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北的叙事诗》》九点睡觉的猫

37、毕业的分岔

　　六月的杭州，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毕业季的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气息，校园里到处是拍照的学生，穿着学士服，扔着学士帽，笑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
　　沈屹和苏棠也穿着学士服，在图书馆前拍照。周牧野是摄影师，指挥着：“靠近点，对，沈屹你搂着苏棠的腰。好，看镜头，笑！”
　　快门按下。照片里，沈屹穿着黑色的学士服，苏棠穿着粉色的垂布，两人靠在一起，对着镜头笑。阳光很好，凤凰花在身后开得绚烂。
　　拍完照，周牧野把相机还给沈屹，“行，任务完成。你们继续腻歪，我去找林薇。”
　　他说着，转身要走。苏棠叫住他：“薇姐……她来了吗？”
　　周牧野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来了，在她们学院那边拍照。我去找她，看看还能不能……说几句话。”
　　他走了，背影在夏日的阳光里有些萧索。苏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周牧野和林薇，最终还是分手了。就在上周，林薇拿到了上海一家外企的offer，周牧野决定留在北京。两人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林薇说“你选了北京，就别回来了”，周牧野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四年的感情，在现实和距离面前，脆得像一张纸。
　　“他们会后悔的。”沈屹忽然说，声音很平静。
　　“什么？”苏棠转头看他。
　　“周牧野和林薇。”沈屹看着周牧野远去的方向，“他们还相爱，只是被距离和现实吓退了。等以后，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会想起对方，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那……我们呢？”苏棠轻声问，“我们也会被距离和现实吓退吗？”
　　沈屹转头，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清澈坚定：“不会。因为我们不一样。我们有话就说，有问题就沟通，有恐惧就摊开。我们会一起面对，一起解决。这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也是我们能走下去的原因。”
　　他说得很认真，很笃定。苏棠看着他，心里那股因为周牧野和林薇分手而产生的不安，慢慢平息了。“嗯，”她说，“我们不一样。我们能走下去。”
　　沈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学士服的袖子很宽，他们的手在袖子里十指相扣。“苏棠，”他说，“五年，听起来很长。但只要我们心在一起，每天联系，每月见面，每年旅行，五年很快就会过去。等博士毕业，我就回来。到时候，我们结婚，在杭州，或者在北京，都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苏棠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学士服上。她用力点头：“嗯。我等你。五年，我等你回来，然后我们结婚，永远在一起。”
　　他们在凤凰花下拥抱，在毕业的夏天，在离别的时刻，许下关于五年、关于等待、关于未来的承诺。远处有学生在唱毕业歌，歌声悠扬，带着青春的感伤和希望。

　　毕业典礼在三天后举行。校长致辞，拨穗，合影，扔学士帽。一切结束后，沈屹和苏棠在校园里慢慢走，走遍每一个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图书馆，实验室，西湖边，梧桐道。每一个地方，都有回忆，都有故事。
　　晚上，散伙饭。气氛很热闹，但热闹下面，是深深的感伤。大家互相敬酒，说着祝福的话，约定以后常联系，但心里都清楚，有些人，这次分开，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沈屹喝得不多，苏棠也是。散场后，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
　　“明天几点的飞机？”苏棠问，声音很轻。
　　“下午两点。”沈屹说，“你不用送我，太远了。”
　　“我要送。”苏棠很坚持，“看着你走，我才安心。”
　　沈屹没再反对。他知道，苏棠需要这个仪式，需要亲眼看着他离开，然后开始等待。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看着湖面。谁都没说话，但手紧紧牵着。夏夜的风很温柔，带着湖水的湿气和荷花的香气。远处有隐约的歌声，是毕业的学生在唱《朋友》。
　　“沈屹，”苏棠忽然开口，“到了北京，要按时吃饭，别熬夜。实验室再忙，也要记得休息。北京干燥，多喝水。还有……要每天想我。”
　　“嗯，我知道。”沈屹握紧她的手，“你在杭州，也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别太拼，别让我担心。还有……要每天想我。”
　　“我会的。”苏棠靠在他肩上，“每天想，每时每刻想。”
　　他们在湖边坐到很晚。沈屹送苏棠回宿舍，在楼下，他像以前一样，轻轻抱了她一下。
　　“上去吧，”他在她耳边说，“明天见。”
　　“明天见。”苏棠说，但没立刻松开。
　　他们抱了很久。夏夜的风很温柔，带着离别的气息。苏棠的脸埋在沈屹肩头，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她闭上眼，想把这一刻的感觉，深深印在记忆里。
　　松开时，沈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他说，“很快。”
　　“嗯，我等你。”苏棠转身上楼。
　　踏上楼梯时，她没有回头。因为她怕一回头，就会哭，就会想留下他，不让他走。但她不能。她必须让他走，去追求他的梦想，去成为更好的他。而她，在杭州，也会成为更好的自己。然后，在五年后的某一天，他们以更好的样子，重新在一起。
　　回到宿舍，林薇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看见苏棠红着眼睛进来，她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抱住她。
　　“棠棠，别哭。五年很快的。你看我和周牧野，四年不也一眨眼就过去了。”
　　“你们……真的结束了？”苏棠轻声问。
　　“结束了。”林薇笑了笑，笑容有点苦，“但我不后悔。至少我们爱过，开心过。现在分开了，也是各自的选择。以后的路，各自走好就行了。”
　　她说得很洒脱，但苏棠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薇姐，”她抱住林薇，“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你也是。”林薇拍拍她的背，“你和沈屹，一定要好好的。别像我们一样，被距离打败了。”
　　“嗯，我们不会的。”
　　那天晚上，苏棠很晚才睡着。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是这四年的点点滴滴。和沈屹的初遇，在图书馆的陪伴，在西湖边的散步，在实验室外的等待，在北京的争吵，在杭州的和好，在凤凰花下的承诺。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
　　她想，这四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因为遇到了沈屹，因为爱过，因为成长了。即使现在要分开，即使未来五年要异地，她也觉得，值得。
　　因为爱，值得等待。
　　窗外，夜色深沉，星空很亮。苏棠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五年，六十个月，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很快的，真的很快的。
　　等五年后，沈屹回来，他们就结婚，永远在一起。
　　这个念头，让她在这个离别的夜晚，安心睡去，等待明天的太阳，和那个即将开始的、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