,动作利落,就像草原的风。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几步走到车窗下,微微仰头看着林洱,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会接住你。”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林洱眼看着导游已经气冲冲地往这边走,林洱如临大敌,情急之下,他一咬牙,双手撑着窗框就跳了下去。

      一整车人都传来惊呼,有人甚至站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林洱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秒就撞进一个坚实的怀里。那股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衣服,抬头时,正好对上祁连索朗的眼睛。

      那眸子在阳光下泛着浅褐色的光,清澈又深邃。

      祁连索朗将他轻轻放下,手不经意擦过他的腰侧,林洱瞬间颤抖了一下。不等他反应,祁连索朗便抽开目光转身,抬头看向车上的导游,平静道:“我已经全部录音,报警电话也拨出去了,你们看着办。”

      导游的脸瞬间白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祁连索朗冰冷的眼神逼得把话咽了回去。

      祁连索朗不再看他,翻身上马,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洱,朝他伸出手:“上来。”

      林洱愣了一下,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远处连绵的雪山,鬼使神差地就把手伸了过去。

      祁连索朗稍微用力,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背,林洱直接坐在了他前面,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还有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这人是不怕冷吗?

      “抓好了。”祁连索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出的温热气体喷在林洱耳朵边。

      林洱的耳朵更烫了。

      话音刚落,祁连索朗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像是挣脱了束缚,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林洱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缰绳。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雪山上的清冷,将他的头发向后吹得乱飞。他低头只见地面飞速后退,枯黄的草叶、零星的雪粒……

      祁连索朗声音低沉沙哑:“它叫云影,很温顺。”

      林洱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云影,很美的一个名字。

      云影跑得极稳,却又带着一种洒脱。林洱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抬起头,他恍惚的感觉到,天空好像离得更近了,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白云大片大片的飘在头顶,祁连山的雪峰映着雪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远处的经幡红的、蓝的、白的,像彩虹,却又乱七八糟的飞舞在空中。山脚下的河流依然流动着,在阳光里泛着光。成群的牦牛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看到马儿奔来,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啃食。

      林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他第二次在祁连山骑马,但却是第一次离雪山这么近,近到能看清雪粒落在岩石上的模样,近到能听见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林洱忽然觉得,也许也不是那么糟糕。寒风吹过他的脸,他伸手抹了抹,居然是湿润的。

      “这里海拔3800米,林先生。”祁连索朗声音混在风里,缓缓道。

      林洱道:“我知道。”

      这是他离天空最近的第二次,距离那个夏日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的意思是,这里离天空很近,有什么话可以说给他听。”祁连索朗的声音融进风里,一浪一浪的涌进林洱的耳朵里。

      林洱望着头顶澄澈的天,忽然生出一股勇气,鼓足力气大喊:“我希望,我可以天天开心。”
      喊完后他便因为缺氧急促的喘着气。这一瞬间他好像变成了小孩,期待的问祁连索朗:“真的可以被听见吗?”

      祁连索朗勾勾嘴角,笑了笑:“或许呢。”

      正当林洱反应过来自己问题幼稚,脸颊发烫时,祁连索朗继续说道:“至少风听见了,云影听见了。”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的落在林洱耳中:“我也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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