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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娘娘芳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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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安意脚步一顿,回眸望他。
“敢问姑娘芳名?”少年立在船边,衣袂被江风吹起,目光沉静地望过来。
“田安意。”她答,想了想,又补道,“田地的田,安宁的安,心意的意。”
祝宥和微微颔首:“在下祝宥和。祝愿之祝,宽宥之宥,平和之和。”
嘿嘿,问了名字,就是加了好友。
待田安意和云姑姑告退,舱内只剩安嘉言与安和弘叔侄二人。
安和弘沉默片刻,终是按捺不住,声音压着一丝郁气:“三叔,表妹今日这举动未免太急切了。清单到手不过几日,她便特来对账。这是信不过您,还是信不过我安家?”
安嘉言手指轻叩桌面,脸上不见愠色,反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你呀,稍安勿躁。她才多大?父母骤逝,孤身一人自江南远赴京城,举目无亲,心中怎会不慌?手里攥着关乎身家性命的单子,却全然不通门道,换作是你,能安枕无忧么?”
安和弘皱眉:“可这也太过直白了!连半分婉转也无!”
“自小被父母如珠如宝地捧着,人情世故上自然欠些火候。”安嘉言声音缓沉,“这不是有我们这些长辈替她把关么?”
“可我们是她亲舅家,难不成连我们也不信?”
安嘉言目光转向窗外,水光映在他深沉的眸子里,空濛似无物,又似深不见底。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
“信任么,日久见人心,急不得,也强求不得。”他的声音似轻叹,带着难言的复杂。
说罢转身,慢踱两步,在安和弘肩头轻轻一拍:“你既是兄长,便要多担待些,莫与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安和弘听着三叔的话,脸上郁气渐散,陷入更深思索。他缓缓点头:“是,三叔,侄儿明白了。”
两次落水对田安意影响不轻。接下来十来天行程里,她大多时候卧床休养,缓解不时发作的头晕恶心。
偶尔状态好时,也会去甲板走走,常在同一处遇见祝宥和。田安意看出他确实话少,两人常常一言不发地看山看水看夕阳,竟也不觉尴尬。
云姑姑不再时时盯着她,换成巧灵随侍左右。田安意过了几天难得的心无挂碍的日子。
船行多日,京城在望。窗外运河的水声都透着几分迫切。
天方微亮,安嘉言便请了安和弘和田安意往主舱去。
“不过两个时辰便到通济码头了。”他目光扫过安和弘,落在田安意身上,声音温和,“安意,等会儿下船穿戴精神些。你外祖母盼了你许久,见你气色好,她老人家心里也高兴。”
稍顿,又补充:“虽说尚在孝中,但外祖母年事已高,见了你难免想起你母亲。咱们做儿孙的,也当多顾念她老人家的心境。”
田安意垂眸应声:“是,安意记下了。”
安嘉言又转向云姑姑:“姑姑,姑娘初来乍到,身边只你一个稳重妥当的,还需多费心照看,让她心绪开怀些。”
云姑姑恭声应下。
船靠岸时,通济码头的喧嚣瞬间涌来。田安意扶着云姑姑踏上跳板,双足甫一沾地,京城的宏大气息便扑面撞个满怀。码头望不到头,大小船只挤得满满当当,桅杆林立,白帆如云。漕船、商船、画舫交错,人声、水声、号子声搅成一锅沸腾的热粥。赤膊的脚夫扛着货箱在跳板上健步如飞,吆喝粗砺有力;小贩沿堤摆摊,南腔北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混着河水的凉腥、汗水的咸涩、牲畜的气味,又搅和着糖糕甜香、胡饼麦香、还有异域香料的辛烈,又野又鲜活。
田安意不由得捏紧了云姑姑的手。眼前的景象泼墨般浓烈,鼓噪着汹涌的生命力,和现代都市的规整截然不同。没有红绿灯,各式招牌五花八门,只透着一股子生生不息的拼劲。她见识过更繁华的地方,但这扑鼻的河腥汗味,原生态的吆喝,都在告诉她:这不是纪录片,是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封建社会。
岸上,安府管家早已领着小厮并一个打扮齐整的嬷嬷候着。见一行人下船,管家和嬷嬷忙领着丫鬟上前行礼:“三老爷、大少爷、表姑娘一路辛苦。老奴奉大太太命,特来迎候。”
这排场,显出安家的体面,以及对她这表姑娘的看重。
安嘉言微微颔首,一行人便上了备好的马车。
田安意深吸一口京城带着烟火气的空气,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见一个那打扮齐整的嬷嬷径直朝她的马车走来。”
嬷嬷见云姑姑与巧灵扶着田安意上了马车,亦随之入内,车帘放下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也钻进了田安意的马车轿厢。
掀帘,八目相对。
巧灵正欲给田安意擦手的动作蓦地停下、云姑姑给田安意整理头发的手也微微一顿,田安意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片问号。
嬷嬷倒也不觉尴尬,略侧身行了一礼,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老奴姓秦,是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嬷嬷。今日奉命前来,是想提前跟表姑娘说说这京城闺秀的礼数。京城与江南天南地北,规矩各有不同,怕表姑娘初来乍到,若有不知之处,反叫那些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
田安意眉梢微挑:宅斗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