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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吃了一串肉,这辈子都是好朋友 ...

  •   “烧烤是什么?”程汐还从来没吃过烧烤。

      “烧烤你都不知道,就是烤肉,拿签子把肉串起来烤。”赵远方用手比比划划。

      “可我妈不让我们用煤气,更别提烤东西了,我看还是想点实际的比较好。”程舟显然有些不相信赵远方说的话。

      “我又没说用煤气烤,那个要用炭来烤,不过木头也可以。”

      程汐说:“你该不会是胡诌的吧?我咋没见过你吃什么烧烤呢?”

      “我吃好东西还能让你看见?”赵远方撇撇嘴,“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好吧。”

      程汐作势要踹他的屁股,他就跳到程舟身后扮鬼脸,还是程舟肚子饿得咕咕叫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那个……”程舟欲言又止。

      赵远方扯了扯根本不存在的领子,又清了清嗓子,仿佛程舟程汐都是他的小弟,大声吩咐道:“程汐,你负责去我家找我妈拿铁签子,程舟,你负责去外面找点木头生堆火,我来把肉切成小块。”

      说干就干,几个人一通忙乎,倒是真的在胡同外的小溪边生起一堆火来,赵远方到底是从家里带来了几只包子,远远就说道:“程舟真有你的,找了个好地方,蚊子也能加餐了。”

      程舟不理他:“我这是防患于未然,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

      “哥,你看我们穿的肉串,还挺像样吧?”程汐举着肉串在程舟眼前晃,程舟望着上面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小肉丁,勉强说了句“还好”。

      虽说是肉串,不过每一串上肉都少得可怜,而且肥肉大于瘦肉,看上去白花花一片。

      赵远方有模有样地将肉串放在火上烤得油滋滋的,三个孩子贪婪地吮嗅空气里的猪肉香,仿佛香气化作实体吸进肚子里也能饱腹。

      “烤没烤好呀?我都要饿死了。”程汐眼巴巴地望着流油的烤串,油落在柴火里爆着“噗呲噗呲”的火花。

      程舟也忍不住一直在咽口水,不过他没程汐那么执着,已经狼吞虎咽了一个芹菜包子,肚子也不再咕咕叫了。

      “烤好啦,这是你的,这是程舟的。”赵远方把签子递给程汐,见她嘴比手先到,赶紧提醒:“小心烫!烫你满嘴包可不怪我啊。”

      程汐简单吹了两下就忍不住上嘴了,油汁在嘴巴里爆开,幸福地温暖着口腔,嘴角不由自主挂着笑:“赵远方,真有你的,这烧烤可真好吃啊!”

      “那可不,这下你俩总算相信我说我吃过烧烤了吧?”赵远方尽量不明显地咽口水。

      程汐知道赵远方是大馋猫,大方地分了一半肉串给他:“算是你的辛苦费,多亏你我俩才吃上饭,还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程舟又把自己的肉串分给程汐一半,嘴里细细品味着,冷不丁说:“就是有点咸了,你是不是把我家的盐全倒进去了?”

      赵远方原本就是故意把肉串做咸的,因为肉实在太少了,做得咸一些就着包子吃正好,这是老一辈人下酒吃出来的经验,他也略知一二,所以还特意带了一壶水出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从赵爸那里偷偷带出来的三只玲珑的小酒杯。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下酒菜,下酒菜都是咸的,我给你们倒上。”

      程舟和程汐自然知道壶里面装的是水,学着大人的模样爽快地一饮而尽,尽管没有任何味道,但是配合上此情此景此酒杯,三个小人倒也觉察出别有一番滋味,好像课本中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在脑海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程汐吃得饱饱的喝得饱饱的,忍不住说:“这东西可比辣片好吃多了,以前我以为辣片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赵远方嘴唇油亮亮的,嗦着光溜溜的签子不肯放,“那可不,世界上没有比肉更好吃的东西了。”

      程舟盯着签子若有所思,“我真想天天吃烧烤,要是将来大家都能天天吃上肉就好了。”

      赵远方说:“那还不简单,让你爸妈每天从屠宰场里带点肉就够了。”

      “我那是希望望花镇的人都能吃上烧烤,再说我爸妈他们又不是薅社会主义羊毛,半个月带回来一点肉就不错了。”程舟用签子扒拉着红彤彤的木炭。

      “那我们将来就开个烧烤小卖铺怎么样?到时候大家都能来吃烧烤,我们还能赚很多很多的钱。”程汐眼睛里映着火光,看着亮晶晶的。

      “那叫‘烧烤摊’,不叫什么‘烧烤小卖铺’。”赵远方纠正她,“不过你这想法还真不错,咱们仨可以合伙开一个烧烤摊,我负责切肉,你负责管账,程舟负责烧火,现在社会前景大好,说不定还真能赚到钱呢。”

      程汐听到赵远方支持自己的想法,又听到钱,眼睛里的光简直挡都挡不住,连忙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可得说话算数,咱们有活一起干,有钱一起赚。”

      “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赵远方乐颠颠地拿出一串烤肉,揪成三小块分给每人一块,“吃了一串肉,这辈子都是好朋友!”

      程舟觉得他们俩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是水不醉人人自醉,不过他确实想吃肉也想有钱,更想一辈子都能和程汐和赵远方待在一块。

      吃饱喝足,困意渐渐涌上来,三人决定打扫战场,天早就黑透了,柴火的红光也渐渐黯淡下来,路边一个男人哼着曲路过他们,凭着火光才看清是谁。

      “这不是小舟小汐吗?远方也在呐,你们大晚上在河边干什么?”原来是程汐的舅舅张文宝,想来是刚打完扑克才回来。

      “没什么,我们聊天呢。”程舟知道舅舅长舌,不想多耽搁,随口糊弄了一句。

      “聊天怎么这么香啊?你们吃什么好吃的了?呀!这不是烤肉吗?我正好还没吃饭,小汐,也给舅舅尝尝。”张文宝向来对食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程汐手里握着的六串烤肉串。

      程汐急忙把手背到身后:“这是留给我爸妈的,他们还没下班回来,这是留给他们的晚饭。”

      张文宝看到肉就跟狼饿了三天一样眼冒绿光,好声好气说:“我的好外甥女,舅舅打了一天的牌了,现在就快饿死了,我就吃两串,保证不多吃,啊?”

      “不行!”程汐拒绝。

      “舅舅,舅妈肯定给你留了饭,我爸妈干了一天的活还没吃饭呢。”程舟试图哄张文宝回家。

      赵远方虽然也知道张文宝的德性,但也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无耻之徒的厉害,碍于这是程家的家事,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人默默收拾好签子板凳,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等着。

      “小汐!我真是白疼你这么大了,舅舅跟你要口肉吃你都不给,真是白眼狼,还有你小舟,谁让你在这生火的?不知道这周围都是树吗?要是闹了火灾怎么办?你爸妈怎么办?你舅舅怎么办?小心我把这事告诉你爸妈!”

      程舟被说中了,虽然生气但又心虚,不敢再说话,只有程汐还在瞪着张文宝。

      “你瞪什么瞪?我要没收你的肉,这就是罪证,你们要是再有下次,我就带着这肉去找你爸妈,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闺女是怎么丢人的!”张文宝虚张声势地低声恐吓。

      程汐眼睁睁看着张文宝把肉串从自己手里抢过去,还美其名曰“罪证”,气得浑身发抖。

      “哼。”

      “谁在哼?”张文宝明知故问看着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远方。

      “我,赵远方。”

      “你哼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张文宝这个无赖仗着成年人的身强力壮,居高临下看着赵远方。

      赵远方知道自己不是张文宝的对手,并不打算惹恼他,“我闲的,不哼两声就难受。”

      张文宝一时语塞,竟然有人比自己还无赖,不想搭理赵远方,又是个窝里横的主子,并不敢真的欺负赵家人,狠狠瞪了一眼就往家走。

      “哼!”赵远方冲着张文宝的背影使劲哼了一声,又觉得不解气,接连不断地“哼哼哼哼哼”,挑衅意味十足。

      张文宝险些沉不住气,还是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汐垂着头,脸上挂着泪,手下意识握成拳,捏得咯咯响。

      程舟舀水扑灭火堆,一切收拾妥当,拍了拍程汐的肩膀:“小汐,回家吧。”

      赵远方不远不近地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三个人默默地走成一条直线,赵远方在最前面,程舟在中间,程汐走在最后,可最后上楼的时候,程舟让程汐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面,赵远方站在二号楼的楼道门外,看着程家的灯亮了,才开始上楼,又变成了他走在最后了。

      程学农和张文琴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程舟和程汐早就睡着了,程汐在桌上留了字条,告诉爸妈两人吃过晚饭了,并且没有提张文宝的事。

      张文琴看过字条,悄声推开两个孩子的卧室门,确认孩子都睡得香甜,这才放心去厨房做手擀面,程学农则是把自行车摆在门边,用湿抹布仔细清理表面的尘土。

      当张文琴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时,程学农已经洗好两人的工作服,端着脸盆去接湿衣服往下滴的水。

      伴随着“嗒,嗒,嗒”的水声,程学农秃噜了一大口面条,葱花被热面汤激发出独特的香味,加上辛辣的大蒜,使他疲惫一天的身心得到短暂的慰藉。

      张文琴面露愁容:“楼下李婶说大蒜也涨价了,三毛一斤呢,吃面时就省着点吃吧。”

      程学农性格温和,人又勤快体贴,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好男人,所以面对妻子的埋怨,他什么话都没说,随手把大蒜放回手边的篮子里了。

      “你今天看到厂子里新进口的机器吗?听说一只鸡放进去不出两分钟毛就给拔得干干净净了,一台机器能顶十个工人呢。”张文琴担忧地说。

      程学农叹了口气:“我没看着,我去厂子后面搬货了,不过我听老丁说了这事,看来将来机器必然会取代人工啊。”

      “别说将来了,就是今天,我们车间组长不是厂长他小舅子的老婆吗?跟我们透口风说厂长正准备裁员呢,就等着新机器试用期过呢。”张文琴愁得吃不下饭。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年头哪里都在闹下岗,咱能做的只有把活干好了,领导才信任咱们,这个月咱俩加了七次班,我不信领导心里没数,要裁也轮不到咱们。”程学农不愿把事情想得太糟,试图安慰焦虑的妻子。

      张文琴又说:“可现在有了那个机器,脱毛车间只需要留下两三个人,你说其余的六七个人怎么办?就算有心加班,关键是人家不需要了,那也是白扯。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得送送礼。”

      “送礼?”程学农有些意外,“给谁送礼?要是送礼有用那大家都送了,哪还轮得到咱们。”

      张文琴一想也是,不再提送礼的事了,“孩子爸,依我说,万一真有裁员那一天,咱也得死皮赖脸求着留下一个人,不然小舟和小汐越来越大了,用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要是都下岗了那可真是一家子喝西北风了。”

      程学农点点头:“那是自然,让夫妻俩一起下岗怎么都说不过去。”

      张文琴又想起什么似的,把筷子放下来:“我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得保你留在厂子里,我是女人家,下岗也不至于人说闲话,也好找活计。”

      程学农不急着回答,抹抹嘴巴又擦了擦手,这才慢悠悠说:“你呀就是太操心,真有那天谁下岗不都一样吗?我不怕人说我闲话,我也不信下岗我就找不到其他活,你放心,有我在一天,你和小舟小汐就饿不着。”

      张文琴心里稍稍安稳些,夫妻俩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才洗漱睡觉,却不知道起夜打算上厕所的程汐把他们的对话全听进耳朵里了。

      大人眼里天大的事情,在程汐眼中不亚于一场地震,把她内心的安稳震得七零八落,她一动不动地靠在门背后,静静地听着父母的忧愁,总觉得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她虽然身体还小,可总觉得自己和刚有记忆时的自己有了很大的不同,她对周围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几年的认识,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那就是,钱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程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钱,如果说以前卖辣片赚钱是一种爱好,那现在赚钱就是一种必要的谋生,一种可以让家人不再因为下岗而担惊受怕,不必因为一顿饭吃几颗蒜而发愁的好东西。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渐渐浮现出来,反复琢磨了好几遍,确认可行之后,这才放下心来睡觉,她要赚钱,她要从明天开始就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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