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中间位》姜朵海棠

2、好朋友

　　同学们都很热情，徐茹昇很快就和周边的同学熟络起来，心情开朗许多。下午放学后，沈岳礼还带着她熟悉了校园环境，从食堂、厕所、操场，到图书室、小卖部等关键地点都一一逛了个遍。
　　开学第一天的热闹像被熄灯铃掐断的歌，宿舍里瞬间陷入昏暗，只剩下窗外虫鸣和高年级学姐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徐茹昇缩在床铺最外侧，浑身绷得像块浸了冰的海绵——这张本就住了两人的下铺，因为她这个转学生的加入，彻底变成了“三人行”，空间挤得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同床的李小小是四年级的，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睡前就没给过好脸色，把枕头往中间一挪，冷冷丢下句“你睡外面，别挤到我”；同级的吴彦彤也跟着附和，两人默契地把最窄、最靠近床沿的位置留给了她。徐茹昇不敢反驳，只能抱着自己的小枕头，侧身背对着她们，稍微一动，床板就发出“吱呀”的抗议声。
　　夜深了，宿舍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李小小翻了个身，胳膊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紧接着吴彦彤也挪了挪身子，把被子往自己那边扯了大半。徐茹昇被挤得半边身子悬在床外，胳膊和小腿不得不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稍微放松一点，就有往下掉的失重感。她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出，双腿发麻，胳膊也酸得发抖，可连换个姿势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吵醒两人，招来嫌弃，也害怕吵到睡着的舍友，引来不满。
　　紧张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白天同学们的热情、沈岳礼一路的陪伴，此刻都成了遥远的幻影。她想念家里宽敞的床，想念妈妈睡前给她掖好的被角，想念爸爸做的饭菜。要是在家，她怎么会遭这种罪？眼泪忍不住涌进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过了耳朵和脖子，凉得让人心疼。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被子，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心里的害怕越来越重：万一晚上睡着了掉下去怎么办？万一李小小和吴彦彤醒了骂她怎么办？
　　就在这时，斜对面的上铺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徐茹昇吓得赶紧屏住呼吸，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她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从上铺爬下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步轻得像猫——是沈岳礼。
　　沈岳礼走到她的床边，弯腰看清了她悬在床外的半边身子，和脸上未干的泪痕。“昇昇？”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担忧，“是不是挤得睡不着？”
　　徐茹昇再也忍不住，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岳礼……我好挤，我怕掉下去，我想妈妈……”
　　沈岳礼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扶了扶她悬着的胳膊，然后转身看向李小小和吴彦彤的方向，见两人睡得很沉，才小声说：“你往里面挪一点，我跟你挤挤。”
　　徐茹昇愣了一下，“可是……这里已经很挤了……”
　　“没事。”沈岳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平躺在了她身边。本就狭窄的床瞬间更挤了，沈岳礼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徐茹昇，这下换成沈岳礼半个身子悬在外边，她的左胳膊和左小腿撑在地板上，两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可沈岳礼的到来，却奇异地驱散了她的恐惧。沈岳礼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却像一剂定心丸，让徐茹昇发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别怕，我陪着你。”沈岳礼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你靠在我身上”她轻轻拍了拍徐茹昇的手背，动作温柔又坚定，“我第一次住校时也怕黑，也想家，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被沈岳礼握着的手渐渐暖和起来，那份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和心里的委屈。徐茹昇紧紧回握着她的手，把脸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书卷气，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消散。她不再想掉床的恐惧，不再想李小小和吴彦彤的挤兑，只专注于身边这份踏实的陪伴。
　　困意慢慢袭来，徐茹昇在沈岳礼平稳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睛。这一晚，她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掉下床，在沈岳礼的守护下，睡得格外安稳。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们脸上，暖融融的——徐茹昇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好朋友。
　　连续一周，沈岳礼一直这么陪着徐茹昇。
　　开学第一周，徐茹昇每天放学后都挤去人潮汹涌的小卖部，用公共电话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每一次打电话都哭着诉说在学校如何如何的委屈，如何如何的想念家，如何如何的想念爸爸做的饭菜，每一次沈岳礼都陪在她在身边，给她递纸巾，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在沈岳礼的鼓励下，徐茹昇决定和班主任老谢说一下自己遇到的困难，晨读的铃声还没响，徐茹昇就攥着衣角，在办公室门口踟蹰了半天。沈岳礼的陪伴给了她勇气，可一想到要跟老师开口，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慌——她怕老师觉得自己事多，也怕得罪李小小和吴彦彤。
　　沈岳礼看出了她的犹豫，放下手里的课本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别怕，你说的是事实，老师会帮你解决的。”她的眼神很坚定，像给徐茹昇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茹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沈岳礼一起走向办公室。老谢正在批改作业，见两人进来，抬头笑了笑：“徐茹昇、沈岳礼，你们找老师有事吗？”
　　徐茹昇的脸一下子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出话来。沈岳礼在旁边轻声开口：“谢老师，是关于宿舍床位的事。徐茹昇住的那张床本来住了两个人，现在加了她，三个人挤在下铺，晚上连翻身都难，还差点掉床。”
　　老谢的笑容收了起来，看向徐茹昇：“是这样吗？
　　徐茹昇鼓起勇气，小声说：“嗯……本来两个人刚刚好，我来了就很挤了，她们让我睡在最外面，半夜还被她们挤得半边身子悬在床外。”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了点委屈，“我有点害怕……”
　　“这怎么能行！”老谢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红笔，“宿舍床位是有规定的，怎么能让三个人挤一张下铺？还挤兑新同学。”他站起身，“走，老师现在就跟你们去宿舍看看。”
　　来到宿舍时，李小小和吴彦彤正在整理床铺，见老师进来，两人都愣了一下，眼神有点躲闪。老谢走到那张拥挤的下铺，弯腰看了看，床板狭窄，铺着三床被子，确实连容纳两个人都勉强，更别说三个人了。
　　“李小小、吴彦彤，你们可不能仗着自己是老同学，欺负新同学啊”老谢严厉得说道，“好的老师，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我们不会挤兑徐同学了”李小小稍稍委屈的说。
　　“床位不够可以跟老师说，不能让新同学受委屈。”老谢转头对徐茹昇说，“徐同学，你跟我来，我给你找新的宿舍调整床位。”
　　他带着徐茹昇走到隔壁宿舍，正好有一张空的的下铺，这张床原本住的学生刚刚转学去县里读书了，旁边住的正是第一天开学问徐茹昇是谁的女生，李晓桐。看到徐茹昇的到来，她似乎非常高兴，很热情的帮助徐茹昇一趟一趟的搬行李，整理床铺。
　　“以后你就住这儿，”老谢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再有人欺负你，或者有任何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知道吗？我去跟舍管阿姨说一声，你不用害怕，安心住下”
　　徐茹昇用力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谢谢谢老师！”
　　沈岳礼站在旁边，看着她终于有了舒服的床位，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走回教室的路上，徐茹昇紧紧拉住沈岳礼的手，小声说：“岳礼，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不敢跟老师说。”
　　“我们是朋友啊。”沈岳礼回握住她的手，“以后遇到事情，别一个人憋着，我会一直陪着你。”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暖融融的。徐茹昇看着身边的沈岳礼，心里充满了感激——因为有她，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终于不再孤单害怕，也渐渐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
　　在新的宿舍，有新的舍友，还有一个热情的李晓桐，徐茹昇慢慢适应了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还有新的朋友。他们三，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去教室，一起上厕所……
　　从此她们三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