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与洪武谋臣：川蜀风云》史言

3、第3章 深山采药

　　夜幕如墨，缓缓浸染天际。
　　营地里零星燃起篝火和临时寻来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弥漫的药气与夜色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绝望、或疲惫、或隐约重燃希望的脸庞。孩童获救像一剂强心针，短暂提振了营地士气，但现实的严峻并未因此减轻——药材，尤其是顾昀方子里几味关键主药，已近见底。
　　静玄快步走到江寒雪身侧，压低声音道：
　　“掌门，带来的药材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尤其是解毒主味的黄连、黄芩，已然见底了。”
　　江寒雪的目光原本停在远处——那边，顾昀正为一名老人诊脉。闻言，她眉头微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顾昀医术通玄，没有药材也是徒然。
　　“附近城镇可有药铺可寻？”江寒雪问。
　　静玄摇头：“来时路过最近一座县城，也已遭灾。药铺要么关了门，要么早被抢购一空。而且此时夜深，城门紧闭，马蹄难入。”
　　此时顾昀诊完那边的病人，缓步走来，正好听到末尾几句。
　　他脸上的疲惫已经深到骨子里，眼神却依旧清明。
　　“顾先生。”江寒雪转头看向他，“药材将尽，如之奈何？”
　　她此刻已下意识将顾昀当作应对这场瘟疫的主心骨。
　　顾昀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黑暗中哀鸿遍野的营地，缓缓开口：
　　“天无绝人之路。此地依山傍水，山野间或有可用之药，权作急救。只是须得熟悉本地山势之人带路，且夜间入山，亦有一定凶险。”
　　江寒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行事一向果决，当即道：
　　“既如此，事不宜迟。静玄，你带几位轻功好的师侄，再问问营中可有熟悉附近山林的乡民，愿做向导者，峨眉自有重谢。准备火把、药锄、背篓，随顾先生入山采药。”
　　“是，掌门！”静玄领命而去。
　　顾昀看了江寒雪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只是微一点头：“多谢。”
　　他需要保留体力，并未多言，转身去准备辨药所需之物，又迅速写下一张清单，将几味急需、且可能在山岭间采得的药草一一列出。江寒雪则留在营地坐镇，指挥弟子用仅余的药材维持局面，并尽量安抚人心。
　　不多时，静玄便领来了两名自告奋勇的年轻灾民。两人本是山中猎户，自小在此地山林打熬，对周边地势极熟。再加上静玄与另三名身手矫健的峨眉弟子，一支小小的采药队很快成形。
　　顾昀将清单给猎户与静玄看过，确认这些药草在附近山岭确有分布后，一行人举着火把，背着药篓，迅速没入沉沉夜色与山影之中。
　　江寒雪伫立原地，望着那片吞噬了火光的黑暗山林。
　　山风带来几分凉意，也带来远处若有若无的狼嚎。她心中竟升起一丝极淡的牵挂——那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对一位难得之才、一个正竭尽全力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医者的关切。
　　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营地里的哭声、呻吟声仿佛也低沉了许多，像是所有人都在默默等着那一线生机从山中带回。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就在连江寒雪都觉得时间过于漫长，准备再加派人手接应时，山林方向终于传来动静。
　　火把的光亮重新在黑暗中浮现。
　　只是——去时六人，回来时队伍的轮廓却显然多了几抹身影。火光晃动间，隐隐还有金铁交击之声随风飘来，显得格外刺耳！
　　江寒雪眼神一凛，内力倏然提聚，身形一动，已如一片轻云般飘向营地边缘。众峨眉弟子也察觉不对，纷纷起身戒备。
　　黑暗中，火光渐近。
　　只见静玄与一名峨眉弟子搀扶着顾昀，顾昀似乎受了伤，步伐略显踉跄，另一只手却仍死死抓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药篓。另两名弟子与两位猎户分列左右，执着兵刃与火把，戒备断后，其中一名猎户胳膊上血迹斑斑。
　　“怎么回事？”江寒雪冷声问道，人已到了近前。
　　她的目光掠过众人，一眼就落在顾昀身上——见他只是肩头衣物被划破，染了些血，看着更像皮肉伤，心中微微一松，眸光却愈发冰寒。
　　静玄抱拳道：“禀掌门，我们采药归来途中，遭了一伙黑衣人截杀，不由分说便要抢夺药材。对方武功路数怪异，不似中原正宗，而且——”
　　她顿了顿，神色凝重，“似乎认得顾先生，招招都向他下死手。”
　　顾昀喘了一口气，接口道，声音因奔行与疲惫显得有些沙哑：
　　“是冲我来的。多亏静玄道长和几位出手相助，否则顾某今夜怕是真要葬身山野。”
　　他说着，又看向那篓药草，眼底掠过一丝庆幸：
　　“好在，大半药材保住了。”
　　江寒雪眼神瞬间冷冽如霜。
　　有人趁灾打劫也就罢了，竟还要对救人的郎中下杀手？其心可诛！
　　她看向顾昀：“可知来历？”
　　顾昀摇头，面上疲倦之色难掩，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困惑：“不知。顾某行医救人，自问未曾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江寒雪不再多问。此刻并非细究之时。
　　她示意弟子接过药篓，吩咐立刻去煎药，又对顾昀道：“顾先生受伤了，先去处理伤口。”
　　“皮外伤，不碍事。”顾昀摆手，目光已经投向那些仍在等待救治的病患，“药材有了，不能再耽搁。”
　　说罢，他便要朝药锅那边走去。
　　江寒雪看着他疲惫却依旧坚定的背影，忽然出声，声音清冷，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静玄，带顾先生去包扎。煎药之事，吩咐其他师侄照顾先生之前所示之法去做。”
　　静玄微愣，旋即应道：“是！”
　　她看得出来，掌门对这位顾先生的安危，已是格外上心。
　　顾昀本想再推辞，江寒雪的目光已淡淡扫来：
　　“顾先生，你若累倒，或伤势加重，这满营百姓又当如何？磨刀不误砍柴工。”
　　顾昀沉默片刻，终是微微点头，随静玄去了临时搭起的帐篷处理伤口。
　　江寒雪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望向那片黑沉的山林。
　　那里仿佛潜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杀机。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天灾之下的救援，如今看来，其中似乎还纠缠着一些意想不到的江湖与人心。
　　这个顾昀——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但他的医术与仁心，已然赢得了她的尊重，甚至是……护念之心。
　　峨眉掌门江寒雪，在这一刻悄然做出决定：不仅要救下这满营灾民，或许，还要护住这位身世成谜的郎中。
　　夜还很长。
　　营地里的灯火与药雾继续在风中摇曳，像一簇簇倔强的小火苗，与天灾人祸的无常对峙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