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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异地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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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地的生活,比想象中更难,但也比想象中更简单。
难的是,当你遇到开心的事,想立刻分享,对方可能在实验室,在开会,在睡觉。当你难过的时候,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对方只能在视频里,用言语安慰,但触不到温度。当你生病的时候,只能自己买药,自己照顾自己,对方除了叮嘱“多喝水,按时吃药”,什么也做不了。
简单的是,生活被简化成了固定的节奏。早晨的“早安”,中午的“吃饭了吗”,晚上的“在干嘛”,睡前的“晚安”。每天的沟通,像打卡一样,成了确认彼此还存在的仪式。话题也越来越日常——吃了什么,睡了多久,工作或学习的进展。那些更深层的情绪,那些关于孤独、不安、思念的细腻感受,因为怕对方担心,因为觉得说了也没用,慢慢就不说了。
沈屹在北京的博士生活,忙碌而充实。陈教授的实验室要求很严,每周工作八十小时是常态。他很快适应了这种节奏,每天实验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数据,论文,组会,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偶尔会和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一起吃饭,聊的都是专业问题,很少涉及私人生活。
苏棠在杭州的出版社工作,也很忙。她负责的“城市记忆”系列第一本书出版了,市场反应不错,主编让她继续做第二本。她每天看稿,改稿,和作者沟通,和设计讨论,生活被工作填满。周末偶尔和林薇逛街,看电影,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加班。
他们每个月见一次面。不是沈屹回杭州,就是苏棠去北京。见面的时候,总是很珍惜,把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压缩在短短的两三天里。但有时候,因为太珍惜,反而会紧张,会刻意,会不像平时那么自然。
第一次争吵发生在异地三个月后。苏棠的书稿出了问题,作者临时要大改,她连续加了一周的班,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周五晚上,她终于改完,发给主编,然后给沈屹发消息:“稿子改完了,累死了。”
沈屹在实验室,正准备通宵测一组数据。看到消息,他回:“辛苦了。早点休息。”
苏棠看着这行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委屈。她累了一周,想要的不是一句“辛苦了”,而是一个拥抱,一句“我在”,哪怕只是在视频里。但她没说,只是回:“嗯,睡了。你也别熬太晚。”
“好。”
对话结束。苏棠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觉得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即使沈屹每天跟她联系,即使他们每个月见面,但这种孤独,像潮水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淹没她。
第二天,沈屹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视频时,他问:“你昨天是不是不高兴?”
苏棠摇头:“没有,就是累。”
“真的?”
“真的。”
沈屹没再问,但能感觉到她的疏离。他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那你这周末好好休息。下周末我去杭州看你。”
“嗯。”
周末,沈屹来了杭州。见面时,苏棠表现得很正常,笑着,说着,但沈屹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关上了。他试着问,她总是说“没事”。直到周日下午,沈屹要回北京了,在机场,苏棠终于哭了。
“沈屹,”她靠在他肩上,声音哽咽,“我有时候觉得……我们好像在两个世界里。你的世界是实验室,是数据,是论文。我的世界是出版社,是稿子,是作者。我们聊的,都是表面的东西。那些真正的心情,真正的感受,好像……说不出来了。”
沈屹抱着她,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苏棠,”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有什么委屈,直接告诉我。不要憋着,不要自己扛。即使我离得远,帮不上忙,但至少,我可以听你说,可以陪着你。”
苏棠在他怀里点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我只是……太想你了。想你在我身边,想靠着你,想让你抱抱我。而不是只能在视频里,看你的脸,听你的声音。”
“我知道。”沈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也想你。每天都很想。但苏棠,再坚持一下。五年,很快的。等博士毕业,我就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我等你。”
那次之后,他们约定,每周要有一个“深度聊天”的时间,不谈工作,不谈日常,只谈心情,谈感受,谈那些藏在心底的、细腻的情绪。这个约定,像一根绳子,在他们之间,系上了一个更深的结。
但异地的生活,总会有新的考验。距离,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圈子,像细沙一样,一点一点,堆积在他们之间。他们需要不断地沟通,不断地调整,不断地重新连接,才能不让那些细沙,堆积成墙。
而他们,在努力。即使很难,即使很累,即使有时候会怀疑,会不安,但他们还在努力。因为爱还在,因为承诺还在,因为那个关于五年后、关于永远在一起的未来,还在前方,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