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北的叙事诗》》九点睡觉的猫

16、火星工厂的夜晚

　　一月十六日，周二傍晚。期末考试全部结束。
　　下午五点，火星工厂游戏厅门口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周牧野站在最前面，手里晃着刚办好的会员卡，意气风发：“兄弟们姐妹们！考完了！解放了！咱们玩游戏玩到爽！”
　　林薇今天穿了件亮红色的卫衣，马尾高高扎起，整个人明艳得像一团火。她拍了周牧野一下：“就你嗓门大！人都到齐了吗？”
　　沈屹和苏棠是最后到的。他们牵着手走过来，在冬日傍晚的暮色中显得格外般配。沈屹今天罕见地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苏棠是米白色的毛衣配深蓝牛仔裤，围巾松松地围着，琥珀色的眼睛在霓虹灯下亮晶晶的。
　　“哟，来啦！”周牧野眼睛一亮，促狭地笑，“沈大学霸有给女朋友压中考题吗？”
　　沈屹的耳根微红，没说话。
　　苏棠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对大家说：“都考完了，就别提考试了。”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王骁、徐航、陈思思和赵晓芸。八个人刚好凑齐，周牧野大手一挥：“走！包厢已经订好了，今晚咱们玩个痛快！”
　　火星工厂是家综合游戏厅，一楼是公共游戏区，二楼是包厢。他们订的是个中型包厢，里面有四台大屏电视，两张台球桌，还有桌游区和零食饮料吧。
　　一进包厢，周牧野就冲向游戏区，拿起两个手柄：“来来来，先来几局《舞力全开》热热身！林薇，敢不敢跟我battle？”
　　林薇挑眉：“怕你？来啊！”
　　大屏幕上跳出绚烂的舞蹈画面，动感的音乐响起。周牧野和林薇各拿一个手柄，站到屏幕前。第一首是快节奏的K-pop，两人立刻进入状态。
　　周牧野跳得夸张又搞笑，动作幅度大得像个大猩猩，但奇特地踩在拍子上。林薇则是另一种风格——动作利落有力，表情认真，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两人一庄一谐，居然配合得意外地默契。
　　“左边！踩左边！”周牧野边跳边喊。
　　“知道！你别挡我视线！”林薇回怼，却忍不住笑了。
　　一曲结束，周牧野分数略高。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柄：“怎么样？服不服？”
　　林薇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再来！刚才是我没热身！”
　　“来就来！”
　　第二首是抒情些的英文歌。这次两人都安静下来，随着音乐慢慢摆动。包厢的灯光调暗了，屏幕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有一刻，周牧野跳错了一个动作，林薇很自然地拉了他一下，两人的手在空中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沈屹和苏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沈屹侧头在苏棠耳边低声说：“他们俩其实挺配的。”
　　苏棠点头，也压低声音：“周牧野看林薇的眼神，不一样。”
　　“嗯，”沈屹说，“但这是他们的事。”
　　这时王骁凑过来：“沈屹，苏棠，咱们玩点别的？台球怎么样？我听说沈屹台球打得不错。”
　　沈屹看向苏棠：“想玩吗？”
　　苏棠犹豫：“我……不太会。”
　　“我教你。”沈屹很自然地说，牵起她的手走向台球桌。
　　台球区有两张桌子，他们选了靠里的那张。沈屹从架子上选了根球杆，仔细擦了擦杆头，然后递给苏棠：“试试手感。”
　　苏棠接过，沉甸甸的。沈屹站到她身后，很自然地环住她，手把手教她握杆的姿势。“这样，”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拇指和食指这样扣住，其他手指放松。腰稍微弯一点，对……”
　　他的手臂环着她，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苏棠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她的脸颊微微发烫，但努力集中注意力学动作。
　　“眼睛看着白球，想象你要打的路线，”沈屹继续说，声音温和而耐心，“然后轻轻推杆，不要用力过猛。”
　　苏棠按照他说的，试着打了一杆。白球撞向彩球，彩球缓缓滚向袋口——在边缘晃了晃，停住了。
　　“哎呀，差一点。”苏棠有些遗憾。
　　“已经很好了，”沈屹鼓励道，手还握着她的手，“第一次能打成这样很棒。再来，这次稍微往左偏一点。”
　　他又指导她打了几杆，每次姿势都耐心调整。苏棠慢慢找到感觉，第四杆时，一颗彩球终于“咕咚”一声落袋。
　　“进了！”苏棠惊喜地转头，眼睛亮晶晶的。
　　她转头时，沈屹正好低头看她。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呼吸相闻。包厢里喧闹的音乐和谈笑声仿佛都退远了，这一刻只有台球桌上方的灯光，和彼此眼中映出的光。
　　沈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松开环着她的手，退开一点，但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嗯，进了，”他说，声音有些低，“很厉害。”
　　苏棠的脸更红了，低下头掩饰。沈屹却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很认真地说：“真的，学得很快。比我第一次打时强多了。”
　　“那是因为老师教得好。”苏棠小声说。
　　沈屹笑了，那个很淡但真实的笑容。“那老师申请继续教，可以吗？”
　　“可以。”苏棠也笑了。
　　他们继续打球。沈屹很耐心，每次苏棠打得好就真诚夸奖，打不好就分析原因。几局下来，苏棠已经能打进一些简单的球了。
　　“休息一下，”沈屹说，去饮料吧拿了两瓶水，“喝点水。”
　　苏棠接过水，小口喝着。沈屹站在她身边，很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累吗？”他问。
　　“不累，好玩。”苏棠说，然后想起什么，“你要不要和王骁打一局？我听说他台球很厉害。”
　　沈屹看向另一张台球桌，王骁正在和陈思思、徐航打，确实打得不错。“你想看吗？”他问。
　　“嗯，”苏棠点头，“想看你打。”
　　沈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好。”
　　他走向王骁那桌，苏棠跟在他身边。王骁刚打完一杆漂亮的反弹球，正得意地晃着球杆，看见沈屹过来，眼睛一亮：“沈屹！来一局？”
　　“好。”沈屹点头，从架子上选了根自己的球杆。
　　王骁是进攻型打法，大开大合，力道很足。沈屹则是另一种风格——冷静，精准，计算周密。他每次击球前都会仔细观察角度，手指在球桌上轻轻比划，像在解一道几何题。
　　苏棠坐在旁边的高脚椅上看着。她发现沈屹打台球时的表情和他解物理题时一模一样——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每次进球后，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向她，眼神询问“怎么样”，得到她肯定的微笑后，嘴角才会扬起一个很淡的弧度。
　　“可以啊沈屹！”王骁又打丢一球，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你这计算能力用在台球上太作弊了！”
　　沈屹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桌面。他俯身，瞄准，推杆——白球撞向红球，红球精准地滚向底袋，而白球停在了一个完美的位置，为下一杆创造了机会。
　　“漂亮！”连徐航都忍不住喝彩。
　　苏棠看着沈屹弯腰击球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骄傲。她知道他不是在炫耀，只是在认真对待每一件事，包括游戏。但正因为这份认真，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有魅力。
　　最后一颗黑球进袋，沈屹赢了。王骁哀嚎一声，扑过来要掐他脖子：“沈屹你太不给面子了！”
　　沈屹灵活地躲开，眼里有笑意：“是你让我认真打的。”
　　“我那是客气话！”王骁嘴上抱怨，却笑得很开心，“不行，得罚你！去给我们拿吃的！”
　　“好。”沈屹放下球杆，很自然地走向苏棠，“想吃什么？”
　　苏棠还没回答，林薇的声音插了进来：“哟哟哟，这差别待遇！沈屹你就问苏棠，不问我们？”
　　周牧野在一旁起哄：“就是！重色轻友！”
　　沈屹的耳根又红了，但表情很镇定：“你们要吃什么，一起说。”
　　大家笑起来，纷纷报上想吃的零食。沈屹记在心里，对苏棠说：“你在这儿等我，很快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苏棠站起来。
　　两人一起走向零食区。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零食，沈屹很自然地牵起苏棠的手，一边走一边问她：“薯片要什么口味的？可乐还是橙汁？要不要吃冰淇淋？虽然天冷，但这里暖气足……”
　　他问得很细，苏棠一一回答。最后他们推着一小车零食饮料回来，沈屹很自然地把苏棠爱吃的几样单独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看看人家沈屹！”林薇用胳膊肘撞了撞周牧野，“学着点！”
　　周牧野正往嘴里塞薯片，含糊地说：“我怎么了？我这不是给你拿了吗？”
　　“你那是自己想吃顺带给我！”林薇瞪他，眼里却带着笑意。
　　周牧野嘿嘿笑，突然伸手从林薇手里的薯片袋里抢走最大的一片，在林薇反应过来前塞进嘴里。林薇气得要去打他，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大家吃着零食，决定玩桌游。选了个适合多人的合作类游戏——《魔法学院》，需要玩家扮演不同学院的学生，合作完成一系列挑战。
　　分角色时，周牧野抢着说：“我要当火焰学院的！霸气！”
　　林薇白他一眼：“那我当冰霜学院，专门克你。”
　　“那我当风暴学院，”王骁说，“来去如风！”
　　徐航选了大地学院，陈思思小声说要植物学院，赵晓芸推了推眼镜：“我选星辰学院，数据分析类角色适合我。”
　　沈屹看向苏棠：“你想选什么？”
　　苏棠看着角色卡，指着其中一个：“这个，时光学院。技能是预知和回溯，感觉很有意思。”
　　沈屹点头，很自然地说：“那我选空间学院。时光和空间，本来就是一体的。”
　　他说得很平静，但大家都听出了话里的意味。周牧野“哦——”地拖长声音，林薇笑得促狭，连陈思思都抿嘴笑了。
　　苏棠的脸红透了，在桌下轻轻踢了沈屹一下。沈屹却一脸无辜：“我说的是物理事实。”
　　游戏开始。时光学院和空间学院的角色果然需要紧密配合。苏棠的技能可以预知未来两轮的危机，沈屹的技能可以创造空间屏障或传送队友。两人配合默契，往往苏棠刚预知到什么，沈屹的空间技能已经准备好了。
　　“左路有怪物群！”苏棠看着手中的预知卡。
　　沈屹立刻打出空间屏障卡：“屏障已部署，所有人向左移动三格。”
　　“右路有宝箱，但可能有陷阱。”苏棠又说。
　　沈屹计算了一下：“我用传送技能把周牧野传过去，他的火焰技能可以烧掉陷阱。”
　　“得令！”周牧野配合地打出火焰卡。
　　几轮下来，团队配合越来越默契。周牧野和林薇虽然嘴上斗个不停，但战斗中配合得很好。王骁和徐航一个冲锋一个防守，陈思思的植物技能提供了治疗，赵晓芸的数据分析让每次决策都最优化。
　　最后一关，面对最终boss，需要所有人合作。苏棠预知到boss的大招将在三轮后释放，沈屹立刻制定战术：用空间屏障拖延时间，周牧野和林薇负责主攻，其他人辅助。
　　战斗很激烈。在boss大招即将释放的瞬间，苏棠打出了时光回溯卡，让boss的技能冷却时间重置。沈屹抓住机会，用空间撕裂技能打出致命一击。
　　“赢了！”所有人欢呼。
　　周牧野跳起来和林薇击掌，王骁和徐航撞肩庆祝，连赵晓芸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沈屹转头看向苏棠，对她笑了。在喧闹声中，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桌下十指相扣。
　　“合作愉快。”他低声说。
　　“合作愉快。”苏棠轻声回应，握紧了他的手。

　　游戏结束，已经晚上九点多。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出火星工厂时，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但心里都暖洋洋的。
　　“寒假怎么安排？”王骁问。
　　“我后天早上的飞机回沈阳。”沈屹说。
　　“我就在杭州，”苏棠说，“看书，写论文。”
　　“我和林薇都回家，”周牧野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咱们建个寒假群吧？每天发发动态，别断了联系。”
　　“好主意。”大家都赞同。
　　站在游戏厅门口的路灯下，大家道别。周牧野和林薇一路，王骁、徐航、陈思思、赵晓芸各自回去。最后剩下沈屹和苏棠。
　　“我送你回宿舍。”沈屹很自然地说。
　　“嗯。”苏棠点头。
　　冬夜的街道很安静，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沈屹牵着苏棠的手，两人慢慢走着。
　　“寒假四周不到，”沈屹突然说，“我会每天在群里发消息。发沈阳的雪，发我吃的饭，发我实验室的进展。”
　　“我也会每天发，”苏棠说，“发我读的书，发杭州的天气，发我去博物馆看到的展览。”
　　“好。”沈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深褐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温柔而明亮，“那这就是我们的约定。虽然物理距离远了，但联系不会断。”
　　苏棠点头，琥珀色的眼睛映着路灯的光：“而且四周很快，开学就见了。”
　　沈屹看着她，然后很轻地笑了。他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很温暖，很踏实，在冬夜的寒风中像一个避风港。
　　“我会想你的。”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我也会想你。”苏棠轻声回应，脸埋在他肩头，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拥抱持续了几秒，沈屹松开手，但还握着她的肩膀。他低头，很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走吧，”他说，重新牵起她的手，“该回去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冬夜的街道很安静，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在路面上划出流动的光带。远处楼房的窗户里亮着温暖的灯光，像一个个小小的、温馨的梦。
　　到宿舍楼下时，沈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苏棠：“寒假礼物。回去再打开。”
　　苏棠接过盒子，也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我也有东西给你。也是等我走了再打开。”
　　沈屹接过袋子，眼里有温柔的笑意。“好，”他说，“那……明天见？”
　　“明天见。”苏棠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他一下。
　　沈屹回抱她，很轻，很温暖：“照顾好自己。”
　　苏棠转身上楼，走到楼梯拐角时回头。沈屹还站在原地，在路灯下挺拔如松。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回到宿舍，苏棠小心地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本精致的笔记本，深蓝色封面上烫银着一行字：时间函数的记录者。翻开第一页，是沈屹工整的字迹：
　　“给苏棠：愿这个本子记录下寒假每一天的时光。等开学，我们一起看，这个函数输出了怎样的值。”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PS：最后一页有惊喜，但请等我上飞机后再看。”
　　苏棠翻到最后一页，忍住没看，只是轻轻合上本子，抱在怀里。心里某个地方，温暖而充实。
　　窗外的夜色深了。寒假即将开始，四周的分别就在眼前。但苏棠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冷。因为有了那些温暖的约定，那些细碎的分享，那些只有彼此懂的牵挂，距离不再是距离，而是一段等待重逢的美好时光。

　　而此刻的沈屹，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小心地打开苏棠给的袋子，里面是一条手织的深蓝色围巾，针脚细密柔软。围巾里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是苏棠秀气的字迹：
　　“给沈屹：沈阳冷，多穿点。这条围巾替我陪着你，等开学，我亲自来验收它有没有好好完成任务。”
　　沈屹看着卡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将围巾轻轻围上，温暖从脖颈蔓延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