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诗和远方》碧水惊秋秋

4、程舟：这个家没我得散

　　第二天一早，程汐就想趁着上学路上把昨晚听到爸妈说的话告诉程舟，可赵远方已经在楼下等他们一块上学了。

　　程汐欲言又止，爸妈连自己和哥哥都没告诉，想必也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吧，虽然赵远方也不算外人……最后还是决定打算找个没人的时候单独告诉程舟，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觉得有事情是要瞒着赵远方的。

　　上午课间休息时，平时三个人都会去操场上溜达一圈，可今天程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有心事。

　　赵远方悄悄走到程汐面前，见她低头没注意到自己，猛地拍课桌吓唬她，程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赵远方一屁股坐在前座的椅子上：“丢了魂啦？”

　　“你才丢魂呢。”程汐用胳膊撑着脑袋，笔尖在纸上写写画画。

　　程舟弯腰看过去，只见本子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钱”字，有些惊讶：“你一堂课就忙活这些了？难怪刚才老师提问你读课文你不知道第几段呢，还是我提醒你的，你真掉钱眼里啦？”

　　程汐心情复杂，要是程舟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也没心情开玩笑了，只是现在赵远方在这里，还没办法告诉他。

　　程汐放下笔，郑重其事说：“辣片卖完了，今天放学我要去一趟批发市场，你们就先回家吧。”

　　赵远方不理解：“今天都周四了，就算批发辣条顶多明天再卖一天，你就这么等不及啊？少赚一天钱又不会死。”

　　“小汐，咱家也不缺吃不缺喝的，你别赚钱赚魔怔了啊。”程舟有些担心。

　　不被理解的滋味实在难受，程汐生气道：“会死会死。”又拉住程舟：“哥，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着就把程舟拉了出去，留下不知所以的赵远方孤零零地愣在原地，程汐竟然有秘密了！还不肯告诉自己?赵远方盯着程汐写满“钱”字的作业本越想越气，抄起铅笔在上面又添了几笔。

　　很快两人就回来了，赵远方急忙把本子合上藏进旁边的书堆里，抱着胳膊准备不搭理他们，却见程舟脸上也忧心忡忡的，耐不住性子问：“程舟，你让程汐传染啦？你俩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啊？”

　　见程舟不说话，又问程汐：“程汐，我大人有大量，决定暂时不生你刚才的气，但是你俩到底是怎么了？”

　　程舟用胳膊肘怼怼程汐：“小汐，反正远方他也不是外人，咱就告诉他吧？”

　　程汐听哥哥这么说，觉得也对，没必要对赵远方瞒着，三个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要想赚钱就瞒不过赵远方。

　　“好啦好啦，其实就是我爸妈的屠宰场开始裁员了，他们很可能会——下岗，所以我想着多批发一些小零食多赚点钱贴补家用，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告诉你爸妈，这样就太丢人了……”程汐说话声越来越小。

　　赵远方站起来看着程汐：“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靠不住吗？咱们仨从小一起长大，和你俩约定好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告诉过别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程汐解释。

　　“你就是这个意思！”赵远方根本不相信程汐说的话。

　　程汐毫不让步地站起来平视赵远方：“你刚才明明就说了不生我的气，我才把事情告诉你，你现在又生气了，你这人，你真是——哥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程舟小声补充：“出尔反尔。”

　　“程舟你！再这样我连你也一起生气了！”赵远方跺脚，程舟立马敛声屏气不敢掺和这对冤家吵架。

　　“对！就是出尔反尔！赵远方你亏为男子汉大丈夫，敢说不敢当！”程汐掐起腰来的气势不输小卖铺的老板娘。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嘴里会说出这么让人寒心的话！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难道觉得我爸妈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班里没出去玩的同学都纷纷侧目，尽管他们见惯了程汐和赵远方打打闹闹，但他们也好奇赵远方刚刚说的“这件事”是什么。

　　程汐觉得赵远方说的确实在理，赵家夫妇不是那种会说闲言碎语的，一向待自己和程舟又好，不禁心生愧疚起来，可赵远方刚才那番话又引起班里同学的八卦心，现在大家都静悄悄地看着两人吵架。

　　程汐伸手指了一圈班里同学，又指回赵远方：“你看，你看！刚刚你说出来了不是?叔叔阿姨不是大嘴巴，可赵远方你是个大嘴巴！”

　　赵远方自知理亏，可又不服气，自己又没真的把秘密说出来，好在上课铃及时响了，赵远方借机哼了一声：“要上课了，我不跟女生一般见识。”说完撑着课桌跳回两排之外自己的座位上，灵活得像只猴子。

　　“我还不跟小男生一般见识呢！”程汐气哄哄地坐下来，却怎么都找不到刚才的本子，只好另拿出一个本子来用。

　　程舟早就坐下解完两道大题了，他对刚才的吵架已经见怪不怪了，程汐和赵远方从小就是这样，好的时候他俩比任何人都要好，坏的时候又比跟任何人都要坏，该和好的时候拦都拦不住，不该和好的时候劝也劝不回，而且吵得凶忘得快，说不定再过两节课他俩就又和好了。

　　只是一想到爸妈的下岗危机，程舟的笔尖就涩住了，他也感受到和程汐一样的恐慌，心头像被一块巨石给压得喘不过气。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原来长大是一瞬间的事，程家兄妹自觉开始分担家庭的重担，这或许是赵远方还没办法体会的。

　　直到放学，程汐和赵远方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好在程舟山人自有妙计，他早就在课间趁他们俩不在座位上时偷偷塞了两封道歉信在作业本里，动作很快，没有任何人发现。

　　程舟不仅会模仿这俩人的笔迹，只要他看过任何一个人写的字，很快就能模仿出来，更何况他是最了解程汐和赵远方的人，所以模拟两个人的口吻写信也是轻而易举，只等他们各自回到家，打开作业本，明天早上又会是一对和和气气的小冤家。

　　程舟一边这样想，一边准备跟程汐一起去批发市场，赵远方还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远方，我们就先走啦，回家记得先写作业哦！”程舟站在教室门外对着赵远方眨眨眼。

　　“哥！你快跟上啦，不然我就自己去了。”程汐无奈地站在楼梯口威胁程舟，她知道只要有哥哥在，就算哪天自己和赵远方绝交了，说不定还能在自家客厅里见到赵远方。

　　赵远方不明白程舟挤眉弄眼的意思，刚想问，程舟就被程汐叫走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学生一放学都跑进小卖铺里买冰棍，三分钱一根，是甜丝丝的牛奶味。因为涨了一分钱，买不起冰棍的低年级小孩子只好眼巴巴地流口水，捡被人丢掉的雪糕棍嗦。

　　恰好一根雪糕棍被人随手丢在脚边，程汐捡了起来。

　　程舟大惊失色：“小汐！我们家还不至于到了要嗦别人吃过的雪糕棍的程度吧！”

　　程汐白了程舟一眼，把雪糕棍握在手里：“我留着卖钱呢。”

　　程舟抹了把汗。

　　程汐远远地冲着一个一年级小学生招招手，那小孩子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程汐抬抬下巴指着小孩手里的塑料袋：“小宝，今天捡多少个了？”

　　小宝张开塑料袋，里头装着横七竖八的雪糕棍：“一共是十五个，小汐姐姐你真的答应给我吃辣片吗？”

　　程舟：“什么辣片?”

　　程汐点点头：“当然了，只要你一周攒满一百个雪糕棍，下周我就免费请你吃辣片，这个也给你。”说着把刚才捡的雪糕棍递给小宝。

　　小宝用力“嗯”了一声就乐颠颠跑开了。

　　程舟不禁对妹妹刮目相看：“小汐呀小汐，我才发现你虽然学习不行，但挣钱这方面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程汐得意一笑：“那可不……”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远方朝这边走过来，立马转过身，“快走吧哥，一会天要黑了。”

　　可赵远方还是追了上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在程舟身边。

　　程汐不肯说话，赵远方也不肯说话，程舟夹在两个人中间，也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程汐越走越快，程舟也不得不越走越快，赵远方跟着也越走越快，周围人纷纷驻足，看着三个人并排冷脸竞走。

　　程舟终于败下阵来，在身体素质这方面他实在是比不过那俩人，冲着两骑绝尘的背影喊：“你俩差不多得了！”

　　程汐猛地刹住脚：“赵远方你跟着我干嘛？”

　　赵远方倒回两步：“我跟的是程舟又不是你。”

　　程汐指了指五米开外的程舟，又指了指自己脚下：“你还说跟的不是我?”

　　赵远方双手抱臂不去看她：“你管我?”

　　“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就是金钱，你现在就是在影响我赚钱。”程汐昂着头，汗水打湿背后一小片浅蓝色校服。

　　赵远方也毫不相让：“那你知不知道你上午的话真的很伤人，凭什么程舟是你一个人的，你害我放学要自己回家。”

　　程舟莫名一阵感动。

　　程汐努努嘴，欲言又止，道歉的话憋在嘴边说不出来，脚比脑子快，等她后悔时，就快走出二里地了。

　　程舟拍了拍赵远方的肩膀，满头大汗恳求他回去一定要先写作业，然后跑着跟上程汐。

　　赵远方也努着嘴，少年的自尊太阳也不得融化，气鼓鼓转身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