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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草棚夜话 ...

  •   接下来的两天,沈砚之和楚昭几乎形影不离。天刚亮就去勘察破庙周围的荒地,楚昭能从半个模糊的脚印推断出凶手身高七尺有余,沈砚之则注意到庙墙根处沾着的、只有镇上布庄才卖的靛蓝染料;走访村民时,楚昭三言两语就能套出真话,沈砚之则细心记下谁在案发当晚出过门,谁的证词有疏漏。
      日头烈时,楚昭会自然地挡在沈砚之身前,用自己的草帽给他遮阴;沈砚之背书背得入神,楚昭就默默递过水壶,壶沿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有次沈砚之被草叶划伤手背,楚昭立刻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清凉的药膏给他涂抹,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皮肤,沈砚之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低头盯着地面,连耳尖都红透了。
      “怎么了?”楚昭挑眉,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细腻触感,心里也泛起异样的涟漪。他自小跟着父兄练刀,身边都是粗犷的将士,从未这般近距离接触过文弱书生——沈砚之的手虽有薄茧,却比他的软,连耳根红起来的模样,都像极了京城里娇养的花儿,这是以往他最讨厌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可现在他竟有点着迷,他这念头让他慌忙收回手,指尖攥得发白:楚昭,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夜里两人挤在破庙旁的临时草棚,沈砚之就着楚昭递来的银锭买的新油灯温习,楚昭坐在对面擦拭短刀,月光透过草棚缝隙洒在他身上,镀上层柔和的光晕。刀锋映出他英气的侧脸,沈砚之看着看着就走了神,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团——他想起白日楚昭替他挡开疯狗时的利落,想起他给母亲送药时的温和,想起他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可随即又被自己吓住:沈砚之,他是男子!你这是悖逆人伦!
      “沈兄,在想什么?”楚昭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沈砚之猛地回神,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的纸,连忙用书本盖住:“没什么,在想考题。”
      楚昭放下刀,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你为何要考科举?以你的聪慧,做些别的也能谋生。”
      “为了我娘。”沈砚之声音沉了沉,“她原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嫁给我爹后就没过过好日子,常年卧病。考中科举,才能请最好的大夫,才能让她不再受伯娘的气。”他顿了顿,看向楚昭,“楚兄呢?你身手这么好,不像寻常行路人。”
      楚昭的眼神飘了飘,落在草棚外的老槐树上:“家里做药材生意,我出来历练,顺便看看世面。”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偷跑出来的,却不是为了生意——京城里的束缚太沉,父亲要他学女红、习管家,可他偏爱舞刀弄剑,偷偷跟着兄长练了好几年,直到上月跟父亲大吵一架,才换了男装跑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沈砚之那本破旧的《论语》上,书页边缘都磨得起毛,沈砚之却用细麻绳仔细装订过。“这些书都旧成这样了,你还看得这么宝贝。”
      “没办法,以前买不起新的。”沈砚之笑了笑,指尖划过破损的页角,“不过现在好了,多亏你。”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那锭银子,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慌乱——这银子像根线,把他和楚昭牢牢拴在一起,可这羁绊,却让他既期待又恐惧。
      楚昭看着他清瘦的侧脸,眼底泛起心疼。他自小锦衣玉食,从未体会过这般窘迫,可沈砚之眼里没有怨怼,只有韧劲儿,像石缝里的野草。他沉默片刻,从包袱里翻出个锦盒:“这里有支狼毫笔,是我顺手买的,你用着刚好。”
      沈砚之连忙推辞:“不行,银锭我已经收下了,怎能再要你的笔?”
      “就当是……朋友间的赠礼。”楚昭把锦盒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楚昭率先收回手,耳尖悄悄发烫——他想说的不是朋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怕说出真心话,会被沈砚之当成疯子;更怕沈砚之知道他是哥儿后,会嫌弃他没有软嫩肌肤,没有纤细腰肢,只有满手薄茧和一身江湖气。京城里的人都笑他不像哥儿,他也一直以此为荣,可在沈砚之面前,这份“不像”忽然成了心病。
      沈砚之捏着锦盒,笔杆的温润透过锦缎传过来,像楚昭的温度。他低头看着锦盒上绣的竹纹,心跳又乱了:“楚兄,我们不过相识两日……”
      “两日也能成知己。”楚昭打断他,眼神格外认真,“沈兄,等案子结了,我想多留几日,看看你读书的样子。”他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怕太唐突,可看着沈砚之低头时泛红的耳根,又忍不住期待。
      沈砚之的心跳快要撞破胸膛,他胡乱点头:“好……好啊。”月光下,他的指尖在锦盒上轻轻摩挲,心里的挣扎像潮水般涌来——他明知道这份心思不合常理,却偏偏控制不住,楚昭的身影,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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