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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半戏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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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两点十五分,“幽墟”沉浸式密室体验馆。
深灰色的外墙上用暗红色颜料涂着斑驳的“夜半戏院”四个字,字体边缘故意做出晕染效果,像是干涸的血迹。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廉价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空调开得极低,与门外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苏棠走进接待厅时,下意识抱了抱手臂。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短袖,棉麻质地,此刻在冷气里显得单薄。林薇紧跟在她身后,穿着鹅黄色T恤和牛仔短裤,一进来就“嘶”了一声。
“这空调是开给鬼用的吧?”周牧野搓着手臂走进来,此刻也有些受不住。
沈屹最后进门,他今天换了件白色的短袖polo衫,黑色长裤。进门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空间——昏暗的红色灯光,墙上挂着褪色的老式戏服,柜台后站着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
“欢迎来到‘夜半戏院’。”工作人员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台词,“本主题为中式恐怖解谜,建议八人团队合作。游戏时间七十分钟,背景是民国年间一座废弃的戏院……”
他分发对讲机和每人一个小手电筒:“手电筒电量有限,请节约使用。如果中途感到不适,可以随时按对讲机退出。”
苏棠接过手电筒,冰冷的金属外壳让她指尖一颤。沈屹站在她身边,似乎察觉到了,侧目看了她一眼。
“怕的话可以跟紧我。”周牧野对林薇说,难得没用调侃的语气。
林薇哼了一声,但没反驳。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现在他们站在一条完全黑暗的走廊里,只有八支手电筒的光束在空气中交错。空气里有浓重的灰尘味,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烧纸钱的味道。
“我有点后悔了。”陈思思的声音带着颤。
“没事,都是假的。”赵晓芸平静地说,但她的手电筒光束在轻微晃动。
走廊很深,手电筒的光照不到尽头。墙壁是斑驳的暗红色,墙皮剥落,露出底下黑色的霉斑。每隔几步,墙上就挂着一个木质的相框,但相框里的照片都被撕掉了,只留下泛黄的空白。
“看地上。”沈屹忽然说,光束照向地面。
地上有脚印——灰尘上清晰的脚印,很新,像是刚踩上去的。脚印一路延伸向黑暗深处。
“工作人员的吧?”王骁说,但声音不太确定。
“跟上去看看。”徐航温和地说,走在最前面。
走廊尽头是一扇对开的木门,门上贴着褪色的封条,上面用毛笔写着“封”字。封条已经断裂,在昏暗的光线下,断裂处像是被什么撕开的。
“要推开吗?”周牧野问。
“我看看门缝。”沈屹上前,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向门底。光束穿过门缝,能看见里面是空的。“里面应该是个大厅。”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侧身让到一旁,示意苏棠可以离门远些。这个细微的保护动作,在黑暗中几乎没人注意到,但苏棠感觉到了。
周牧野和王骁一起推门。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门后确实是个大厅,但和想象中不同——这不是戏院的前厅,而是一个灵堂。
正中央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盖半开着。周围挂满了白色的帷幔,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无风自动。棺材前摆着供桌,上面有三盘发霉的供果,两根白蜡烛,烛泪层层叠叠堆满了烛台。最诡异的是,供桌正中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戏服的女子,面容模糊,但眼睛的位置似乎正“看”着门口。
“我的妈呀……”林薇倒吸一口凉气。
陈思思已经抓住了赵晓芸的手臂。赵晓芸还算镇定,但呼吸明显急促了。
沈屹快速用手电筒扫过整个空间。灵堂很大,除了棺材和供桌,四周还摆着些纸扎的童男童女,纸人的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在手电筒光下显得诡异非常。左侧有扇小门,门上贴着一张黄符。
“要过去吗?”王骁的声音有些发虚。
“等等。”苏棠忽然说,光束照向供桌,“你们看那本册子。”
供桌边缘,摆着一本线装册子,封面上写着“戏院纪事”。沈屹走过去,小心地拿起册子。纸页很脆,他翻开时动作很轻。
第一页写着:“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十五,夜。名伶白露于台上暴毙,死时身着红衣,目眦尽裂。班主惧其怨气,未报官,草草下葬于此。”
第二页:“自那日后,夜半常有歌声自戏台传来,时悲时怒。班主请道士做法,道士言:怨气深重,需寻得其遗物,行招魂之法,化解怨念,方可安息。”
第三页是空白的,但页脚有一行小字:“遗物有三:定情玉佩、染血戏服、断弦月琴。集齐三物,置于棺前,燃香三柱,叩首九次,怨魂可安。”
“所以我们要找这三样东西。”徐航总结。
“但这里……”周牧野环顾灵堂,“看起来只有棺材。”
沈屹走到棺材旁。棺材半开着,里面是空的,但铺着红色的绸缎内衬。他用手电筒照进去,光束在棺材内壁移动。忽然,他停住了。
“有字。”
苏棠走近些,顺着他手电筒的光看去。棺材内壁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几行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的《枫桥夜泊》。”苏棠轻声说。
“什么意思?”王骁问。
沈屹的手电筒光束继续移动,在诗的末尾,有一个很小的图案——是一个八卦的符号,但缺了一角。
“八卦缺艮卦。”赵晓芸说,“艮为山,对应东北方。”
所有人都看向灵堂的东北角。那里堆着些杂物,但仔细看,杂物后面似乎有扇暗门。
周牧野和王骁上前搬开杂物——果然是扇低矮的木门,需要弯腰才能通过。门上没有锁,但门板上刻着一个谜题:
“我有眼无珠,有口无言,有耳不闻,有身不动。我是何物?”
“谜语?”林薇皱眉。
苏棠思索着:“有眼无珠——可能是画上的眼睛,或者雕像。有口无言——不能说话。有耳不闻——听不见。有身不动——不能动……”
“傀儡。”沈屹忽然说。
“木偶?”陈思思小声问。
“戏台上的提线木偶。”苏棠明白了,“木偶有眼睛但看不见,有嘴巴但不能说话,有耳朵但听不见,身体被线操控。”
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开了一道缝。
门后是个更小的房间,看起来像后台的化妆间。墙边是一排化妆镜,镜面上布满灰尘和蛛网。化妆台上散落着些脂粉盒、头面首饰,都已经锈蚀发黑。房间的角落里,立着一个穿衣镜,镜面裂成了蛛网状。
“找找玉佩。”徐航说。
大家分散寻找。苏棠走到化妆台前,小心地拉开抽屉。抽屉里是些发黄的戏单、褪色的照片。最底层,她摸到一个硬物——是个丝绒小袋。
她拿出小袋,打开,里面是一枚白玉佩。玉佩雕成海棠花形,花瓣舒展,中间一点红沁,像凝固的血。玉佩背面刻着两个字:“白露”。
“找到玉佩了。”她说。
几乎同时,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不是手电筒没电——是房间本身的光源灭了。八支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慌乱地交错。
“什么情况?”王骁的声音。
“停电了?”周牧野说。
“不对。”沈屹的声音很冷静,“你们听。”
黑暗中,有声音传来。很轻,很细,像是……女人哼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断断续续,听不清唱词,但曲调凄婉哀怨。
陈思思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苏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里渗出冷汗。黑暗中,那哼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门外。
突然,穿衣镜的方向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沈屹立马往苏棠方向走了一步。
所有手电筒光束同时转向镜子。在碎裂的镜面中,他们看见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穿着戏服,水袖长长地垂着,背对着他们。身影在镜中静止了几秒,然后,缓缓地,开始转身。
“啊——!”陈思思终于忍不住叫出来。
就在红色身影快要完全转过来的瞬间,房间的灯猛地亮了。刺眼的白光让所有人都眯起眼。再看向镜子——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自己惊慌的脸。
但对面的墙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件红色的戏服,挂在衣架上,水袖垂地。戏服的前襟,有一大片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染血戏服……”林薇声音发颤。
沈屹第一个走过去。他仔细看那件戏服,然后伸手,从戏服的袖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月琴在台上,但台上有锁。锁的密码,在戏里。”
“戏里?”王骁茫然。
苏棠还握着那枚玉佩,掌心冰凉。刚才的惊吓让她的呼吸还没平复。沈屹走回她身边:“还好吗?”
“嗯。”苏棠点头,但声音有点紧。
沈屹没说什么,只是站得离她更近了些。这个细微的距离调整,在惊魂未定的此刻,给了苏棠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现在要去戏台了吧?”徐航说。
化妆间的另一头有扇门,推开后是条更暗的通道。通道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油灯——但灯是灭的。通道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个舞台的轮廓。
“我走前面。”沈屹说,第一个走进通道。苏棠跟在他身后,然后是其他人。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黑暗中,苏棠能看见沈屹的背影,白色的polo衫在黑暗中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忽然,前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鼓声。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鼓声又响了一声,这次更近。接着,是锣声、铙钹声,杂乱地响起,像是戏班子在开场前调音。但在这黑暗的通道里,这声音只显得诡异。
“是录音吧?”周牧野小声说,但语气不确定。
声音突然停了。死寂。然后,一个凄厉的女声唱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是《牡丹亭》的唱段。声音就在前方,很近,仿佛唱歌的人就站在通道尽头。
沈屹的手电筒光束猛地照向前方。光束尽头,通道出口处,隐约有个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唱词还在继续:“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苏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鼓。黑暗中,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前面人的衣角——是沈屹的polo衫下摆。
沈屹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动,任由她抓着。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很低,很稳:“是环绕立体声。别怕。”
他继续往前走,苏棠跟着,手还抓着他的衣角。这个动作在平时会显得过分亲昵,但在此刻的恐怖氛围中,成了本能的安全索。
走出通道,是一个老式戏台。戏台很高,需要上几级台阶。台上垂着暗红色的幕布,幕布上绣着已经褪色的金色龙凤。台下是空荡荡的观众席,座椅破败,积着厚厚的灰尘。
戏台中央,摆着一把月琴。琴身是深色的木头,琴弦断了一根,垂在那里。琴旁边有个小木盒,盒子上挂着一把密码锁。
“锁的密码,在戏里……”苏棠重复着纸条上的话。
“刚才唱的是《牡丹亭》。”徐航说,“但密码会是数字吗?”
沈屹走上戏台,检查那把月琴。琴身上刻着字,他用手电筒照亮:“‘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牡丹亭》的题记。”
苏棠也走上台。站在戏台上,视野更开阔,但也更让人不安——总感觉台下空荡荡的观众席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她强迫自己专注看琴。
“琴弦断了一根……”她轻声说,“月琴通常有四根弦,断了一根,还剩三根。但密码是几位数?”
赵晓芸在台下喊:“锁是四位的!”
“《牡丹亭》里……”苏棠努力回忆,“最有名的唱段是‘游园惊梦’。那段唱词里,有没有数字?”
沈屹忽然说:“不是数字,可能是位置。”
他蹲下身,仔细看琴身与琴颈的连接处。那里刻着很细的花纹,是缠枝莲纹,但在花纹中间,有四个极小的凹陷,形状分别是:圆、方、三角、菱形。
“形状锁。”沈屹说,“需要按正确顺序按下这些形状。”
“顺序从哪里来?”林薇在台下问。
苏棠看着那把琴,忽然想到什么:“《牡丹亭》里,杜丽娘游园时看到的景物顺序——‘姹紫嫣红’是花,花是圆形;‘断井颓垣’是井,井口是圆形吗?不,井是深的,应该是……”
“顺序可能不在唱词里,在戏的结构里。”沈屹说,“《牡丹亭》全本五十五出,但‘游园惊梦’是第十出。第十出里,杜丽娘先看到花,然后看到园,然后惊梦……花、园、梦。”
“三个,但我们需要四个。”王骁说。
苏棠的目光落在琴盒上。盒盖内侧贴着一张泛黄的戏单,上面是《牡丹亭》的选段列表。在“游园惊梦”后面,用毛笔小字批注:“此出有四折:游园、惊梦、寻梦、回生。”
“四折……”苏棠轻声说,“游园、惊梦、寻梦、回生。这可能是顺序。”
“但对应什么形状?”周牧野问。
沈屹看着琴身上的四个凹陷,思索着:“游园——园是方形的园林。惊梦——梦是虚幻的,没有固定形状,但梦中常见圆月。寻梦——寻找,是线性的,可能是条形?回生——生命复苏,是生长的,可能是……”
“试试方、圆、三角、菱形。”赵晓芸在台下说,“方形庭院,圆形月亮,三角形是寻找的箭头,菱形是生长的种子。”
沈屹尝试按下那个方形凹陷——没反应。他换顺序,先按圆形——还是没反应。
苏棠忽然说:“会不会是回生、寻梦、惊梦、游园?倒序?因为杜丽娘是先回生,然后寻梦,然后惊梦,然后游园……”
沈屹倒序尝试。菱形、三角、圆、方——最后一个方形按下的瞬间,锁“咔哒”开了。
盒子里是第三样遗物——一个很小的香炉,里面有三支细香。香炉下压着一张纸条:“集齐三物,置于棺前,燃香三柱,叩首九次。切记,香燃尽前必须完成,否则怨魂不散。”
“还要回去灵堂。”徐航说。
“时间不多了。”沈屹看了眼手表,“还剩二十分钟。”
一行人快速返回。再次穿过那条黑暗的通道时,那凄婉的唱戏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苏棠不再抓着沈屹的衣角,但沈屹很自然地放慢了脚步,让她能紧跟着自己。
回到灵堂,棺材依旧半开着,供桌上的白蜡烛不知何时自己燃起了幽绿的火苗。在绿光映照下,整个灵堂显得更加诡异。
“快。”沈屹将三样遗物——玉佩、戏服、香炉——摆在棺材前。苏棠拿起那三支香,却发现没有火。
“要自己点火?”林薇问。
沈屹看向供桌上的白蜡烛。他走过去,想用蜡烛点香,但蜡烛的绿火根本无法点燃普通的香。试了几次,香纹丝不动。
“怎么办?”王骁急了。
苏棠看着那三支香,忽然想起什么。她拿出之前装玉佩的丝绒小袋,袋子里还有一张极小的纸条,她刚才没注意。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行诗:
“香消玉殒无人问,唯有青灯照夜长。”
“青灯……”苏棠看向供桌,除了白蜡烛,桌上还有一盏铜制的油灯,灯里没有油,灯芯是新的。“要点青灯?”
沈屹已经拿起那盏油灯。灯座底部刻着一行小字:“以血为油,以念为芯,可燃。”
“以血为油……”陈思思声音发颤,“不会真要……”
“可能是红墨水。”赵晓芸冷静地说,在供桌抽屉里翻找。果然,找到一小瓶红色液体,闻起来是化学制剂的味道。
她将红色液体倒入灯盏,沈屹用打火机点燃灯芯——灯燃起了正常的黄色火焰。用这火焰,终于点着了三支香。
香点燃的瞬间,灵堂里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白蜡烛的绿火疯狂摇曳,墙上的帷幔无风自动。香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烟雾笔直上升,然后在半空中诡异地拐弯,飘向棺材的方向。
“叩首九次。”徐航提醒。
八个人在棺材前排成两排。沈屹和苏棠站在最前面。他们互看一眼,然后同时跪下,叩首。
一、二、三……每叩一次,灵堂里的温度就降一分。到第六次时,苏棠已经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到第九次,她抬起头,正好看见棺材里——原本空着的红绸内衬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像是有人刚刚躺过。
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还剩最后一小截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这次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恭喜各位……但怨魂真的安息了吗?”
话音刚落,灵堂里所有的灯同时熄灭。真正的黑暗降临,连手电筒的光都像被什么吞噬了,只能照出眼前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黑暗中,那凄厉的唱戏声再次响起,这次就在灵堂里,就在他们身边: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声音在移动,从左到右,从前到后。苏棠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流拂过颈侧,她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黑暗中,她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沈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握得很紧,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是答……”沈屹的声音在黑暗中很低,很稳,“别怕,是机械装置和音效。”
但他的手掌在微微出汗。苏棠意识到,这个永远冷静的人,其实也在紧张。这个发现让她奇异地镇定下来。
唱戏声突然停了。死寂持续了漫长的三秒。
然后,灵堂尽头的那扇小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门外是正常的、明亮的走廊灯光。
游戏结束。
大家几乎是逃出灵堂的。重新站在明亮的接待厅,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陈思思的腿还在发软,林薇脸色发白但强装镇定,王骁一出来就瘫在椅子上,周牧野在猛喝水。
苏棠的手腕还被沈屹握着。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他们,沈屹才像突然意识到,松开了手。他的耳根有些发红,但表情依然平静。
“抱歉。”他说。
“没事。”苏棠说,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那温度在密室的寒冷后,显得格外真实,格外温暖。
工作人员笑着鼓掌:“恭喜通关!用时六十八分钟,很厉害!特别是最后点香的解法,很多团队都卡在那里。”
“那最后吓人的部分……”林薇心有余悸。
“是我们的特色ending。”工作人员眨眨眼。
休息区,大家慢慢缓过来,开始讨论刚才的细节。周牧野和林薇又在斗嘴,但这次两人的距离明显近了。王骁在吹嘘自己多镇定,徐航温和地拆台。赵晓芸在分析密室的设计漏洞,陈思思小声补充自己注意到的细节。
苏棠和沈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她捧着工作人员送来的热水,小口喝着。沈屹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像在平复心跳。
“刚才……”苏棠轻声说,“谢谢你。”
沈屹睁开眼,看向她:“谢什么?”
“在黑暗里……”苏棠顿了顿,“没有松手。”
沈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应该的。”
很简单的对话,但有什么东西,在劫后余生的松弛感里,在温水升腾的热气里,悄悄生根。苏棠想起黑暗中被握住手腕的瞬间,想起他手心潮湿的汗,想起他说“别怕”时低沉的声音。
那不只是游戏里的保护,那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反应——紧张,但依然选择握住她。
窗外,杭城十月的阳光正好,香樟树的叶子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密室里的一切——黑暗、寒冷、恐惧——都像一场梦,在阳光下迅速褪色。但手腕上残留的温度,那个人在黑暗中选择握紧她的瞬间,却真实地留了下来。
“下周六,”沈屹忽然说,“要不要……提前吃个早饭再去博物馆?”
苏棠看向他。他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有种罕见的、不确定的期待。
“好。”她说,“几点?”
“八点半?学校东门那家豆浆店。”
“好。”
简单的约定,在午后明亮的阳光里,在刚刚共同经历一场“生死”后的松弛里,显得格外郑重。苏棠知道,有些东西,像密室里那些需要勇气才能解开的锁,正在被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轻轻打开。
而握着钥匙的人,此刻就坐在她身边,耳根还红着,但眼神清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