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北的叙事诗》》九点睡觉的猫

35、大三的平行线

　　大三的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沈屹的实验室项目进入了攻坚阶段，他除了日常上课之外，几乎都泡在实验室，从早到晚，对着那些精密的仪器和复杂的数据。沈屹寄希望于写出一篇好的论文，这样就有希望拿到陈教授的博士生资格。苏棠能感觉到他的压力，但很少过问细节——不是不关心，是她知道，问了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增加他的焦虑。
　　苏棠这边也忙。大三本身课程就多，出版社的项目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她要整理书稿，校对文字，和设计沟通版式。陈叙偶尔会发来消息，询问进展，给出建议，但都很专业，很克制，保持着得体的距离。苏棠会认真回复，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的想法和困惑。她有意识地减少了和陈叙的单独交流，一般都通过邮件，而且抄送主编。
　　他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忙碌前行。交集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每天总会抽空联系——早晨的“早安”，中午的“吃饭了吗”，晚上的“在干嘛”。对话很简短，但成了一种仪式，一种确认彼此还在的仪式。

　　十月的一个周五晚上，沈屹在实验室熬到十一点。数据终于跑出来了，结果不错，可以作为论文的一部分数据。他长舒一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走出实验楼时，手机震了，是苏棠的消息：“还在实验室？”
　　“刚结束。准备回去。你呢？还在出版社？”
　　“嗯，在改最后一部分书稿。主编说明天要交。”
　　“别熬太晚，注意身体。”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对话结束。沈屹握着手机，站在实验楼下。秋夜的风格外凉爽，带着桂花的香气。他抬头看着苏棠宿舍的方向，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不知道哪一扇是她的。他想过去看看她，给她带点夜宵，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她忙，他也累。见面除了互相看看疲惫的脸，也说不了几句话。
　　回到宿舍，洗漱，躺到床上。沈屹打开手机，翻了翻和苏棠的聊天记录。最近一周的对话，几乎都是“吃了”“睡了”“在忙”。很平淡，很日常，但也……很安稳。那种争吵后的激烈情绪，已经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平静的相守。
　　他想，也许这就是感情成熟的样子。不是每天黏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完的兴奋。而是在各自的战场上拼搏，知道对方也在战斗，然后在不多的交集时刻，互相看看，确认彼此还活着，还在努力，就足够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苏棠发来的照片——出版社的办公室，桌上堆满了稿纸，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配文：“终于改完了。准备回去。你睡了吗？”
　　沈屹回：“还没。刚躺下。改完了就好，回去注意安全。”
　　“嗯。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沈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窗外有秋虫的鸣叫，很轻，很稀疏。他觉得累，但心里是满的。因为他知道，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苏棠也结束了工作，在回家的路上。他们都在努力，都在往前走，虽然方向不同，节奏不同，但心还在一起。
　　这就够了。足够让他在这个疲惫的夜晚，安心睡去，等待明天的太阳，和那些已知的忙碌，和未知的可能。

　　同一时间，苏棠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杭州的夜晚很安静，路灯在梧桐叶间投下温暖的光晕。她觉得很累，但心里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书稿终于完成了，这是她第一本独立负责的书，从研究到写作，到修改，到定稿，花了整整半年。虽然只是丛书中的一本，虽然还有很多不足，但这是她踏踏实实做出来的东西。
　　手机震了，是陈叙的消息：“书稿我看了，整体不错。有几个细节我标红了，你明天看一下。另外，下个月北京有个出版论坛，关于城市文化类图书的策划与营销，我们公司是协办方。我觉得你可以去听听，对你以后做类似项目有帮助。有兴趣吗？”
　　苏棠看着这条消息，心里动了一下。去北京，参加出版论坛，又能学到新东西，拓展人脉。但她也想起了和沈屹的约定，关于减少不必要的工作接触，关于保持距离。
　　她犹豫了几秒，然后回：“谢谢陈叙。论坛的信息能发我看看吗？我考虑一下。”
　　“好，我发你邮箱。不着急，截止日期还有两周。”
　　“嗯，谢谢。”
　　放下手机，苏棠靠在车窗上。她想起两个月前在北京的论坛，想起那些精彩的报告，那些深入的讨论，那些被认可的感觉。她喜欢那种感觉，喜欢在一个纯粹属于她专业的舞台上，被看见，被重视。
　　但她也喜欢现在的生活，在杭州，在沈屹身边，虽然忙碌，虽然平淡，但踏实，温暖。两种生活，两种状态，她都想要，但似乎……难以兼得。
　　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苏棠付钱下车，慢慢走回宿舍。秋夜的风很凉，她抱了抱手臂。路过图书馆时，她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她和沈屹常坐的那个位置，灯还亮着。不知道是谁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在各自的书本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她回到宿舍，林薇已经睡了。苏棠轻手轻脚洗漱，躺到床上。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沈屹的消息，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睡了吗？突然想你了。”
　　苏棠心里一暖，回：“还没。刚躺下。我也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的声音，想你身上的味道，想你……戴着戒指的手。”
　　那边停顿了几秒，沈屹回：“戒指我天天戴着。实验室的师兄还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苏棠笑了：“你怎么说？”
　　“我说，是啊，谈恋爱了，女朋友送的定情信物。”
　　“谁是你女朋友？”
　　“你啊。苏棠，你是我女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不会变的。”
　　苏棠看着这行字，眼眶一热。她打字回：“嗯。不会变的。睡吧，明天还要忙。”
　　“好。晚安，我的女朋友。”
　　“晚安，我的男朋友。”
　　放下手机，苏棠闭上眼睛。窗外夜色深沉，星空很亮。她觉得累，但心里是满的，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舒展，温暖，散发着清香。
　　她想，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在忙碌和平淡中，寻找平衡；在理想和现实中，做出选择；在变化和坚守中，确认初心。而她此刻的选择，是留在这里，不打算去北京参加论坛了。留在杭州，留在沈屹身边。虽然会错过一些机会，但也会收获一些安稳。至于那些远方的可能，等以后再说吧。她还年轻，路还长，不急。
　　窗外，秋虫的鸣叫渐渐停歇。苏棠在疲惫和满足中，慢慢睡去。梦中，她看见自己和沈屹，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路的两旁是盛开的桂花，香气馥郁。他们牵着手，慢慢走着，没有说话，但嘴角都扬着笑。阳光很好，路很长，但他们不着急，就这样慢慢走，一直走，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