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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暖气片太烫,饺子太咸 ...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
沈季笙一直偏头看着窗外,看那些高楼往后倒,看路灯一盏盏划过去,看路边光秃秃的树杈在风里抖。车里暖风开得太大,吹得他脸发干,嘴唇起皮。他舔了舔,一股铁锈味——可能刚才冻得嘴唇裂了。
窦辉从后视镜里看他:“饿了没?你柳姨在家包饺子呢,猪肉白菜馅的。”
沈季笙“嗯”了一声,没多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叫“爸”有点别扭,叫“叔叔”也不对劲。最后干脆什么也不叫。
车拐进一条安静点的路,两边都是那种带小院的二层楼,每家每户门口都亮着灯,窗户上贴着福字,有的还挂着红灯笼。挺有过年的气氛,虽然离过年还有小一个月。
“到了。”窦辉把车停在一栋楼前。
沈季笙下车,拎出那个军绿色的箱子。抬头看,楼是米黄色的,三层,有阳台,阳台上摆着几盆枯了的绿植。门口挂着俩红灯笼,被风吹得直晃荡。
门开了。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四十来岁,烫着卷发,长得挺和善,就是眼神有点慌,像不知道该怎么摆表情。
“这是你柳姨。”窦辉说。
“柳姨。”沈季笙叫了一声,声音不大。
“哎,哎,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柳妤赶紧侧身让开,“箱子给我吧,沉吧?”
“不用,我自己来。”沈季笙拎着箱子进了门。
屋里真暖和,暖和得他打了个哆嗦。暖气片就在门厅,银白色的,摸着烫手。地上铺着瓷砖,亮得能照出人影,沈季笙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鞋底——还好,不算太脏。
“换鞋换鞋。”柳妤从鞋柜里拿出双新拖鞋,蓝色的,带卡通图案。
沈季笙愣了愣,还是换了。拖鞋有点大,走路吧嗒吧嗒响。
“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窦辉说着往楼上走。
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咯吱响。二楼走廊挺长,两边有好几扇门。窦辉推开最里面那间:“这儿,专门给你准备的。”
房间不小,有张单人床,书桌,衣柜,还有个小小的飘窗。墙上贴着淡蓝色的壁纸,挂着幅风景画——大海,沙滩,椰子树。跟沈季笙老家的屋子完全不一样,老家墙上贴的是他小学得的奖状,还有一张泛黄的世界地图。
“还缺啥就跟我说。”窦辉站在门口,搓了搓手,“那个……你先收拾收拾,一会儿下来吃饭。”
“好。”
门关上了。
沈季笙在床边坐下,床垫软得他陷进去一块。他摸了摸被子,是新的,有股樟脑丸的味儿。窗帘是两层,一层纱一层厚的,拉得严严实实。
他从兜里掏出那颗糖的糖纸,夹进笔记本,然后把笔记本塞到枕头底下。做完这个,他才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书桌上摆着台灯,插头还是新的。衣柜里空荡荡的,挂着几个衣架。飘窗上铺着垫子,放着两个抱枕。一切都很好,好得太刻意了,像宾馆房间。
沈季笙站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楼下是个小花园,这会儿黑乎乎的,能看见个秋千架,让风吹得微微晃。再远点是别的楼,窗户都亮着灯,一家一家的,热闹。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把窗帘拉上了。
下楼吃饭的时候,饺子已经上桌了。
圆桌,铺着塑料桌布,红格子图案。中间一大盘饺子,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几个凉菜:拍黄瓜、拌豆腐丝、猪头肉。柳妤还在厨房忙活,锅铲碰锅的声音叮当响。
“坐,坐。”窦辉招呼他。
沈季笙在桌边坐下,盯着那盘饺子看。饺子包得挺好看,月牙形的,褶子捏得均匀,一个个白白胖胖地挤在一起。
柳妤端着一小碗醋出来:“尝尝,看咸淡合适不。”
沈季笙夹了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
馅儿真多,猪肉白菜的,油汪汪的。就是……太咸了。咸得他皱了下眉。
“怎么样?”柳妤看着他,眼神里有点期待。
“挺好的。”沈季笙说,又夹了一个。
“那就好,那就好。”柳妤笑了,坐下来,也给自己夹了个,“我就怕不合你口味。你是南方人吧?听说南方人口淡。”
“咱这儿南边也是北方。”窦辉说,“不过确实比咱们这儿口淡点。”
沈季笙没说话,闷头吃饺子。一个接一个,也不蘸醋,就干吃。咸就咸吧,咸点儿下饭。
吃了七八个,他有点噎,想喝水。刚抬头,柳妤就把水杯推过来了:“喝点水,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水是温的,不烫也不凉,正好。
沈季笙喝了一口,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赶紧低头,假装被热气熏了眼。
饭吃得差不多了,柳妤开始收拾碗筷。
窦辉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开口:“那个……你妈的情况,医生怎么说?”
沈季笙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医生说……得手术,不然撑不过明年春天。”
“手术费呢?”
“三十万左右。”
窦辉沉默了一会儿,烟灰掉在桌布上,烫出个小洞。他没注意,又抽了一口:“钱的事……我想办法。你先安心在这儿住下,学校我给你联系好了,吟海一中,下周一就能去。”
“嗯。”
“还有,”窦辉看着他,“你身上那件外套……谁的?”
沈季笙这才想起来,许箫的外套还搁在楼上房间里。他刚才下来时忘了穿,这会儿身上穿的是自己的旧羽绒服。
“火车站一个人的,借我的。”他说,“得还。”
“怎么还?你知道人家住哪儿?”
沈季笙没吭声。他不知道,就记得个模糊的电话号码,还糊了。
“明天我陪你去火车站看看,”窦辉把烟掐了,“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一件旧外套,不值几个钱。”
“得还。”沈季笙又说了一遍。
窦辉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行,还。你这孩子……轴。”
轴就轴吧。沈季笙想。借了东西得还,这是规矩。
晚上睡觉,沈季笙失眠了。
床太软,他睡不惯。暖气片也太热,屋里干得他嗓子冒烟。他爬起来喝了两次水,第三次的时候,干脆不睡了,坐在飘窗上往外看。
凌晨两点的吟海市,安静多了。远处还有几栋高楼亮着灯,可能是写字楼,有人加班。近处的楼都黑着,就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他摸出手机,充上电。开机,蹦出来好几条消息,都是他妈发来的语音。他点开最新的一条,声音很小,得凑到耳边听:
“笙笙,到了没?冷不冷?吃饭了没?别省着,该花钱花钱……”
声音虚弱,还带着喘。
沈季笙听了三遍,然后回了一条文字:“到了,不冷,吃了饺子,挺好的。”
发完,他盯着屏幕看,直到屏幕暗下去。
枕头底下硌得慌,他把笔记本掏出来,翻开。第一页夹着那颗糖纸,透明塑料的,在黑暗里不反光,就摸得着。他摸了摸,又夹回去。
然后翻开第二页,开始记账:
1月17日
火车票:83元(妈给的)
矿泉水:3元(车站买的)
……
结余:214元
这是他离家时带的钱,妈塞给他的,皱皱巴巴一沓,最大面值五十。他数了三遍,记住了。
记账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妈说,钱得算着花,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他记了六年账,从小学毕业开始,买本子的钱,买笔的钱,吃早饭的钱,看病的钱……一本一本,摞起来有砖头厚。
合上本子,他躺回床上,还是睡不着。
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他妈躺在医院的样子,一会儿想那盘咸得齁人的饺子,一会儿想许箫递过来的那件外套,还有那颗甜得发腻的糖。
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小沈?醒了吗?吃早饭了。”柳妤的声音。
沈季笙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他看了眼手机,七点半。赶紧爬起来,换衣服,洗漱。下楼的时候,窦辉已经坐在餐桌边看报纸了。
早饭是小米粥,煮鸡蛋,还有昨天剩的饺子煎了煎。
“今天周六,”窦辉放下报纸,“我上午有空,陪你去火车站找找那个人。”
“嗯。”
吃完饭,沈季笙上楼拿那件外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抱在怀里还能闻到那股烟味和太阳味。他犹豫了一下,把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就几张废纸,一个打火机(空的),还有半包烟,红塔山,七块钱一包那种。
他把烟和打火机放桌上,外套搭胳膊上,下楼。
车开到火车站,广场上人还是那么多。
沈季笙抱着外套,站在昨天坐的台阶那儿,四处张望。卖煎饼果子的,拉客住宿的,等车的,就是没有拍篮球的黄毛。
窦辉点了根烟,站在他旁边:“长啥样?我帮你问问。”
“黄头发,挺高,瘦……看着不像什么好人,长的,狂,”沈季笙说,“抱着个篮球。”
窦辉去问了几个常年在广场上晃悠的人——卖地图的大爷,当街五块理发的大妈,还有巡逻的保安。问了一圈,回来摇摇头:“都说没见过。可能不是常在这儿的。”
沈季笙不死心,又在广场转了一圈。走到昨天许箫拍球的花坛边,那儿空着,就几片枯叶子让风吹得打转。他又走到那条小巷口,往里看,黑乎乎的,堆着杂物,没人。
“走吧,”窦辉看了看表,“十点多了,我还得去公司一趟。”
沈季笙站在那儿没动。他低头看手里的外套,牛仔布的,洗得发白,袖口有点磨破了,左边肩膀上有个小口子,拿线缝过,针脚歪歪扭扭的。
“要不……”窦辉说,“你把外套放保安亭那儿,留个纸条?万一那人回来找呢?”
沈季笙想了想,点点头。
他们去找了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裹着军大衣,抱着个暖水袋。听明白来意,大爷摆摆手:“放这儿行,但丢了我不负责啊。这年头,谁还回来找件旧外套?”
沈季笙还是把外套放下了,又写了张纸条,夹在外套口袋里。纸条上就一行字:“还你外套。沈季笙。”
没留电话。他也不知道该留什么电话。
回车上,赛辉开了音乐,是那种老歌,邓丽君的。
沈季笙靠在车窗上,看外面。车经过一条挺热闹的街,两边都是小店,卖衣服的,卖吃的,卖五金杂货的。人多,吵吵嚷嚷的,跟火车站那边差不多,但更生活气。
“这条街叫夜市街,”窦辉说,“晚上更热闹,摆摊的特别多。你想逛的话,晚上让你柳姨带你来。”
“嗯。”
车继续开,经过一片老厂区。红砖楼,墙上爬着枯藤,窗户很多都破了,拿塑料布堵着。楼跟楼之间拉着晾衣绳,挂满了床单被套,在风里飘得像旗子。
“这以前是钢厂宿舍,”窦辉说,“厂子倒闭十几年了,还住这儿的基本都是老人,或者租不起房的。”
“……不过这几年倒重新开起来了,新钢厂在那边儿,”窦辉抽空指了指左窗玻璃前头,沈季笙到底没看清到底哪儿有什么新钢厂,但是知不知道好像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害,现在吟海炼钢的技术越来越不行了,好煤也都该挖空了……”窦辉又念叨了很多,可惜他没有听。
沈季笙目光仍然停留在老厂区,呆呆地盯着看。他突然想起许箫——那头黄毛,那件旧外套,还有冻得发紫的嘴唇。会不会就住这种地方?
他不知道。
知道这干什么。
车拐了个弯,老厂区看不见了,又是那种带小院的二层楼,干干净净的,跟刚才那片像两个世界。
到家已经中午了。
柳妤做了面条,西红柿鸡蛋卤,盛了一大碗给沈季笙。这回不咸了,正合适。沈季笙闷头吃,吃了大半碗,才抬头说:“柳姨,面条……挺好吃的。”
柳妤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角的皱纹都挤出来:“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下午没事,沈季笙在房间里待着。他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柜子里。衣服不多,就几件换洗的,还有两本旧书,一本《平凡的世界》,一本《初中数学公式大全》。
都收拾完了,他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想写点什么。笔拿在手里半天,就写了个日期:
12月18日
然后停那儿了。
窗外有小孩玩闹的声音,嘻嘻哈哈的,还有狗叫。他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困,趴桌上睡着了。
梦里他回了老家。
院子里那棵枣树还在,光秃秃的。他妈坐在门槛上择菜,看见他,招手:“笙笙,来,妈给你煮了玉米。”
他走过去,刚伸手,梦就醒了。
睁开眼,天已经暗了。屋里没开灯,昏昏沉沉的。沈季笙坐直身子,擦了擦嘴角——居然流口水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他妈发来的消息:“今天怎么样?”
沈季笙打字:“挺好。中午吃了面条。”
发送。
等了一会儿,没回。可能在睡觉,也可能在做检查。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天彻底黑了,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楼下小花园里,那架秋千还在晃,可能是风,也可能是刚有小孩玩过。
远处,火车站方向,隐约能看见广场上的灯光,一片模糊的亮。
沈季笙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晚上,他真的跟柳妤去了夜市街。
人真多,挤得走不动道。两边全是摊子,卖啥的都有:烤串、炸鸡、麻辣烫、糖炒栗子、糖葫芦……空气里混着各种味道,香的辣的油腻的,闻多了有点头疼。
柳妤给他买了串糖葫芦,山楂的,裹着亮晶晶的糖壳。沈季笙咬了一口,酸,酸得他眯起眼。
“酸吧?”柳妤笑,“这家的山楂没挑好,下次买草莓的,甜。”
沈季笙点点头,继续吃。酸是酸,但糖壳脆脆的,挺好吃。
草莓的甜,但是价贵。
吃多了草莓的可能就吃腻了,还是不买的好。
他们逛到一个卖衣服的摊前,柳妤拿起一件毛衣在他身上比划:“这件怎么样?蓝色的,衬你。”
沈季笙看了看标签:68元。
“不用了,”他说,“我带衣服了。”
“你那衣服都旧了,该买新的了。”柳妤说着就要掏钱。
沈季笙拉住她:“真不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柳妤叹口气,把毛衣放下了:“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
不是客气。沈季笙想。是不想欠太多。
逛到八点多,往回走。路过一个巷口,沈季笙突然停住了。
巷子深处有光,是个小卖部,门口挂着灯泡,昏黄昏黄的。灯底下站着个人,正跟老板说话。黄头发,瘦高个,背对着这边。
沈季笙心一跳,往前走了两步。
那人转过头——不是许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染的黄毛已经褪成屎黄色了,正叼着烟跟老板扯闲篇儿。
“怎么了?”柳妤问。
“没事。”沈季笙摇摇头,“看错了。”
回去的路上,他没怎么说话。柳妤以为他累了,也没多问。
到家已经九点了。
窦辉还没回来,说是应酬。柳妤给他热了杯牛奶,让他早点睡。
沈季笙端着牛奶上楼,进了房间,没开灯,就站在窗边喝。牛奶温温的,加了点糖,甜度刚好。
喝到一半,手机震了。是他妈回消息了:“面条好,养胃。你也要按时吃饭。”
沈季笙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回:“知道了。妈你也吃饭。”
发送。
他喝完牛奶,刷了杯子,躺床上。还是睡不着,但比昨晚好点。
闭着眼,脑子里又开始过电影。火车站的风,许箫递过来的外套,掌心里那串糊了的电话号码,保安亭里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牛仔外套……
还有那颗糖。
太甜了,甜得齁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想再尝一颗。
窗外,吟海市的冬夜还长着呢。
刺猬头黄毛的外套其实穿上我觉得倒也不暖和()
啊好不容易憋出那么多字儿来 得劲^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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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暖气片太烫,饺子太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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