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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闹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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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洞湖上,魔尊强行将过路敬酒的乔钰扯入怀中,引得四周惊呼阵阵。
乔钰已经习惯他这种霸道蛮横的行为,只是冷冷放下两字:“放开。”
魔尊置若罔闻,乔钰若真的想脱身,早动剑了。
他埋在恋人的脖颈上,贪婪地吸吮着:“本尊吃醋了,钰儿不打算解释吗?”
乔钰竟真的沉默片刻,解释:“我没有和他签订婚契,那是心契。只是他单方面臣服于我罢了。”
魔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内心的虚荣被极大满足。
他低笑两声,照着准备好的说辞开口:“心契?心契只用得着他的血和你的灵力,哪里用两个人的血?钰儿,你怕不是被他骗了吧?”
乔钰拧眉,一时想不起心契是怎么签立的。
然而此时背后传来的嘲讽让他无暇深思:“尊上好乐趣,不过大庭广众下,多少得收敛点吧?不然,又将我西山颜面放在何处?”
魔尊环在乔钰腰上的手微微松开,让乔钰能够转头去看那女人。
女人提刀皱眉,不到三十的外貌,却有四十可以看的抬头纹和眉褶,老成得像是藏书阁里泡出来的老古板。
她是亥尊明月唯一的弟子莫离,也是负责此次合籍大典制作婚服的织云楼长老。
乔钰与她的仇怨由来已久,此时听到她开口,反唇相讥:“眼脏心脏,尊上不过是同我说几句话,到你眼中就成不把西山放眼里了?”
莫离冷冷盯他,压声:“乔远湘,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你和掌门的合籍大典吧?”
乔钰垂落在侧的手不自觉捏紧,背后的魔尊又开始不安分。一双手窸窸窣窣地摸进婚服的领子里,贴着他耳边道:“这么多年没回来,你在这西山的人缘还是这么差。”
他这举动不堪入目,偏偏乔钰一点反应也无,任由这魔修动作。
四周的弟子已经沉不住气,意图上前和这放肆的魔修论个高低,但都被莫离压住。
她扬声:“这里是西山的地界,你们外在如何败坏西山名声我不管。但到了西山的护山大阵里还这么行为放肆,是不是有些不通人性?”
有观者扑哧一声,引来左右关注。
四面看好戏的目光刺得乔钰浑身不自在。
但他没有立马推开魔尊,而是反唇相讥:“你们从来这样,只会用礼仪道德压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莫离身边的西山弟子错愕地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
莫离被他这顾影自怜的话气笑,正待出手,一道灵火忽然飞入,打在魔尊不安分的手上,霎时烫起一个疤。
魔尊惊得缩手,用魔气去治伤,却发现毫无作用。
朱雀之火至阳,最克邪魔,他能治好才是怪事——出手的青年不紧不慢地从人群后出来。
“游师兄?”乔钰神色微变。
游少珏伸手抓回方才的灵火,那灵火如变戏法一般钻入他的护腕,消失不见。
游少珏这才笑着打圆场:“大好的日子,可不好大动肝火。更何况,正魔两道百年前才签订盟约,约定于千年内互不侵犯,又怎好在这花好月圆之日挑起争端呢?”
见双方没有动静,他又缓缓加上:“更何况,这盟约当初就是乔师弟一力促成,想必尊上也不想乔师弟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吧?”
乔钰小指微动,心口如同过了暖流一般温和。
他在这修真界中虽不说声名狼藉,但也算得上毁誉参半,更有人因为他双修道侣身份非凡,忘了他曾为正魔两道和解做出的贡献。
随围观的人群散去,他也得以脱身,同游少珏寒暄道:“师兄,好久不见。”
“也不久,不过两三月而已。”游少珏上下打量片刻,夸赞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乔师弟真真当世无二。”
乔钰微赧:“谢谢。”
好在游少珏也就夸了这么一句,点到即止:“不过我那儿有更好的料子,原本送给顾师兄,想让他选来做你们的婚服的——可惜了,他没收。”
乔钰一怔,声音不自觉沉下来:“就算他收了,也不一定到我手里。”
“你同……西山的关系还是这样?”游少珏试探,见他摇头:“嗯……不提也罢。”
游少珏见状,没有强行劝他,只是说:“来日遇上的机会还有不少,临到头再想也没关系。眼下不如去喝上几杯?”
他所说正合乔钰心意:“好。”
顾江月回来时恰好撞见二人一同离开,不知为何,没有上前。
直到有人上前寒暄,他才回神,同宾客说话。
背在身后的手却弹出一道灵光,将千江门的区域罩住,免得外人发现师弟。
戌时婚宴结束,宾客各自散去,顾江月留在席上同师妹善后,这时才得知方才魔尊与他们起的冲突。
顾江月自知考虑不周,同师妹道歉:“师尊找我问些话,没能及时出面,让你们受苦了。”
“受苦倒不至于,”莫离摆摆手,“比起他们这些年在外散播的谣言比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顾江月垂眼,这事他真的没法替师弟辩解。
魔尊似乎笃定了乔钰当年在西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遗余力地在外散播西山的谣言,致使西山弟子出了西洲地界就会被其他宗门排挤,不知怎的,就成了他人口中扰乱正魔秩序的罪魁祸首。
“师兄,”莫离正色,“虽说如今你们已经结契,但世上结了契却劳燕分飞的道侣海了去了。当年是他救下魔尊、纵容魔尊伤你、毁你丹田在前,他却倒果为因,将师伯责罚他的原因怪在你身上,这样的白眼狼,实在不该留在西山。”
“他当时的确受伤不轻。”
“受伤不轻又如何?你当时被罚在几天峰面壁,他却因为你不能及时出现责怪于你?”莫离被气笑,“说到底,他就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绕着他转,一旦你没及时跟上他、忽略了他的处境,他就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来。师兄,有一句话他没说错,你这人太多情,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保护,但又什么都保不住。”
说完,莫离看了他一眼,哀悯:“你如今迟迟无法突破大乘期,不正是因为当初伤了丹田吗?”
他从歇鹤楼出来,回到将玉峰时已经子时,将玉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守门守得昏昏欲睡的道童。
顾江月没有叫醒道童,进门后查看了屋外阵法,得知师尊回来过一趟,忙进门查看。
谁料第一眼看见的,是在院中打坐的师弟。
一日的阴翳就此扫空,他差点出声打断师弟。
但见师弟沉浸修炼,只能先走到一旁。
桌上摆了一只白玉壶,壶上还有师尊留下的气息,大概就是师尊寻来的解决之法。
身后传来的声音也印证了他的念头:“师尊说,让你我二人饮了这壶合卺酒。”
合卺酒三字让顾江月有些想入非非,但转身却见师弟正面色凝肃地打量他。
乔钰是被游少珏一句话劝回来的,可以说是鬼使神差,也可以说是记起了年少时的悸动,想回来看看他最初的爱人如今成了何等模样。
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好,老了不少,阴郁了不少。
几乎看不出当初温柔宽和的模样。
顾江月一屈指节,视线飘开:“你打算留下吗?”
乔钰可无可不无:“都可。”
“那好,”顾江月如释重负,“我今夜有门中内务要处理,喝完这杯,你先去休息,最里头的柜子留了一床被褥,直接摊开就能用。”
他提起酒壶,从壶中倒出酒,充溢的灵气顿时卷开,连几步外的乔钰都被酒中充沛的灵气冲刷耳目。
灵力如此充沛,绝非凡物。
乔钰不知为何想到了顾江月拿来的鸳鸯镯:“师兄,在喝下这杯酒前,我有句话要问你。”
“什么话?”顾江月将酒杯拿起,正打算递给他,却听他问:“我们今日签的,当真是心契不成?”
顾江月的动作忽然僵住。
他皱眉思索后,放下酒杯,说:“原本是,但后来魔尊半路出手,篡改了灵契,师尊也正是为此事出手。”
乔钰陷入沉默。
顾江月缓缓转身,看他:“此事游少珏也可以作证,你今日与他有往来,他可有告诉你?”
“他没说。”但游少珏提醒了他小心魔尊。
顾江月点点头:“他向来不爱多嘴旁人的事。远湘,我并非想逼你,但我想知道……你信谁?”
乔钰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已经不言而明。
顾江月一颗心沉到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中,他能感受到四面而来的压迫,挤得他的心脏几乎不能跳动。
他忽然伸手向乔钰抓去,而乔钰已经从手边抽出本命灵剑,抬手便要挡去。
此时门窗震得大开,一道黑风卷入,将乔钰层层圈起。
然而顾江月只是想伸手抓出乔钰灵台中的灵契,他也成功了,乔钰瞪大了眼,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灵契。
“不能交给他,交给他,你们就解不了契了。”魔尊虚化而成的黑云缠绕在乔钰四周,乔钰仅仅是神念一动,那虚化成的契约已经落回他手中。
两眼扫毕,乔钰眼中的失望愈发浓重:“你骗我。”
“我没骗你,是你不信我。”顾江月恨声。
乔钰哂笑:“你要我怎么信你?你一直说为了我好,却一直骗我,你把我骗去古战场除魔,把我骗去寒潭关起来,到头来还要问我、问我为什么要叛出西山!”
“我没有,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顾江月咬牙,然而乔钰已经听不进去哪怕一句。
他周身气息陡然从化神期暴涨到大乘期,紧接着是渡劫期!每一次暴涨,他周身的气息就混沌一分,到了最后,竟和魔尊的气息合二为一,彻底融洽在一处!
那张灵气幻化成的契约在狂风中被彻底扯碎,最后的“白首同心,结发不疑”八字在顾江月眼前卷过,化作灵气消散。
顾江月咬牙,催动灵力护持屋舍。
魔尊在这混乱中癫狂大笑,煽风点火:“钰儿!这道貌岸然的东西,到了现在最重的还是自己的颜面!他又骗了你!又骗了你!”
“魔头!休要蛊惑远湘入魔!”顾江月心头火起,抽神凝聚灵力挥出一掌,然而等他拍散那团黑雾,师弟和魔尊也彻底消失在掌门小院内。
魔尊猖狂而放肆的大笑从西山上空传来:“连道侣都护不住的窝囊废!有什么资格和本尊争!”
这猖狂之言传遍西山上下,所有留宿西山的客人几乎都听到了这一句。
待西山弟子匆匆赶来掌门小院时,小院中只剩一片狼藉,包括桌椅板凳在内都被摧残成了废物。
明月心中一痛,开门看见自家孩子失魂落魄地矗立窗前,破口大骂:“天杀的老魔!老子和他不共戴天!”
莫离失声:“师尊!”
“师叔不必,”顾江月出手拦住了他,他身形微晃,眼中无悲无怨,“不能因此挑起了正魔两道的争端。”
“屁个争端!”明月道人一改平日斯文儒雅的形象,破口大骂,“咱们西山万万年来死的修士,都他妈是狗咬死的吗?这么多人的命,是他乔钰一句话就能填平的?”
“师叔!”顾江月喝住他,声音微颤,“不必了,现在不是时候。”
明月道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行压下火气。
莫离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顾江月用枯木返生之术将院落恢复如初。
待一切恢复到那两人没来之前的模样,他才说:“就这样吧。自明日起,西山地界不再欢迎魔修同道入内,凡有见者,尽数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