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余烬》克喵喵喵

10、艾琳（二）

　　艾拉·埃登斯躺在床上，她的目光落在半空中，穿透了现在的寂静，落在十八年前那个下午，落在那个决定了她“诞生”的时刻。

　　她知晓一切。因为她就是那个交易的另一方。

　　当时的艾拉....也许应该叫她恶魔A，栖息在艾琳体内。

　　通常，她总是保持沉默。感知着艾琳的坚韧、疲惫、以及那些微小却真实的善意如何在哥谭的泥沼中挣扎发光。

　　但这一次唤醒她的，是对火焰与硫磺的气息，她的目光瞬间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教堂外部——精心设置的引信在燃烧，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无声咆哮。

　　还有三十秒。

　　A沉默了一瞬。她大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爆炸伤不了她，她甚至可以在最后的混乱中悄然脱离这具即将粉碎的躯壳——一个真正冷酷的恶魔会这么做。

　　但她没有。

　　“艾琳。”A的声音在艾琳的意识深处响起，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像平时讨论如何用有限的金钱购买更多物资一样。

　　艾琳正在整理衣物，闻声顿住。她没有抬头，只是握着布料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听出了那平静下的不同寻常。“……怎么了，A？”她声音很轻。

　　“玛莎走不了了。”A陈述事实。她的目光掠过角落里的老修女，年迈的腿脚在平时已是拖累，此刻更是绝境。“她腿脚不便。而你，”A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也不会放弃她。”

　　艾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下去一丝，随即又挺直了。她只是问：“还有多久？”

　　“二十七秒后，”A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会化为残片。”她停顿了半拍，然后继续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补充，“连同你体内的……新生命。”

　　新生命。

　　艾琳整个人僵住了。手下意识地按向小腹，那里没有任何感觉，但A不会错。她和乔治的孩子……一个她尚未来得及知晓，乔治更一无所知的生命。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传来清晰的刺痛。巨大的空白瞬间吞噬了她，随即是被碾碎般的绝望和汹涌的不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个甚至没有机会睁开眼睛的孩子。

　　“交易！”艾琳的意识几乎是在嘶喊，“我要和你交易——”

　　“艾琳。”A温和地打断了艾琳试图喊出真名的行为，“没有那种交易。活下去的不会是你。”她陈述着恶魔契约的真相，“只是以你的灵魂和存在为燃料延续这具躯壳的活动，那不算是艾琳。”

　　“可是孩子……乔治他……”艾琳的意识在颤抖，带着泣音。

　　“它还没有灵魂，不会痛。”A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安慰。尽管内容如此残酷，但A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以减轻艾琳的负罪感。“还有二十秒。”

　　时间在无声地燃烧。恶魔堪称残酷的平静语调在艾琳意识里却显得十足温柔，她奇异地平静下来。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仿佛能隔着皮肤触碰到那个微小的存在。

　　“A，”艾琳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一丝恳求，“给我的孩子起个名吧。就现在，我们一起。”她知道“赐名”意味着什么。那不是随口的称呼，是联结、是标记，是来自这个温柔恶魔最本质的“承认”。她请求的，是一个以诅咒为名的祝福。

　　A沉默着，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如果你坚持的话。”

　　“艾拉。”这个名字被恶魔A轻声吐出，像一声叹息，也像一个烙印。“这样……我会想起你。”

　　“艾拉……”艾琳重复着，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和其中蕴含的承诺一同刻入灵魂。

　　“还有十五秒。”

　　艾琳忽然笑了，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意，却奇异地明亮起来，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排除着错误选项。

　　“如果你觉得恶魔的身份让你无法做你想做的，”她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试探着提出另一个方向，“那么我的血肉、我的所有、任何形式都可以。你拿走吧。”她愿意献出一切，只要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那是另外的代价。”A叹了口气，“艾琳，”她的声音很轻，近乎责备的语气却带上几分无奈，“你现在的思维太接近恶魔了。”

　　艾琳还不死心，她试图抓住任何一丝可能：“在我体内降临？占据这个孩子？这是恶魔可以做到的！”哪怕成为容器，只要孩子能活她也愿意。

　　“即使你死去，我也不会这样做。”A的回答毫不犹豫，然后她放缓了语调，“你知道人类敌视恶魔，且占据你的孩子并非我所求。”

　　“还有十秒。”

　　艾琳急促地呼吸着，意识在倒计时的压迫下迸发出最后的火花。她想起A教她的一切——如何缝合尸体换取药品，如何与帮派交涉划定安全区，如何用最少的资源维持最多的生命。那些生存智慧背后，是不放弃的坚持和掺杂着恶魔智慧的狡黠。

　　“你教过我…只看结果，不问手段。”艾琳的意识飞速运转，“那么，我换一个‘结果’：我给你我的血脉。像你曾经给我庇护一样，我给你一个人类的身份，一个全新的开始——去蜕生吧。真正成为‘艾拉’，用这个身份，去走你想走的路。”

　　她用自己和孩子作为桥梁，为这个陪伴她、教导她的异类规划一条新生的路。她不是在祈求恶魔的慈悲，而是明确的使用了恶魔A的不能拒绝的提案。

　　A沉默着权衡利弊，多么符合恶魔契约的交易方式，她近乎赞赏的看了艾琳一眼。最终，她轻笑一声。

　　“还有五秒。”A的声音响起，语调依旧平静，“我接受。”契约的基础已然确立，基于契约的对等性，她问：“那么艾琳，你的要求？”

　　艾琳的意识温柔而坚定：

　　“给我时间。”她说，“给我足够的时间，陪伴艾拉。看着她出生，看着她度过最初的日子，教她我知道的一切，直到……她不再需要我引领，直到你能以‘艾拉’的身份，稳稳地站在这个世界上。”

　　她所求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延续，而是作为母亲的时间。用这额外的时间，去履行对孩子的责任，也去完成对A的引导——帮助这个以自己孩子身份降生的存在真正理解并融入人类的世界。

　　爆炸的冲击如巨浪来袭，最后一瞬，恶魔A的回应清晰响起：

　　“契约成立。”

　　名为“艾拉”的存在，其真正的起点，正是这二十七秒。由绝望催生的智慧、由温柔守护的原则、以及由人类母亲给予恶魔的接纳与爱共同熔铸的契约。

　　陪伴，开始于终结之时。

　　新生，孕育于毁灭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