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北的叙事诗》》九点睡觉的猫

14、河坊街的冬日上午

　　周六上午九点，河坊街。
　　冬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光秃的枝桠洒在青石板上，给这条百年老街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白墙黛瓦的明清建筑在晨光中静默，飞檐翘角上挂着昨夜未化的薄霜。虽是寒冬，街上依然热闹——游客的谈笑声，店家的吆喝声，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龙井茶的清香，在清冷的空气里交织出独属于杭州老城的烟火气。
　　沈屹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牌坊下。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羊毛大衣，围着苏棠织的那条深蓝色围巾，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阳光落在他身上，能看清他专注等待的神情——深褐色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直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苏棠准时到了。她穿着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浅灰色的围巾，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看见沈屹，她眼睛亮了一下，加快脚步走过来。
　　沈屹迎上去，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冷吗？”他低头问，声音温和。
　　苏棠摇摇头，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不冷。你等很久了？”
　　“刚到。”沈屹说着，从随身帆布袋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她，“热红茶，先喝点暖暖。”
　　保温杯是浅灰色的，是苏棠常用的那个。她接过，指尖碰到他手指的瞬间，温暖传递过来。“谢谢。”她轻声说，小口喝着茶，茶香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沈屹看着她喝茶的样子，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这儿，”他说，指尖在她嘴角轻轻一抹，“沾了茶渍。”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温热的触感在微凉的皮肤上格外清晰。苏棠怔了怔，耳根悄悄红了。沈屹却像没看见似的，很自然地收回手，牵起她的手：“走吧，那家店在前面。”
　　他们牵着手走在青石板路上。河坊街两侧店铺林立，沈屹的目光扫过那些卖龙井茶、丝绸、文房四宝的店面，最后落在一家老字号的藕粉店上——“藕香斋”，深褐色的木匾，店面不大，但飘出淡淡的藕粉清香。
　　“是这家？”他侧头问苏棠。
　　苏棠点头：“嗯，这家最正宗。我外婆以前常来买。”
　　走进店里，温暖扑面而来。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包装的藕粉，空气里是藕粉特有的清甜香气。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看见苏棠，笑着打招呼：“小姑娘来啦？这次要什么？”
　　“要两盒精装的藕粉。”苏棠说，然后看向沈屹，“要送礼吗？”
　　沈屹点头：“嗯，给家里带。沈阳冬天干燥，喝点藕粉润肺。”
　　老板娘一边麻利地包装，一边笑眯眯地看他们：“小两口一起来买特产啊？真般配。”
　　苏棠的脸一下子红了，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沈屹却握紧她的手，表情平静地应道：“谢谢。”耳根却悄悄红了。
　　走出店门，苏棠才小声说：“老板娘误会了……”
　　“没误会。”沈屹很自然地说，提着纸袋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我们本来就在一起。”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苏棠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低头抿嘴笑。
　　买完藕粉，沈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牵着苏棠，继续在街上慢慢走。“还想买点什么？”他问，“桂花糕？你妈妈不是喜欢甜食吗？”
　　苏棠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沈屹笑了笑：“你上次说的。在豆浆店，你说你妈妈做菜偏甜，连炒青菜都要放糖。”
　　那么久以前随口的一句话，他竟然记得。苏棠心里一暖，点头：“嗯，她喜欢桂花糕。那家不错，”她指着前面一家店，“老字号了。”
　　那是一家很小的糕点铺，玻璃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金黄的桂花糕切成整齐的方块，上面撒着细碎的干桂花，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要这个，”苏棠指着其中一种，“这个不腻，我妈妈喜欢。”
　　沈屹对老板说：“要两盒。”付钱时，他忽然转头问苏棠：“你喜欢吃哪种？”
　　苏棠愣了愣，指着另一种：“这个……有糖桂花的，比较甜。”
　　“那再加一盒这个。”沈屹对老板说，然后很自然地付了钱。
　　“不用……”苏棠想阻止，沈屹已经接过老板递来的纸袋，从里面拿出那盒糖桂花糕，拆开包装，拿出一小块，递到苏棠嘴边。
　　“尝尝，”他说，声音很轻，“看看好不好吃。”
　　苏棠看着递到唇边的糕点，脸颊发烫。周围人来人往，但沈屹的目光专注而坦然。她犹豫了一秒，还是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糕点松软，桂花的香甜在舌尖化开。沈屹的手指在她唇边顿了顿，然后很自然地收回，自己也咬了一口剩下的糕点。
　　“嗯，是很好吃。”他说，眼里有笑意。
　　苏棠的脸红透了，小声说：“在外面呢……”
　　“在外面怎么了？”沈屹看着她，突然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喂我女朋友吃东西，不行吗？”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温热而清晰。苏棠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红得能滴血。沈屹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眼里笑意更深，却不再逗她，只是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吧，去喝茶。”

　　街角有家老茶馆，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推门进去，茶香扑鼻。店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茶客在慢悠悠地喝茶下棋。
　　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木格花窗外是河坊街的街景，在冬日的阳光下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沈屹点了龙井，苏棠要了桂花茶。
　　茶上来时，沈屹很自然地拿起苏棠的茶碗，轻轻吹了吹，等不那么烫了才递给她。“小心烫。”他说。
　　苏棠接过茶碗，指尖碰到他手指的瞬间，温暖传递过来。她低头小口喝茶，茶香在口中弥漫。窗外，阳光透过木格窗棂洒进来，在木桌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苏棠抬眼看他，问：“你买的是十七号下午的飞机？”
　　“嗯。”沈屹顿了顿，目光落在茶碗里浮沉的茶叶上，“要回去一个月。”
　　他说得很简单，但苏棠听出了里面的不舍。
　　她看着茶碗里自己的倒影，轻声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可以天天发微信。”

　　喝完茶，他们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沈屹给苏棠买了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苏棠小口吃着，糖壳在齿间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甜吗？”沈屹问，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
　　苏棠点头，将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沈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颗。他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苏棠手指微微一颤。
　　“嗯，很甜。”他说，眼睛看着她，深褐色的瞳孔里映着阳光，和她的倒影。
　　逛到中午，他们找了家小面馆吃午饭。面馆很简陋，但热气腾腾。沈屹点了两碗片儿川，热汤面端上来时，他仔细地将自己碗里的肉丝挑出来，放进苏棠碗里。
　　“太多了……”苏棠小声说。
　　“你太瘦了，多吃点。”沈屹很自然地说，又给她夹了几筷子面。
　　苏棠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肉和面，心里暖暖的。她小口吃着，沈屹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偶尔帮她递纸巾，递水，动作自然而细心。
　　吃完饭，他们慢慢往回走。下午的阳光比上午温暖些，但风依然很凉。沈屹很自然地将苏棠的手牵进自己大衣口袋，用自己温热的手紧紧包裹着。
　　“下周就考试了，”苏棠轻声说，“紧张吗？”
　　“还好。”沈屹说，“你呢？”
　　“有点，”苏棠老实说，“宋代文学那门，要背的东西太多了。”
　　沈屹侧头看她：“需要我帮你复习吗？”
　　苏棠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沈屹笑了，“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图书馆，我陪你复习。你背你的宋词，我看我的物理，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去吃饭。”
　　他说得很自然，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计划。苏棠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那些对考试的紧张和焦虑，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好。”她轻声说，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学校时，已经下午三点多。沈屹送苏棠到宿舍楼下。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
　　“那……”苏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屹看着她，突然伸手轻轻抱住她。这个拥抱很轻，很短暂，只是轻轻环了一下就松开。但苏棠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和他大衣上清爽的气息，还有他低头时，嘴唇轻轻擦过她发顶的触感。
　　“明天见，”沈屹说，声音在她耳边，很低，很温柔，“好好复习，别太累。”
　　“嗯，”苏棠应道，声音有些颤，“你也是。”
　　沈屹退开一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上去吧，外面冷。晚上要是复习饿了，给我发消息，我给你送吃的。”
　　苏棠点点头，转身走进宿舍楼。踏上楼梯时，她回头。沈屹还站在阳光下，深蓝色的大衣，深蓝色的围巾，身影挺拔。他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很淡的笑，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苏棠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上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很清晰。怀里抱着那盒糖桂花糕，指尖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发顶还停留着他嘴唇轻触的柔软记忆。
　　而沈屹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还能感觉到她手的触感，和她发间淡淡的清香。阳光很好，风很轻，这个冬日的下午温暖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