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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好好报答 ...

  •   云姑姑十三岁起寄居田家,半客半仆的身份,让她从不觉得寄人篱下难熬。可如今不同了,她与姑娘共守着天大的秘密。能独立门户,自然更安全。只是田安意才十二岁,安家怎会答应让她独居?
      “我手里能动的是应急的钱,一分也轻易动不得。”云姑姑摇头,“老爷太太名下的田产铺子,眼下都由三舅老爷代为打理。”
      “那我们能拿回来吗?”
      “你才多大?舅老爷岂会松口?”云姑姑瞥她一眼,“按规矩,总得等你及笄。可到那时就该议亲了,产业反倒更不好交割。”
      田安意自动滤过议亲的话题:“这么说,我们只能暂住舅舅家,手里能动用的活钱也没多少?”
      云姑姑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几近气音:“另有一万两银票,没记在明面册子上,是老爷太太早年悄悄放在我这儿的,给你应急防身用。”
      田安意心头一暖。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竟为女儿考虑得如此周全。
      云姑姑手里那明面上的一万两,是族里四堂伯要求从遗产中拨出,供她在京开支的。她原以为只有这些,没想到暗处还藏着另一笔。也就是说,她们眼下有两万两可随时支配。
      听起来数目不小,她在心里粗略折算成现代货币,约等于两千万?但京城物价如何?这两万两够买一处带花园的宅子吗?
      “我的意思是,得先把老爷太太留下的家业盘清。”云姑姑看穿她的心思,“我手里的钱是死的,田产铺子才是能下蛋的母鸡。”
      “怎么盘?”
      “家里的产业是四老爷和三舅老爷一起料理的,四老爷私下给了我一份清单。”云姑姑声若蚊蚋,“你不妨拿着去跟三舅老爷请教、对账,也算名正言顺地了解家底。”
      田安意眼睛一亮,仿佛看到破局希望,猛地从床上坐起:“那就这么办!”
      然而起得太猛,加上身体虚弱,眼前猛地一黑,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刚喝下的药混合着酸水从胃里直翻涌上来。云姑姑见状,急忙拿来痰盂伺候。
      一阵翻江倒海后,田安意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这症状,恐怕是脑震荡了。她小心翼翼地躺回去,浑身虚脱。
      云姑姑一边替她掖好被角,一边无奈道:“我看你这莽撞劲儿,可不像二十岁的人。”
      不等田安意反驳,她又道:“不急这一两天,先养好身子。我也趁这几天,跟你好好说说舅老爷家的情况,还有田家和你幼时的事,免得露馅。”
      田安意望着船顶的木质纹路,轻轻“嗯”了一声。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她身边不再是空无一人了。
      翌日,晨光微熹。
      用过早饭,田安意便坐不住了,眼神频频扫向云姑姑。
      待巧灵收拾完餐具退出舱房,云姑姑才抬眼问:“你确定今日就去?会不会太急了?”
      “我仔细想过,”田安意分析道,“一来,三舅舅多年未见我,性子有变也说得通;二来,眼下我刚‘病’过,若言行反常反倒好圆场;三来,孤女担忧身后财产,天经地义。”
      她没说的是,除了一腔孤勇,她现在一无所有。她怕想得太多,连这仅存的勇气都消散了,她太需要一些实实在在、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了。
      云姑姑沉默半晌,终究点头。
      两人对着四老爷给的遗产清单细细推敲一遍后,在巧灵疑惑的目光中,敲响了对面舱房的门。
      舱内,安嘉言一身青衫斜倚窗边,指节轻叩窗台观棋。对弈的是大表哥安和弘,笑意里带着一贯的促狭。而安和弘对面执棋的,赫然是昨日救她的祝宥和!
      糟了!田安意心头一跳。光顾着长远算账,竟忘了眼前这个最大的知情者!
      她飞快瞥向云姑姑,对方只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田安意虽未完全领会暗示,但明白此刻产业可缓,口风必须先探!
      她强自镇定,规规矩矩行礼。
      安嘉言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无恙,目光转向云姑姑,语带责备:“姑姑太不当心!怎能让安意独自去船边?眼下还有比她更要紧的事?”
      云姑姑垂首:“奴婢知错,日后定当万分谨慎。”
      “舅舅莫怪姑姑,”田安意声音低落地解释,“是安意不好。昨日本想去散心……看着江水想起爹娘,一时魔怔了……”
      她垂着头,任由回忆中水底的窒息感漫上,肩膀随之微微发抖。
      安嘉言与安和弘自然又是一番关切。
      田安意只管低头扮乖巧,眼角余光却牢牢锁着祝宥和。岂料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从祝宥和自下而上的视角看去,睫毛低垂的弧度里,竟似憋着一股子坏水。
      两人视线猝然在半空相撞。
      祝宥和执棋的手猛地一颤!
      田安意暗叫不妙。
      待舅舅表哥话音稍歇,她转向祝宥和,语气拿出十二分真诚:“昨日多亏祝公子出手相救!安意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最后二字,在齿间细细碾过,咬得格外清晰。
      祝宥和像是被这话烫到般霍然起身,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万不敢当‘报答’二字!”
      安嘉言适时介绍道:“这位是嘉兴祝家公子祝宥和,受你三堂舅之托,顺路接他去京城进学。”
      田安意心下明了——原来他要投靠的是三堂舅。
      祝宥和见她此刻颇具淑女姿态地行礼,一边惊诧这姑娘两副面孔切换得如此自然,一边慌忙拘谨回礼。
      一旁的安和弘指着那盘未下完的棋局,眼含促狭:“表妹来得巧,这局眼看快收尾了。姑母信里常夸你棋艺了得,不如来一局?”
      祝宥和如蒙大赦,立即向安嘉言拱手:“既如此,晚辈便不打扰诸位叙话,先行告退。”
      眼看他要溜,田安意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安和弘却已扒拉着棋盒里的棋子招呼:“表妹执白还是执黑?”
      田安意此刻无心对弈——她的棋艺全靠原身那层模糊记忆,如同隔了层毛玻璃般不真切。她朝安和弘投去歉意一笑:“我来,是找三舅舅商量些要紧事。”
      为免节外生枝,她决定直奔主题:“三舅舅,此番多亏您和大表兄及时赶来,不然安意真不知……”
      安嘉言笑容微顿,语气却依旧如常:“怎么突然说这些?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田安意脑海中闪过落水后半昏迷时,三舅舅赶来张罗丧事、一力顶住压力带她走的画面。这让她还怎么开口谈钱!
      见她不语,安嘉言放低声音:“咱们至亲骨肉,有事只管开口。”
      百般念头在心头滚过,话到嘴边,终是化作恳切:“外甥女今日来,是想起父亲生前似乎提过家中产业的安排。我虽年幼不懂经营,但身为人女,总该对父亲留下的家业心里有数……也好知道,父亲为我究竟费了多少心血。”
      安嘉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修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一下,并未立刻接话。舱内一时只有棋子在安和弘手中被把玩的轻响。
      这短暂的沉默,比直接的询问更让田安意心慌。
      终于,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安意有此心,舅舅很是欣慰。不过……你年纪尚小,这些田产铺子的账目繁杂,看了只怕更添烦忧。舅舅替你打理着,等你及笄之年,自然一五一十交还给你,岂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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